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清心眼看著一群人氣勢洶洶地進入她的屋子,為首的竟是一個看上去七老八十的老頭。
老頭留著兩撇胡子,長眉倒豎,賀清心第一眼看過去還以為他是個大佐,差點就讓賀喜開炮了。
大佐……哦那個老頭進屋之後,他身後又跟進來了一群刑罰殿的弟子,那些弟子們像一群紮堆的黑烏鴉,中間又圍攏著幾個雲棲宮的弟子。
這幾個雲棲宮的弟子各個神色慌亂,而且和賀清心一對視,就立刻挪開了視線,明顯是非常的心虛。
賀清心一看見被拉進來的幾個雲棲宮的弟子,微微蹙了蹙眉,心裡大概已經猜出了怎麼回事。
這不就是前些天給她乾活的那些小朋友嗎?
這幾個人能犯什麼事?怕是昨天她給廣冬的那些消食丹被人發現了。
但是僅僅是消食丹被發現,就要弄這麼大的陣仗?那天幾個人聊天,說雲棲宮當中的消食丹雖然非常的緊俏,卻不是不允許私下買賣的。
難不成私下贈予還犯法呀?
那個老頭眼看著走到了賀清心的對麵,眼神尖銳不善,隨後便上下打量她。
這要是換一個人肯定已經開始慌了,這個老頭長得過於威嚴,而且眉目非常不善,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寫著“封建餘孽”四個大字。
在氣勢上就非常壓人,一看就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但是賀清心絲毫不慌,比那個老頭眼神更加犀利且挑剔地開始上下打量那個老頭。
最後目光落在老頭的鞋子上麵,非常尖酸刻薄地說:“你鞋子好臟,把我的屋子都給我踩臟了。”
老頭的胡子抖了抖,已經把賀清心這個小娃娃裡裡外外都看了個透,完全沒看出她到底是哪裡長的膽子,竟然敢如此冒犯他。
畢竟就連謝瀾都會給他幾分臉麵。
然而賀清心這個人肚子裡麵五臟不全,長著一副狼心狗肺,剩下的卻全部都是膽子,滿滿當當的,有的時候賀清心的膽子能大到她自己都害怕。
於是她剛挑剔完老頭的鞋底不乾淨,又開始指責進來的那些刑罰殿的弟子們:“你們這是乾什麼?還帶著兵器進來,要給我抄家滅族嗎?”
“好啊,我才嫁到這山上一天,就被人給上門欺負了,你們雲棲宮真是好樣的!”賀清心叉起了她的細腰,一副潑婦要乾架的模樣。
“今日前來,是因為宗主夫人不肯下山到刑罰殿之中說話,本尊才會帶著弟子們上門打擾。”
老頭子並沒有被賀清心這橫蠻不講理的氣勢給震懾住,他上前一步,非常敷衍地拱了一下手說:“門中規矩森嚴,本尊不敢輕忽,還請宗主夫人恕罪。”
宗主夫人這四個字說得咬牙切齒的,賀清心聽在耳朵裡,簡直懷疑這個老頭是想自己嫁給謝瀾,因為沒能嫁成功,才因此記恨她這個半路殺出的賀咬金。
流明確實是非常的憤怒,憤怒的原因自然是因為賀清心才嫁入宗門一天,就不知天高地厚,罔顧門規, 他派弟子三催四請地也不肯下山去刑罰殿, 那他就隻有自己帶著弟子們殺上門了。
今天他就要好好立一立威,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明白什麼叫戒律森嚴。
然而……他卻並沒有在麵前的這個修為低到令人發指的女修身上,發現任何畏懼的神情。
這個女修和他對視了片刻,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拉過了一個凳子,放在了他的麵前。
流明內心嗤笑,以為這個所謂的宗主夫人,終於知道討好讓他坐下了。
結果就看到這個女修長腿一跨,坐在了凳子上麵,而且還是倒著坐的,雙手的手臂直接搭在了凳子的靠背上麵。
就這麼趴在靠背上麵,朝著他看過來說:“早上被你的弟子們吵得睡不好覺,這兩日我新婚,你也知道的,謝瀾年紀大憋的時間太久了,折騰人折騰得狠。”
“現在我渾身發軟沒有力氣,”賀清心臉不紅不白,也不管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弟子們的臉上到底是怎樣詭異的表情。
她趴在椅背上麵說,“你說吧,我聽著呢,我也好奇我到底是犯了什麼滔天的大罪,還要勞動你這位……”
“對了,你叫什麼來著?早上你的弟子們來的時候也沒說呀。”賀清心問。
“流明。”流明感覺到後脖子的經脈流速變快。
賀清心點了點頭:“劉明啊,你名字還挺親民的。”
賀清心在現代社會認識的劉明、劉小明、劉明明,從小學到大學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修真界起名也這麼接地氣嗎?
賀清心的思緒一下子就跑遠了,甚至拐到了她明明叫賀清心,卻為什麼沒有按照的套路穿到同名同姓的炮灰身上,反而穿到了袁婉柔的身上……
而流明本來就非常的憤怒,見到賀清心竟然敢當著他的麵走神,突然間散出了威壓。
然後賀清心就感覺到胸口一悶,癱在了椅子上心裡罵流明的爹,親爹。
這些修真界的老東西們為什麼都願意用這招?不顯示一下自己的威儀就不會說話是吧?
要是她完全不受影響就好了,看這些老頭們還怎麼耍威風……
賀清心想著想著,胸口心悶的感覺便一掃而空,腹部又傳來溫溫熱熱的感覺。
賀清心心中一喜,她的異獸崽崽又發威了!
賀清心在流明錯愕的視線之中慢慢地坐直,目光淩厲,自下而上地看著他。
“你這老頭好不講道理,話都沒說明白就開始發威,莫不是因為你根本就沒理,專門就是跑到我這裡來顯示你有多厲害?”
“我這屋子從裡到外,所有弟子的修為加在一起也沒有你一個人高,你這明顯就是恃強淩弱,你這種隻會欺負小輩的所謂尊長,到底是怎麼做上刑罰殿長老的?!”
賀清心聲音尖銳,把流明周身散發出來的靈壓,一下就驚到散開。
那些胸口滯悶簡直要跪到地上的雲棲宮的弟子,終於鬆了一口氣,有兩個修為實在不行的,喉間已經湧出了血腥的味道。
賀清心不怎麼客氣地看著流明說:“我說你這個老頭是不是知道謝瀾不在,專門跑過來欺負我的?”
“我一個人無親無故,從凡間嫁到了雲棲宮當中,謝瀾跟我說在山上沒人能欺負我,結果你就挑了他不在的時候,專門跑過來欺負我是吧?”
“怎麼你是想嫁給謝瀾沒成功,嫉妒我所以跑到我這來發瘋來了?”
“你等著,我已經讓人去找謝瀾了,等他來了,你再像剛才一樣發個威,你把謝瀾給我壓到跪在地上我看看。”
賀清心一番話,把流明給說的一張老臉都有一點掛不住。
勉強繃著自己的神情,也不打算跟賀清心再廢話,直接回身讓他的弟子們,把那些雲棲宮當中的弟子都帶進來。
這些弟子們一個個像霜打過的茄子一樣,蔫頭耷腦的,還是不敢看賀清心的眼睛。
其中昨天晚上賀清心才見過的廣冬,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賀清心的麵前,張口話還沒說就已經淚流滿麵。
賀清心微微皺著眉,坐在那換了個姿勢,並不去看廣冬,而是看向一副理直氣壯模樣的流明。
賀清心伸出了一根手指,對他說:“進屋到現在已經一刻鐘過去了,你除了用威壓來壓人,到現在你一句有用的話都沒說出來。”
“就你這種效率,謝瀾為什麼會讓你做刑罰殿的長老?”
流明的呼吸都是一滯,自然是活活被賀清心給氣的。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大弟子,那個大弟子上前一步,開口便道:“這幾個弟子……”
“你給我閉嘴!”賀清心指著那個刑罰殿的大弟子說,“早上你闖進我的屋子裡麵把我吵醒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賬呢,哪兒就顯到你了出來說話?”
賀清心看向刑罰殿的長老,慢慢地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踮起腳瞪著他:“是你要請我過去說話,結果搞得像是要把我抓走量刑一樣,你現在又帶著一群人殺到我的屋子裡麵來,結果卻連個屁也放不出,到底為什麼還需要你的大弟子出來代言……”
“你是像我婢女一樣,舌頭讓人給剪下去了嗎?不會說話?”
“我的婢女不會說話還能蹦呢,還會用手比劃呢,你是個什麼東西,跟我說話還要派個代言人?”
“要不然你這個刑罰殿的長老就不要做了吧,這麼大年紀了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砍兩棵大樹準備著吧。”
賀清心說話十分的惡毒,主要是她感覺出了這個流明對她的態度不是一句輕慢能夠含混過去的。
賀清心從前對人的惡意沒有這麼敏感,但是現在她身懷地元金髓獸,所有的感官全部都被放大,連麵條都變得格外好吃。
對於旁人對她的惡意,自然就能更輕易地感知到。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賀清心早就發現,這些所謂的仙門仙君們,根本就跟和電視劇裡演出來的不一樣。
他們當中沒有幾個人是真的仙氣飄渺無欲無求,也沒有幾個人是心懷天下,為蒼生大道奉獻終身。
他們基本上和所有的曆史當中,手握權柄,掌握超乎常人的能力的那一群“人上人” 是一樣的。
一樣的汲汲營營,一樣的捧高踩低,一樣的趨炎附勢,一樣的貪財好色。
賀清心覺得這還挺正常,這就是人性,好像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夠解釋,為什麼飛升有那麼難,為什麼求仙問道,大多數人都死在了半路上。
為什麼都已經超脫了凡人的範圍,仙族之間還是在戰來戰去爭來爭去,而魔族一直也沒有消失。
但是穿越過來到現在,能讓賀清心如此清晰地體會到惡意的人,就隻有麵前的這個老頭。
而賀清心又為什麼要對她惡意滿滿的人好言相對?
場麵一時陷入僵持,流明在這雲棲宮當中橫行多年,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從來都不需要自己多說什麼,自己身邊的弟子,都會替自己把想說的話說了。
而現在賀清心根本就不讓他的大弟子說話,各種尖銳刻薄的話語全部鑽入流明的耳朵。
而對方恰恰是雲棲宮的宗主夫人,哪怕她的修為連帶著她這個人,流明半眼都看不上,卻至少要做做樣子。
因此流明深吸了幾口氣之後,隻好開口說:“這幾個弟子手上有洗髓丹,他們最開始不肯說是從哪裡得來的,後來那個女修說……”
流明指著跪在賀清心的腳邊上,正在瑟瑟發抖的廣冬。
賀清心突然打斷了流明說的話:“那個女修士是哪個女修?她沒有自己的名字嗎?”
“你光知道你叫流明,卻連這些弟子的名字都沒有問過,就要定他們的罪?”
賀清心說:“雲棲宮當中審判弟子就是這樣審判的?還是說你高高在上,覺得這些弟子的名字會汙了你高貴的耳朵呀?”
賀清心簡直在挑起內亂,流明修行多年,雖然再無寸進,但也從來沒有人敢在他的麵前如此說話。
他被氣得臉都紅了,連兩腮都鼓起來一些,那是他強忍憤怒的樣子。
賀清心指著一直在發抖的廣冬說:“她叫廣冬,那個叫秦柳,秦柳旁邊跪著的那個人叫羅長,他們都是非常好的孩子,怎麼到你嘴裡就變成了那個女修那個男修?”
“你真的是這雲棲宮當中的仙長嗎?作為仙長不是應該愛護小輩,以身作則嗎?”
“你這一副高高在上居高臨下的口吻,還真是有點讓人胃部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