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中,林鳳鳴穿得無比厚實,領子上的白色絨毛簇擁著脖頸,越發襯得他容顏如玉起來。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清冷無比,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大美人,此刻卻懷抱著一個暖水壺靠在樹乾上,因為塞進衣領的微涼匕首而不住顫抖,連眸子都不敢抬,一副無措又害怕的樣子。
觀眾們此刻已經快把直播間嚎塌了:
“刑訊逼供?!在這裡??我可以!!!”
“草草草,之前誰說的要看寧寧刺殺失敗的敗北cg,這不就來了嘛!”
“按我這麼多年的遊戲經曆,刑訊逼供大概率是要吊起來的……嗯,希望雲子哥敬業一點”
“你們這些遊戲它正經嗎?”
“啊啊啊啊你小子怎麼能把匕首插在那個地方!!你彆太會了啊!”
“合理懷疑,如果不是寧寧發燒剛好,再加上天氣寒冷,雲子哥估計能直接把腰帶挑開”
林鳳鳴靠在樹乾上瑟縮地想垂下眸子,卻被人掐著下巴抬起來臉:“想好了嗎?選哪個?”
他呼吸一滯,半晌道:“……你拿什麼保證你不會說出去?”
燕雲挑了挑眉,抽出匕首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林老板,你現在的身份可是嫌犯,你確定要跟我討價還價嗎?”
被衣領內的肌膚捂到發熱的匕首拍在臉頰上,幾乎把那處軟肉擠壓得變了形,堂而皇之的威脅中又帶著說不出的狹昵。
林鳳鳴被人用刀抵在樹上,大腦卻在此刻有些不合時宜地走神。
拋去妝造,燕雲入戲的樣子像極了真正的警察,他在之前的電影中也並非沒有演過。
雲英曾經和林鳳鳴提過,燕雲和雲燕小時候都因為母親的緣故對警察這個職業無比向往,都產生過長大後要當警察的想法。
隻不過在後來的成長中因為各種原因放棄了。
林鳳鳴不知道他的出現對燕雲而言算不算這些原因中的一種,眼下他卻心底生出了一個莫名的想法——如果兩人沒有認識,燕雲會不會選擇當一個警察?
之後或許他們會再見麵……
“或許”這個詞,他有些不喜歡。林鳳鳴想到這裡抬眸看了看燕雲,突然毫無征兆地抬頭吻了吻對方嘴唇。
燕雲毫無防備直接被他親愣了,耳根竟然一熱,沒開刃的刀鋒因為手抖而滑落,差點碰到他自己的脖頸。
觀眾們也看呆了:
“臥槽,高手過招”
“啊啊啊啊遊刃有餘的大美人我好愛!!”
“狠狠腦了正直年下捕快x大美人寡夫,正直的小捕快以為自己把貌美寡夫DO到七葷八素神誌不清,其實都是演的!!”
“太釣了,草草草連死者都是你們py的一環吧?!”
燕雲回過神後連忙清了清嗓子:“……賄賂也沒用,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林鳳鳴見狀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嘴角,默默在心中把剛剛那個
“或許”劃掉,即使他們在人海中並不相識,最終也一定會再次遇到。
不過即使見麵,大概率也是因為有什麼事需要林鳳鳴親自去警局或者派出所,比如說林勇輝家暴,兩人才會在這種正式場合下見一麵。
辦理案件的過程中,兩人會熟識,案件結束後,他們會吵鬨著再次走在一起。
如果林鳳鳴想再次把林勇輝一勞永逸地除掉,燕雲還是會出手,甚至會故意放棄還手的機會,畢竟襲警是重罪。
而這種情況和現在的區彆大概在於……燕雲是真的能申請下手銬,待林鳳鳴蘇醒後,等待他的就不止是滿屋的鏡子以及布條,而是貨真價實的玫瑰金手銬了。
以燕雲的性格,怒極的情況下他大概率不會直接發難,而是會用手銬把林鳳鳴鎖起來,一點一點地“拷問”,直至錄下每一句帶著哭腔和求饒的“供詞。”
……說起來警局的手銬能給家屬用嗎?
不管能不能,此刻林鳳鳴都有些慶幸節目組沒給他準備手銬或者其他什麼“刑具”。
燕雲見他半晌不說話,忍不住“嘖”了一聲:“彆想著狡辯或者其他辦法,在我這都沒用。不願意說是吧?那我替你說。”
林鳳鳴終於抬眸看向了燕雲,卻見對方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睛道:“你才是殺死死者的那個同犯,因為分贓不均,在墓地中將人殺害,而後拋屍時被意外逃到此地的花魁撞到,你被他拿此事威脅所以答應讓他在你店中白吃白喝。”
燕雲捏著他的下巴用拇指慢條斯理地碾過他的嘴唇:“得知我們到達現場,你便在第一晚起了殺人滅口的想法。”
“設想的很不錯,但有幾個細節你忽視了。”林鳳鳴仗著燕雲不敢真的在鏡頭下對他怎麼樣,冷靜下來開始見招拆招,“第一,如果人真是我殺的,那座墓沒幾個人知道,我何必把他從墓裡背出去?第二,就算我真的多此一舉,你覺得以我一個人能把屍體從山上的墓穴中一路背到山下嗎?我圖什麼?”
燕雲聞言緩緩蹙了眉,顯然也意識到了猜測中的問題,但他聞言並沒有開口,而是摟著懷中人的腰一邊無意識地摩挲一邊陷入了沉思。
兩人之前私下裡聊正事時,手上都有些不怎麼能拿出來明說的習慣,故而他們倆此刻都沒察覺出有什麼不對。
林鳳鳴也隻是被人摸的有點腰軟,定了定神繼續道:“最後,如果我想殺人滅口,為什麼一直等到現在?”
“照你所說,那個花魁在我拋屍時就撞見了我,時間線和官府第一次派人調查的時間吻合,我就不怕他直接在官府麵前戳穿我嗎?”
燕雲扣在他腰間的手驀然一頓,林鳳鳴見狀在心底小小地舒了口氣。
“案發地在墓穴中,你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那具屍體時卻在山下,說明有人處心積慮把屍體從墓穴中背了出去。”林鳳鳴冷靜道,“要完成這個行為,說明當年一起參與盜墓的人,帶死者在內至少有三個。”
燕雲聞言不置可否,摟著他的腰細細摩挲道:
“照你的說法,你知道剩下的兩個人是誰?”
“我知道。”林鳳鳴攥著手心繼續道,“一個是和他一起下鬥的花魁,另一個是在山腳放風的店小二。他們殺了人後,將屍體從山中帶出來……就是為了威脅我。”
燕雲聽到這裡稍微鬆開了他一點,但也沒順著他的思路下去,而是挑了挑眉道:“說了這麼多,你還是沒解釋剛剛為什麼要殺我。”
“……因為我是他們同夥的第四人。”林鳳鳴張嘴就開始胡編亂造,“我雖然沒參與這件事,可贓物都是通過我賣出去的,就算我沒有殺人,被官府發現後我的下場也不會好過。”
燕雲的眼神這才終於變了:“所以你才這麼信誓旦旦地認為是花魁和小二有問題,你早就知道是他們二人中的其中一人殺了死者?但害怕他們魚死網破,所以不說?”
林鳳鳴抿著唇點了點頭:“……隻是不確定具體是誰。”
“證據呢?”燕雲顯然已經信了八分,“你用什麼證明你說的話?”
林鳳鳴決定賭一把:“死者給我留了關於山中其他墓葬的地圖,就在我屋裡的那柄劍鞘中,隻要回去——”
他其實根本不知道劍鞘中有什麼,全憑直覺和猜測在編瞎話糊弄人,大腦在此刻飛速旋轉,誰知道話剛說到一半,二人身旁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兩人驀然扭頭,但已經有些晚了,他們隻看到了幾片因為偷窺者快速離開而被帶起的落葉。
林鳳鳴的表情愕然了三秒立刻恢複了正常,這個出乎意料的人倒是坐實了他剛剛編出的胡話。
燕雲顯然也因此徹底信了他的話,眯著眼鬆開他準備去追那人,卻被林鳳鳴一把拉住。
他腳步一頓,林鳳鳴用另一隻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輕輕往下一拉低語道:“我知道的都說了……你說好不告訴彆人的。”
“當然。”燕雲低頭含著他的嘴唇舔吻了片刻,之後才輕笑道,“前提是……你說的都是真話。”
兩人拿著那把劍回到酒館時已經接近晚飯時間了,除了青木之外的其他人全部到齊,連下午不知道為什麼失蹤的陽凱森也在店裡,隻不過他的神色有些凝重,而且從眾人的站位看過去,陽凱森很像是被他們圍在了中間。
林鳳鳴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陽凱森麵前的桌子上擺著一個杯子。
林鳳鳴忍不住開口道:“下午你去哪了?”
“他哪也沒去。”程旭抱臂道,“就在花魁的屋裡鬼鬼祟祟地不知道乾什麼,我們回來得比預計的時間早了一會兒,剛好撞上他從那屋出來。而且還在屋子裡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喏。”
說著他揚了揚下巴,示意眾人看他麵前桌子上的茶杯。
“這是從青木房間裡找到的杯子。”穆央主動解釋道,“我用了劇本中設定的能力,經過查驗後……證明杯中有殘留的毒素。”
林鳳鳴腳步一頓,忍不住看向陽凱森。
——劇本自由度這麼大,這人居然第一天晚上
就給他愛人下毒?
就連林鳳鳴直播間的觀眾對此也有點詫異,畢竟這兩人再怎麼說也是夫夫,雖然是開放關係,但他們先前表現得相當恩愛,自詡先進無比的關係,就算是遊戲,陽凱森又怎麼會在第一夜就給青木下毒呢?
但更讓人詫異的是,陽凱森麵對證據居然就直接供認不諱了:“是我下的毒……但人不是我殺的。”
燕雲敏銳地抓住了細節:“人還沒找到,你怎麼知道他死了?”
林鳳鳴心下驀然一跳,隻聽陽凱森沉默了半晌後開口道:“我送完茶後為了確保他身死,過了半個小時又去了他的房間,當時他的‘屍體’在血泊中躺著。”
場上霎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靜。
“然後呢?”段星貝在驚愕過後有點緊張地詢問道,“後麵屍體是怎麼失蹤的?”
陽凱森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這話說得嫌疑就太大了,眾人聞言自然不可能相信他真的不知道。
在眾人的逼問下,陽凱森終於不情不願地開了口。
“我拿到的這個角色和花魁有往來,因為工資不高,存不下錢,上個月還被老板克扣了工資,所以當花魁告訴我後山有一處寶藏時,我很快就心動了。”陽凱森道,“但是花魁遲遲不願說出寶藏的位置,我便決定在送茶時嚇嚇他,讓他告訴我寶藏的位置。”
“但木子他……入戲不深,一直在跟我說彆的事情,所以我就故意讓他喝了那杯茶。按設定那毒藥不會那麼早發作,一開始會很痛苦,所以下了毒之後我又拐回去想讓他開口,卻沒想到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他。”
“我很震驚,但這個角色的設定是金錢至上,我就暫時沒去管屍體,而是在屋裡找起了寶藏的線索,但是找到一半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林鳳鳴心下驟然停了一拍,他直播間的觀眾也跟著緊張起來,陽凱森卻沒有看到這一幕,而是繼續回憶道:“我害怕被人發現便快速藏到了衣櫃裡,然後就聽見有兩個人走了進來,他們好像也在討論寶藏的事,而且看到地上的屍體後,他們還嚇了一跳。但很快他們也在屋裡翻找起了什麼,最後他們應該也沒找到,又說了兩句話就離開了。”
全場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沉不住氣的段星貝,此刻臉色已經開始發白了。
林鳳鳴道:“那兩個人是誰,你聽到了嗎?”
陽凱森扭頭看向段星貝和秦楓,抬手一指:“是他們。”
這下子林鳳鳴的直播間徹底炸了鍋:
“啊???誰?臥槽?”
“好家夥,一問都說沒見過,實際上都見過屍體”
“你們這是參觀呢是吧”
“牛牛牛,屍體旁邊開大會是吧”
“按一般劇本殺來說,對死者有殺機的人確實該不止一個……但真人演出來的效果還是好抓馬”
“我踏馬以為我是凶手視角,害怕自己上網忍不住給人家劇透,所以沒敢去微博,沒想到被劇透的是我自
己”
“所以在場至少有四個人早就知道人死了,還在那兒演無事發生,精彩啊,我直呼精彩!”
“雲子哥:?到底我是影帝還是你們是影帝”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到那兩人,秦楓一臉鎮定,但段星貝演到這裡已經演不下去了,手足無措間就直接承認了。
原來他因為缺錢想回家,碰上了秦楓這個和他們家有貿易往來的商販,對方告訴他這地方有寶藏,而且他見過那個花魁。
他根本就不是什麼花魁,而是道上一個知名的盜墓賊,賴在這裡不走就說明周圍肯定有墓,他手裡說不定有地圖之類的東西,從墓裡拿到“寶藏”後,段星貝就有錢回家了,而且帶著財寶回到家,他家人一定不會再責難他。
原本對此事惶恐不安的小少爺被商人兩三句話騙上了賊船,兩人走到花魁門口準備敲門時,卻發現門沒有關,推門進去便看見躺在地上的屍體。
之後的事情就和陽凱森描述的無二了。
段星貝沒說幾句就把他和秦楓的底細透了個徹底。
林鳳鳴麵上若有所思,實際上心下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信口胡謅的話居然都能圓上。
如果不是青木亂玩,他急中生智,這次想要贏,難度會更大。
就算他算無遺策,也猜不到花魁居然是假身份,這個角色本身居然真是個盜墓的,這和林鳳鳴編出來的話簡直不謀而合。
而且從段星貝的說法來看,秦楓一個商人居然能認出花魁的真實身份,很可能他原本就是做明器買賣的,說明他的身份大概率也是假的。
隻有段星貝還傻嗬嗬地信以為真,以為秦楓扮演的真是什麼正經商販。
……能寫出這種劇本,節目組也真是煞費苦心。
“但、但是,人真的不是我們殺的!”段星貝極力為他和秦楓辯解,“小二也看到了,我們倆進去的時候人已經死了……”
燕雲道:“在小二回到現場前,不能保證你們沒有進過那個屋子,這個解釋並不成立。”
段星貝一時語塞,秦楓卻在此刻開口道:“不對。”
燕雲看向他:“什麼不對?”
“時間線。”秦楓終於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這個致命的問題,“你是什麼時候第一次上去送茶的?”
陽凱森一愣,隨即道:“快十點。”
段星貝恍然大悟:“你說了謊!”
林鳳鳴抿著唇不說話,實際上手指已經快要扣進手心了。
“雖然沒有表,但我和秦總去花魁屋的時候絕對沒到十點。”段星貝眼神發亮,以為自己抓住了陽凱森的致命弱點,“假如你是快十點上去送的第一次茶,那照你的說法算,你中間又下去了一次,在樓下一個人呆了一會兒,直到不知道從哪來的人進去殺了花魁,而後你又剛好回到屋看到躺在地上的屍體,這中間最起碼要半個小時吧?”
段星貝難得聰明了一次,說話越來越興奮,語速跟著快
了起來,陽凱森漢語不太好,聞言反應了三秒才意識到他的意思,當即白了臉。
“就按最短的半個小時算,你第二次進屋的時間也肯定超過十點了,而且你還在屋裡又翻找了一會兒才聽到我們進去……時間線和我們的錯了整整一個小時。”秦楓接過段星貝的話道,“所以,你說了謊。你其實在第一次進屋時就動了手,但行凶過後聽到了我們的腳步聲,無奈之下隻能躲進衣櫃。”
“等他們兩人走後,你從衣櫃中出來完成了拋屍。”程旭顯然也認同這個思路,“為了減輕自己的嫌疑,你主動認下了杯子中的毒藥,並且編造出了中間的時間差,想要捏造一個不存在的凶手。”
林鳳鳴恰到好處地開口:“可惜你百密一疏,忘記了自己一開始說過,第一次給花魁送茶的時間是接近十點。”
陽凱森立刻道:“當時是你告訴我快要十點的!”
“我沒有說過。”林鳳鳴淡淡否定道,“我明白你很想找一個替罪羊,但可惜的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正如林鳳鳴說的那樣,陽凱森現在再說出這句話,大家都以為他是被逼急了亂扣帽子,一時間根本沒人相信他的話。
陽凱森意識到這是林鳳鳴一早就設下的圈套後,立刻震驚地看向他,眼底還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恐懼。
唯獨燕雲幾不可聞地看了林鳳鳴一眼,而後又收回了目光,沒有認同眾人的說法,也沒有否認。
其他直播間的人看到這裡都以為劇情已經結束了,尤其是段星貝直播間的,幾乎都在誇孩子好不容易聰明了一次,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