林鳳鳴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知道周圍種的是什麼樹嗎?”
燕雲聞言看向四周的樹木,辨認了一會兒道:“這是柳樹和……”
“楊樹。”林鳳鳴接過話,抬眸看向那條突然從主路延伸出的一望無際的山間小路,“風水學上有句老話——”
“前不栽桑,後不栽柳。門前不栽鬼拍手。”
林鳳鳴隨手指了指小路兩側種的滿山都是的樹:“‘鬼拍手’指的就是楊樹。”
燕雲的腳步驟然頓住,觀眾們對此更是一無所知,正在彈幕討論這地方景色真不錯,驀然聽到這個嚇得差點把手機扔掉,彈幕立刻三百六十度大轉彎:
“啊???”
“我靠等下,種什麼玩意什麼拍手?”
“這尼瑪難不成還是個恐怖本?”
“臥槽我家櫃子動了,彆嚇我麻麻”
“寧寧怎麼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這麼嚇人的話啊啊啊”
“天呐,不說還好,一說好滲人啊,這漫山遍野的什麼彆的樹都沒有……全是柳樹和楊樹”
“啊啊啊啊彆說了!!我好害怕,哥嫂快親一個衝衝喜啊!”
看著停在路口的燕雲,林鳳鳴抱著保溫杯挑了挑眉道:“幾棵樹而已,說不定隻是巧合,難道捕快大人害怕了?”
燕雲並未吃他的激將法,反而蹙了蹙直截了當道:“我怕你有危險。”
林鳳鳴一愣,心下一陣酸脹,使得他到了嘴邊的調侃一時間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他回過神後忍不住抿了抿唇側過身,指向小路的轉彎處那塊幾乎看不見的牌子:“那邊有路牌,應該是節目組安排好的地方,不會有什麼危險……過去看看?”
燕雲關心則亂,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才看到那塊路牌,心下一鬆,他便點了點頭:“過去看看。”
兩人沿著小路走到路牌前,隻見上麵寫著“姑臧陵墓博物館”,下麵還帶著一個箭頭指向小路的儘頭。
這下林鳳鳴心中的猜測幾乎是坐實了,建築學設計古代建築研究,其中風水學是一門很重要的科目,故而林鳳鳴對風水稍有了解,看到姑臧城奇特的地理位置和山上的植被類型,他幾乎瞬間就猜到了這地方有古代陵墓,而且規模還不會太小。
文化局可能想把這處陵墓打造成陵墓博物館,但因為宣傳方式不當,這地方才這麼冷清。
因為早有預料,林鳳鳴看到路牌後並沒有太大的驚詫,神色間充滿了冷靜,燕雲卻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腕,眉毛死死地蹙緊。
觀眾們的反應比燕雲還大,不少坐在椅子上看電腦的人紛紛表示差點嚇得從
椅子上滑下去。
林鳳鳴見狀有些好笑,反手握緊燕雲的左手,順勢與他十指相扣:“一看就是節目組安排好的,走吧。”
燕雲沒有說話,過了良久才率先抬腳走到林鳳鳴麵前,並且不願放開身後人的手。
林鳳鳴見他執意如此,壓了又壓還是沒能壓住嘴角的弧度,索性隨他去了。
沿著小路走了有十分鐘,兩人便看到了修整完善的台階,向下一路直通墓道。
不過台階旁的牆壁上安裝了頗為現代化的壁燈,衝淡了那股陰森和滲人,直播間那些小心翼翼捂著眼睛的觀眾們見沒那麼恐怖後終於移開了雙手。
墓道內的景象就更陽間了,和大部分人去的博物館沒什麼兩樣,玻璃櫃罩著出土的文物,棺槨拜訪的地方都有貼士,以防害怕的小孩或成年人誤入,可以說是非常貼心。
墓道的主乾道不算長,兩人走了一會兒就走到了儘頭,然而相較於之前板正嚴肅的博物館部分,墓道的儘頭處就有些刺激了。
已經乾涸成黑褐色的血液濺在壁畫上,旁邊是一個陳舊的洞口,兩人研究了片刻確認是盜洞。
聯係到考古工作者目前的工作一般是隻做搶救性開發,這處盜洞和壁畫上的鮮血應該是真實的。
但這並不說明這些痕跡就和他們目前所玩的劇本殺無關了,恰恰相反,燕雲單膝跪在盜洞前觀察了良久,突然在一片黑暗中發現了什麼,探手進去摸。
片刻之後摸出了一把帶血的劍,劍看起來像是古墓中的文物,但考慮到沒有玻璃罩就能被他們接觸,應該是節目組準備的道具。
劍刃上的血和壁畫上的一樣已經乾涸了,血漬甚至一路蔓延到了劍柄。
可即便如此,血汙下隱約透出的紋路也讓林鳳鳴感覺無比熟悉——這和他屋裡掛的那把劍鞘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他心下突然開始不受控製地狂跳,完全拿不準燕雲是否已經留意到他屋裡的劍鞘了。
認出這把劍的一刹那,林鳳鳴瞬間就明白了劇本中的當年發生了什麼——包括那把刀鞘是怎麼來的,還有程旭口中的所謂“財寶”到底是什麼。
這家酒館的老板,或者說曾經賣豆腐的那對夫夫,僅僅通過賣豆腐那點錢根本不足以盤下這麼大的店麵。
為此他們不知道從哪聽說了後山中有古墓的事情,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兩人通過盜墓發了財,裝作賣豆腐得到的積蓄,盤下了那家酒館。
可惜財富有限,但人的貪欲是沒有止境的,兩人分享又哪比得上一人快活。
矛盾不斷激化,直到又一次下墓,在墓中,就在兩人此刻站的地方,或許是因為分贓不均,或許是因為積怨已久,其中一人拔劍殺了自己的枕邊人。
但要從這地方把屍體運出去,還要收斂財寶,顯然單憑一個人的力氣是完全不夠的。
林鳳鳴眯著眼稍微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被自己忽視的細節——在場還有第三個人,至於那個人到底是誰……稍微
一想便清楚了,那人恐怕就是事後被殺人滅口的假仵作。
至此,當年的真相差不多被拚湊完成了,隻剩下一些細節還不夠清楚,但林鳳鳴的最後一個任務基本完成。
接下來就該把注意力放在眼下的當務之急上了,因為燕雲從劍刃的血汙中扯下了一片幾乎和血融為一體的布片,他舉起來看了兩秒,連疑問句都沒有用上便直接下了定論:“這和小二拿回來的那件衣服用的是一樣的布料。”
他背對著林鳳鳴,那一刻林鳳鳴的理智告訴他,想要贏下這一局,現在是最關鍵也是最合適的時機,燕雲對他毫不設防,他清楚地知道對方換衣服時把血包放在了哪,隻要拿出匕首刺下去,他的勝算便會大大增加。
林鳳鳴不禁握住了袖子中匕首,可是身體卻在不自覺地發顫,一方麵是因為即使明知道是遊戲,他也有些下不去手,另一方麵則是因為他清楚兩人之間的體力差以及自己如果失敗的可能下場。
……如果被發現,燕雲大概率不會放過他。
林鳳鳴下意識夾緊了雙腿,動作猶豫的結果就是錯過最好的動手時機,等到林鳳鳴驀然回神時,燕雲已經拿著劍站了起來:“那件衣服大概率不是在樹林中撿到的,小二說了謊。”
林鳳鳴默默收起匕首,大腦飛速旋轉道:“他應該知道點什麼……關於我亡夫的死。”
“有可能。”燕雲點了點頭讚同了他的說法,“這把劍才是殺死你……五年前那個死者的真正凶器,案發地點在墓道中,屍體一開始被發現時卻在山裡的樹林中……”
燕雲環視了一周,當即便得出了和林鳳鳴幾乎一模一樣的答案:“他是一個盜墓賊,死在這裡大概率是因為分贓不均從而被同夥殺害。”
“這樣也就能解釋姑臧城這麼偏僻的地方,為什麼總有寶藏的消息傳出了。”燕雲順著猜想補全了一些細節,“而那些商販之所以願意來,恐怕也和五年前死者從地下大量帶出的明器有關。”
燕雲幾乎什麼視角都沒有,卻能猜的八九不離十,聽得林鳳鳴頭皮發麻,忍不住又握緊了匕首。
他心說不如賭一把,事後挨……就挨了,唯獨這人絕對不能留到最後,不然他就算再能演恐怕也要露餡。
可燕雲仿佛有所察覺般,之後不管怎麼走動勘察現場,都沒再用後背對著林鳳鳴。
眼見沒有機會,冷場又很可疑,林鳳鳴隻能咬著牙開口道:“有道理,但……如果小二是在這個墓道裡發現的那件衣服,他為什麼要說謊?”
燕雲動作一頓,抬眸看向他:“你的意思是,他就死者當年的同夥?”
“不,如果是那樣他沒必要現在把衣服拿出來,平白無故給自己拉焦點。”林鳳鳴鎮定地分析道,“但他一定知道些什麼,青花魁一失蹤他就緊張,再加上這件衣服……”
林鳳鳴突然靈光一閃:“或許失蹤的花魁才是我丈夫當年的同夥。”
燕雲聞言相當不滿地“嘖”了一聲:“死者。”
林鳳鳴一
愣,意思到他的意思後有些好笑地改口道:“花魁才是死者當年的同夥,而小二,很可能是負責銷贓的人,他參與了這件事卻並不知道墓葬究竟在哪……”
林鳳鳴思索了一下認真無比道:“花魁當年殺了死者後,為了不引人耳目把贓款轉移到了彆的地方,但還有一部分東西由死者掌握,他並不知道在哪。而死者恐怕在店裡,也就是給他的未亡人留了什麼信息,所以他才會那麼巧的被人贖身又破產,最終來到店裡裝作身無分文的樣子求我留下他。”
燕雲不置可否,而是提出了另一個疑點:“那他失蹤,小二為什麼那麼緊張?”
“有兩種可能,一是隻有他知道墓葬在哪,小二想知道便隻能問他,眼下他離奇失蹤,小二還沒從他口中得知消息,所以緊張。”林鳳鳴一本正經地開始編瞎話,“還有另一種可能,小二昨晚殺了花魁,但是醒來後發現花魁不見了,擔心他沒死所以緊張。”
燕雲沒有再問小二為什麼要殺花魁,而是總結道:“找這個猜想,無論是哪一種可能,眼下隻需要回去找到小二,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林鳳鳴攥了攥冒汗的手心:“……對。”
燕雲這才點了點頭:“那就走吧。”
觀眾們被兩人的分析搞得一愣一愣的,還沒反應過來兩人就要離開了,彈幕一時間全是:
“啊?你們倆都懂了啊?就這麼就走了?”
“我全程阿巴阿巴”
“所以說這個劇本殺看似是為了懸案而來,實際上每個人都和墓以及墓中的財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臥槽有點出乎意料啊,沒想到花魁和小二居然是同犯,這就說得通了”
“等下,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既然花魁是同犯,那寧寧為什麼要殺他?”
“woc……我背後突然開始發麻了,該不會寧寧才是同犯吧?!”
“我靠,這就有點帶感過頭了吧!”
然而觀眾們的震驚並未持續太久,因為之後還有讓他們更震驚的事。
兩人沿著來時路往回走,眼看著小路走到儘頭,他們馬上就要換大路了,林鳳鳴暗暗咬了咬牙,知道自己再不動手就沒機會了。
他索性心一橫,在燕雲身後抽出了袖子中的匕首,觀眾們萬萬沒想到林鳳鳴手中的匕首居然真的是給燕雲準備的,彈幕上一秒還在討論劇情,下一秒便驚得瞠目結舌。
然而正當林鳳鳴準備動手時,麵前人突然站定,背對著他開口道:“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剛剛考慮同夥的時候,我們把死者身邊的人排查了一遍,可似乎漏掉還漏掉了一種情況。”
林鳳鳴瞳孔驟縮,心下直呼不好,可事情已經徹底來不及了。
燕雲毫無征兆地轉身,一把握住他想要抽回去的手腕,反手一用力,林鳳鳴手中的匕首便應聲掉在了燕雲的另一隻手中。
……被發現了!
寒風陣陣吹過,林鳳鳴咬著唇下意識後退,卻好巧不巧撞到了身後的樹乾,這下
子徹底退無可退了。
那人握著匕首好整以暇的靠近,用沒開刃的部分貼著他的臉頰緩緩往下,滑過下巴和輕微顫抖的脖頸,最終抵在他的腰上,帶著笑意開口道:“下手這麼慢,不像你的作風啊林寧寧。”
林鳳鳴靠在樹乾上,聞言睫毛輕顫沒有說話。
“看來我們寧寧病是真的好了,中午那頓藥沒白喂,不枉我又親又抱地哄了那麼久。”燕雲仗著拿捏住了林鳳鳴的軟肋,對方此刻正是敢怒不敢言的時候,當著鏡頭便信口胡謅起來,“想謀殺親夫動手還這麼慢,難不成是在想後果?”
說著他用匕首勾起了林鳳鳴的下巴,頗為狹昵地用冰涼的匕首拍了拍對方的側臉:“所以……想清楚了嗎,沒成功的後果是什麼?”
林鳳鳴渾身一顫,眼神幾乎是瞬間就閃躲起來。
“又開始裝啞巴是吧?”燕雲見狀也不惱,隻是輕笑了一下,語氣卻無比危險,“寧寧,我給你兩個選擇。”
“一,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我替你瞞下去。”燕雲收斂了笑意,在觀眾們的嚎叫聲中低頭吻了吻麵前人的嘴唇,“二……”
林鳳鳴事到臨頭還嘴硬,聞言深吸了一口氣直截了當地打斷道:“我要是不說呢?”
燕雲眸色發暗地看著他,握著匕首貼住他的鎖骨往下一按,微涼的刀尖一下子塞進了他的衣襟之中。
“如果不說……”燕雲在驟然僵下來的美人耳旁道,“那我可就要在這裡刑訊逼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