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皇帝就算是印證了大皇子的血液有回春能力,也不會單純隻聽信賀清心的一麵之詞。
皇帝很快就派人去追謝瀾,不過賀清心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她給謝瀾規劃的路線簡單便捷,出了皇城進入下一個城鎮,便全部都是走水路。
水裡抓魚可沒那麼容易,即便是追上了,若是沒有能捕撈巨型魚類的設備,再加上足夠圍追堵截的高手,也根本不可能抓住進入水中的謝瀾。
隻要抓不住謝瀾,大皇子所說的一切話皇帝都不會相信,當然他也不會相信賀清心說的話。
但是架不住賀清心的父親是當朝的太傅,是權臣,是統領三公的百官之首。
皇帝發現了長生不死的秘密,第一個想法就是將知道這個秘密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殺掉。
因此他看著跪在大殿之中賀清心,眼神有那麼一段時間充滿了足以讓人膽寒的殺機。
但是賀清心並不害怕,隻要等皇帝恢複一些理智想清楚就好了。
隻要等皇帝想清楚,他如果想用未來的儲君、想用當朝的皇後去求一條長生路,那基本就是動搖國本。
皇後和大皇子的黨羽就算不是遍布朝野,若是全部群起攻之,也足以讓皇帝頭疼,讓皇帝寸步難行被各種掣肘。
而一旦皇帝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之後,賀清心自然是不能死的,皇帝需要同盟,他就算是萬人之上,就像賀清心之前說的,他也隻是個人而已。
隻要是人就有缺點,隻要是人就有短處,隻要是人就不能離開其他人的輔助和幫忙。
難不成他能在一夜之間自己就把大皇子和皇後直接吞了?他當然需要知情者幫助她。
賀清心如今表現對他如此忠心耿耿,為了給他獻上長生不死的方式,甚至狗膽包天到抓住了未來的皇子當今的儲君,還有哪一個膽大包天之人,敢為了他做如此喪心病狂之事嗎?
而且賀清心是權臣之女,是唯一一個能夠用最快的速度拉攏太傅的把柄。
皇帝不光不能讓賀清心死,還要大大的獎賞她,甚至還要給賀清心的身邊派一群保護她的人,然後用各種利益各種金錢各種特權來拉攏她,讓她作為遊說太傅站在皇帝這一邊的最重要的籌碼。
而一切果真如同賀清心猜想的一樣,皇帝用那種看死物一樣的眼神看了她一會,很快就已經想清楚,不光收斂了可怖的殺意,眼神之中甚至還透出了一些欣賞。
賀清心膽敢捉住當朝的儲君取血獻上,將帝王親子折磨至此,而且還汙蔑皇後是妖孽,這無疑是一場潑天的豪賭。
當今世上,就連滿朝文武全部都算上,還有誰有這種膽量?
賀清心這既膽大又聰明,什麼事情都敢做的混賬東西,是狼狽為奸裡最好的那頭狽。
因此皇帝手裡抓著那個盛著乾涸血跡的酒杯,慢慢地在大殿的座位之上坐直之後,開口便是:“來人啊,將皇後和大皇子送回各自的寢宮,沒有朕的命令不可踏出半步。”
這話說的如同往日一般威嚴,但是話中的瘋狂和貪婪之意簡直要化為實質,化為一把鋒利無比的回旋劍,穿透皇後和大皇子的胸膛。
皇後慘叫了一聲,一直在喋喋不休地各種求饒,然後供出謝瀾的大皇子,聲音在喉嚨之中哽了片刻,看向了皇帝的眼神豈止是可憐,簡直是無法置信。
“父皇……”大皇子聲音顫抖,他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的父皇……向來疼愛自己的父皇,竟然如此兒L戲就已經定下了自己和母後的生死。
是的。正因為大皇子了解皇帝,最是明白皇帝這樣聽上去無甚異樣的語氣,就是已經做了決絕的決定。
“父皇怎能聽信這妖女的一麵之詞?她……她狼子野心,膽大包天,她是在離間父皇和兒L臣之間的……父子之情啊!”
大皇子這幾句話說得痛心徹肺,聲音裡麵帶著那些顫抖,連賀清心聽了都快於心不忍了。
果然皇帝的表情出現了片刻動容,從那貪婪和深沉的對長生的欲望之中脫離的這片刻,他也想起了麵前這個人是他最疼愛的兒L子。
他也曾經親手教授他治國之道,教授他如何做一個手握生殺受人崇敬的帝王,也曾想將一切全部都交給這個和他最像的兒L子,讓他來延續自己未儘的抱負。
他們之間自然也不同皇帝和其他的皇子之間那般生疏,天倫之樂……皇帝也隻在大皇子的身上享受過一二。
見皇帝的神情有所動容,大皇子和皇後立馬卯足了勁兒L開始提起從前的事,卯足了勁兒L開始打感情牌。
怎奈何大殿之中跪著一個賀清心。
賀清心此人最擅長缺德,也擅長捅破彆人精心掩蓋的真實目的。
賀清心突然間插話說:“陛下,謝瀾是不是妖孽臣女不知道,可即便謝瀾是妖孽,大皇子也將他送走了,並且從未打算稟報過陛下,若不是剛巧被臣女撞見……”
賀清心說了一半,又轉而疑惑地問:“皇後和大皇子將謝瀾養在後宮這麼長時間,皇後保養得又如此年輕,看上去同新入宮的秀女不相上下,怕是取用過妖孽的血液,而且不止一兩次吧?”
“可是為何這麼多年,陛下始終不知道這件事呢?”
“既然皇後和大皇子說,謝瀾的血液能夠活死人肉白骨,食之能令人踏入仙途,卻為何不告訴陛下?”
“難不成是想等陛下駕崩,然後大皇子長生不死,坐在皇位之上,享儘萬世朝拜嗎?”
大皇子的表情狠狠扭曲了一下,然後徑直朝著賀清心撲過來,咆哮道:“你這妖女妖言惑眾!我這便將你掐死,免得你妖言妖語迷惑君王!”
大皇子朝著賀清心凶狠地撲過來的時候,賀清心看向了皇帝,那表情沒有絲毫的慌張,而是充滿了一個臣子對陛下的敬重。
“可是你怎配?即便要千秋萬代受四方朝拜,也應該是英明神武的陛下才配得上!”
大皇子人已經衝到了賀清心的麵前,眼看著要掐住賀清心的脖子,而這個時候皇
帝一抬手,很快從暗處落在地上兩個侍衛,“錚錚!”兩聲長劍出鞘,雪亮的劍鋒直接架在了大皇子的脖子上麵。
大皇子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僵硬在了賀清心身邊的不足一尺之處,他的雙手還舉著,一前一後繞著賀清心的脖子,隻差一點點就掐住賀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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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清心這時候才不緊不慢地回頭看他,微微歪了歪頭,有些調皮地對他眨了一下眼。
你完蛋嘍。
將人當成牲畜最終也會被人當成牲畜,賀清心替她家的小美人魚報仇雪恨,絕不手軟。
皇上這時候再度開口:“來人,將大皇子和皇後全部都送回去!分派侍衛嚴密看押!”
皇後跌坐在地上,青春貌美的麵龐淚水連連,看上去是那麼楚楚可憐,可是賀清心一想到她那張臉,是用謝瀾的血造就的,心中就泛起一陣陣的惡心。
幸好皇後和徹底失去抵抗欲望,眼中失去光芒的大皇子,很快就被皇帝派人給拖下去了。
賀清心這才又端端正正地跪直,沒等皇帝開口暗示敲打,直接說道:“陛下放心,臣女回去必定會守口如瓶,絕不將今日之事告知任何人,否則陛下可以將臣女五馬分屍。”
賀清心俯首叩拜,像一個被帝王威儀徹底折服的臣子,一個叩頭而已,被她叩得好似已經鞠躬儘瘁:“臣女代表臣女一家,願為陛下鞠躬儘瘁死而後已,預祝陛下千秋萬代,昌隆不絕!”
賀清心的聲音在殿中久久回蕩,但是皇帝並沒有很快讓她起身。
即便皇帝得到了“長生不老”的辦法,但是這辦法卻是戕害自己的骨肉和梓童。
皇帝畢竟是個人,就算是再怎麼期待自己能夠不老不滅,也明白虎毒不食子,而賀清心既獻給了他一條通天路,又將他陷入了牲畜不如的境地,所以皇帝對賀清心有欣賞更有怨恨。
人就是這樣,尤其是像皇帝這樣久居高位之人,總是又當又立,既要又要。
乾壞事還必須要有個名正言順的名頭,要彆人把東西都捧在他的麵前逼迫他,要讓自己顯得無可奈何彆無選擇,那樣才能高貴冷豔。
賀清心將他心裡摸得十分通透,因此匍匐在地上表現得萬分恭敬,卻也琢磨著一會怎麼說兩句話再讓皇帝下更狠的決心。
隻要皇帝下了狠心,大皇子和皇後的下場可想而知,到最後說不定太傅府也是會被卸磨殺驢的。
但那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了,賀清心有的是對策,讓皇帝永遠也離不開太傅府的輔助,而且皇帝一旦走上食子之路,他的帝王之路也就已經到頭了。
賀清心隻是不喜歡掌控天下權勢,隻是不喜歡費儘心機去搞一堆東西,到最後還要變成看似萬人之上,實則被氏族牽製,被朝臣掣肘,變成眾矢之地的那一個。
否則賀清心未必沒有能力攪弄一番權勢,讓太傅府徹底成為皇城之中無人能及的獨一份。
畢竟她的太傅爹手握實權,她的三個素未謀麵的哥哥掌控兵權,她那個便宜娘親的劉氏一族遍布皇
城,如同根深蒂固的大樹。
就算不能振臂一呼,也是跺一跺腳皇城就會顫三顫的程度。
未必不能精心籌劃一番,讓她的小美人魚登基為帝。到時候在挾天子以令諸侯,躲在皇權之後掌控生殺。
皇帝那幾個兒L子用手指頭掰一掰數一數,除了熊瞎子就是狗腿子,加一起還沒有一片魚鱗珍貴。
但賀清心並不想走上什麼權力的巔峰,從此以後每一步都戰戰兢兢,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複,因為洪水推覆,江河流轉,後浪拍前浪,早晚死在沙灘上。
而且小美人魚當皇帝,後宮三千嬪妃若是空置,就連氏族都不會答應,到時候他如果為了什麼狗屁的平衡權勢不得不娶其他的女人。
賀清心豈不是到頭來偷雞不成蝕把米?
還不夠惡心的。
人生就是這樣,你想得到的東西越多,你顧及的事情就越多,受到的牽製就越多,到最後就像熊瞎子掰苞米,掰一穗丟一穗。
到最後手裡還剩下什麼?可能連最初的東西都保不住了。
如今的皇帝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嗎。
賀清心在心中把話組織到差不多,正打算給大皇子編造一個想害死皇帝的陰謀。
皇帝仿佛終於想通了一般,對賀清心說:“平身吧。”
賀清心慢吞吞地從地上起來,裝著自己跪的時間太久了膝蓋不好使,中途還跌坐了一下,以手撐地毫無形象地撅著屁股起來的。
身邊的小太監婢女沒有一個上前來扶一下,很顯然皇帝還是在遷怒著賀清心。
賀清心索性就把嘴閉嚴實,什麼都不說故作溫順,皇帝又是沉吟良久,這才對賀清心說:“你的膽子真的是很大。”
賀清心不接話,撲通一聲又跪下,順手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那塊免死牌。
這玩意兒L要的真及時,皇帝要真的一切都不顧就是要把賀清心搞死,那賀清心還能用這個玩意兒L保住一條小命。
大不了今天回家就“上吊”,來一個舍己保全家的死遁。
但是皇帝還好沒糊塗到那個份上,也是真的貪婪什麼長生不死,最終用一種略帶諷刺的語氣問賀清心:“你一介區區女子,如何能夠代替太傅府?”
賀清心不厭其煩地又跪下,為了保住小命低頭不丟人。
她對皇帝說:“陛下此言差矣,臣女雖為女子,卻是父親的眼珠子,父親精心嗬護這許多年,教授臣女的全部都是追隨君王之道。”
“臣女一家,對陛下忠心天地可鑒。”
賀清心這一次的語調並不慷慨激昂,像是在形容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
而皇帝這個時候也想起,麵前這個小女子確實是被太傅當成皇後來培養的,可不就是追隨君王嗎?
隻不過她本來追隨的應當是大皇子,而因為婚約被大皇子自己給毀了,所以她追隨的自然就變成了皇位之上君王,為此直接親手將大皇子送到了他的麵前。
這種愚忠正是皇
帝最喜歡的,也是皇帝現下最需要的,他原本對太傅府多有忌憚,正在設法打壓,如今看來,太傅府未必不能變成一把趁手的刀,替他掃平一切異聲。
“既如此,你立下了如此大功,這一次想要什麼獎賞啊?”皇帝又在給賀清心挖坑。
如果她敢居功討賞,討什麼保太傅一家性命的那種賞賜,那便不是愚忠於他,還想著後路呢,皇帝豈能容她?
誰料賀清心開口就問:“臣女確實想向陛下討要一件東西……臣女聽聞潮州進貢了一種獸類胃袋製作的水囊,能裝很多的水,保溫效果又非常好,而且還能直接掛在馬背上隨著馬背的形狀流動。”
“臣女鬥膽想向陛下討一個。”
這是之前她動了孵小雞的念頭的時候,問過身邊人有沒有什麼合適的,能夠裝水然後又保溫的東西,結果身邊的人提起了潮州進貢的水囊,賀清心這才知道。
據說皇城之中幾個權貴手上也有,但是討的話隻能從皇宮討了。
皇帝疑惑地看著賀清心,確實有這麼個玩意兒L,潮州進貢上來,本是想要利用在軍事之中,想到了麵前這太傅之女家中三位哥哥皆是邊關守將,皇帝的眼神有片刻銳利。
“你討那個東西做什麼?莫非是想獻給你的哥哥們?隻是此物原料極難尋找,隻有潮州那邊才能專供,而且製作工藝也非常複雜,並不適合投入軍事。”
賀清心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伸出一根手指道:“臣女就要一個,用來孵小雞。”
“……做什麼?”皇帝險些認為自己沒聽清。
賀清心又重複了一遍:“臣女想用來孵小雞,水囊能夠保溫,雞蛋放在上麵,二十多天的功夫就能孵出小雞啦。”
皇帝的表情不太好形容,又覺得自己有種被冒犯的感覺,因為他在這裡陰謀詭計地揣測著這女子會同他討要什麼保命的東西。
結果這個女子隻要一個水囊孵小雞?
難道是什麼迷惑他的計策嗎?
到最後皇帝也沒能弄明白,但是賀清心成功討要到了一個非常柔軟,能夠隨便變換形狀的水囊。
外麵還是真皮的,完全隔水,非常完美。
賀清心平平安安從皇宮之中出來,但她知道這隻是個開始罷了,一旦皇帝真的動了大皇子和皇後,那太傅府必然會經曆一場劇烈的風波。
不過沒關係,賀清心準備和太傅實話實說,太傅沈卓能做到如今這個位置,又不是靠他長得好看。
保住太傅府不難,而賀清心稍微穩定穩定,過個幾個月找一個寒冷的冬日,感染個風寒,“暴斃”就行了。
非常完美,“暴斃”之後她就能去找小魚了。
賀清心打算自己在府內先測試一下,先孵一下看能不能孵出來,等以後再孵小雞就有經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