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章台宮 父子之間哪裡有隔夜仇呢(1 / 2)

鹹陽宮中,秦王政方才回來,坐下還未處理多少政務,忽又聽見殿外隱約傳來喧嘩聲。

他眉頭一皺,正要詢問,就見侍者匆匆入內稟報:

“王上,長公子來了,正跪在殿外請罪。”

秦王政一怒之下摔了手裡的竹簡:

“他不要命了?寡人才叫他老老實實在家養病,他就是這麼折騰自己身子的?!”

侍者死死埋著腦袋,一聲不敢吭。

秦王政越想越氣,霍地站起身來,口不擇言地丟下了一句:

“讓他跪著!寡人倒要看看他能跪多久!”

殿內越發寂靜,所有侍者全都無聲地跪了下來,生怕遭到牽連。

然而,嘴上說得這麼斬釘截鐵,也掩蓋不了秦王說完之後就沒忍住朝外走的步伐。

畢竟還是親父子,嘴上再怎麼不饒人,其實還是心疼兒子的。

秦王政冷著臉走出內殿,看著隻身著單衣的兒子,心裡更氣了。

但還不等他發作,扶蘇先一步伸手,輕輕拽住了父親的衣袖,是和之前如出一轍的撒嬌。

“父親——”

秦王政非常不悅,又來這招,以為他會再次心軟嗎?

於是秦王政故作冷冰冰地問道:

“何事?”

給出了回應,而非視若無睹、轉身離開,這說明父親沒有真的生氣。

“扶蘇之前做錯了,所以來向父親請罪。”

秦王政心裡有點高興兒子難得的服軟,不過嘴上還是生硬地挑刺:

“拖著病體來請罪,你是當真知道錯了,還是想逼迫寡人不得不原諒你?”

此話一出,就見兒子臉上露出了委屈的神情,隻差把“父親怎能如此想我”幾個大字寫在臉上。

秦王政自知說錯了話,心下懊惱不已。他的長子從不是會玩這些手段的性子,是他口不擇言了。

但是讓當爹的拉下臉來道歉,以他彆扭的性子實在開不了口。好在扶蘇並不在意這個,沒人比他更了解父親的口不對心。

所以他隻是故作落寞地問道:

“父親當真如此生氣,再也不肯原諒扶蘇了嗎?”

秦王政:……那倒也不至於。

扶蘇每年都要氣他幾回,他這個當爹的總不好和兒子計較。多年下來,他早就習慣了。

隻是秦王政不太理解,兒子怎麼突然就開始認錯了?以往無論自己如何罰他,他可都是死也不肯改口的。

心裡的疑惑剛剛生起,就見兒子虛弱到有些跪不住了。身子晃了晃,直直地朝自己這邊倒了過來。

秦王政一驚,連忙單膝跪地扶住兒子,沒叫人落到冷冰冰的石磚上。

扶蘇靠在父親懷裡,聲音弱不可聞:

“兒子一直以為自己做得是對的事情,無愧於心。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所有人都說我做錯了,就連老師也不願再與我來往。”

原主在閉門思過期間曾經給淳於越傳信,探討當時在朝會上的事情。但是秦王政正在氣頭上,讓人把信都攔截了下來,根本沒送到淳於越手裡。

傻呼呼的原主當然不會猜到背後有親爹的手筆,所以扶蘇順理成章地編造出了一番心理活動,說自己是被老師不肯搭理自己的事情給刺激到了。

秦王政聽著心情微妙。

一邊覺得有點心虛,一邊又覺得能借著這個誤會讓兒子醒悟也挺不錯的。

當爹可真是太難了。

“從前老師一直教導我要仁愛,要愛惜人才。兒子想那韓非有大才,隨意處置了實在可惜,才有了那日的事。”

“可是當我開口之後,卻看見老師也和旁人一般滿臉不讚同。明明我做的事情都是老師教導的,為何老師卻認為我錯了?”

扶蘇似是難過地揪緊了父親的衣領,無意識地將這昂貴的秦王常服給弄皺了。

他像個頭一次發現自己真的犯了彌天大錯的孩子,但又不知道具體錯在哪裡。所以他的表情無措極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秦王政聽著這些心裡剖析,隻覺得心疼,一腔的隱怒終究還是散為了一聲歎息。

扶蘇少不更事,待人又一向熱忱純粹,自然理不清其中那些彎彎繞繞。

他才十六歲,什麼都沒經曆過。他不像曆代先王那樣,多有在彆國為質的經曆,嘗遍了人情冷暖。所以他不懂那些人的齷齪心思,也不懂朝堂鬥爭裡的詭譎肮臟。

這不是扶蘇的錯,扶蘇天性善良容易相信彆人,這該是扶蘇的優點才對。

秦王政將兒子抱了起來,輕輕放在殿內的軟榻上:

“彆想了,你先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好了,父王再同你慢慢分析。”

是時候該教導兒子一些權謀手段了,不能因為朝政繁忙就忽略了對兒子的教導。

給扶蘇拉上被子之後,秦王走出了內殿。他低聲吩咐侍從,從今日起長公子就住在宮內養病,什麼時候養好了什麼時候在回府去。

侍從被這風雲變幻的局勢弄得措手不及,前一刻還以為公子要徹底惹怒王上,怎麼後一刻父子倆又重歸於好了?

一群人摸不著頭腦地下去準備了。

長公子成婚前都是住在後宮那裡,但看王上的意思,是要長公子就住在章台宮這裡。那就得提前準備一些東西,將宮室再收拾一番,免得怠慢了公子。

章台宮其實是用以政治活動的宮殿,而非寢宮。可誰讓他們有個過於勤勉的王上,愣是在章台這裡“躬操文墨,晝斷獄,夜理書”,很多時候為了節省時間,處理政務太晚就直接睡這兒了。

可無論王上是不是把章台宮當寢宮用,長公子一住進來,就必然會讓所有朝臣多想。

——王上是不是有立太子的意思?否則哪有普通公子住進章台宮的道理!

這就和皇帝自己住在禦書房,還把兒子也叫來一起住。你說他沒有彆的心思,這誰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