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章台宮 父子之間哪裡有隔夜仇呢(2 / 2)

秦王政走後,扶蘇重新睜開眼睛。

他根本就不困,來之前才睡了一覺。哪怕中途被氣醒,也睡得差不多了。

住進章台宮是扶蘇設想中最佳的結局,既可以近水樓台和父親培養感情,又能最快速度向群臣傳達他們父子重歸於好的消息。

如今已經達成目標,他得再思考一番接下來該怎麼做。

那天的朝會,得罪的可不止一個秦王政,還有李斯。

作為日後的大秦丞相,李斯這個人能力手腕都不缺,是個人才。自己現在連太子都沒當上,得罪李斯沒有好處隻有壞處,關係自然要修複。

正好,章台宮裡達官顯貴頻繁往來,他也不怕堵不到人。

扶蘇安安心心在內殿休息了小半日,晚間感覺身體沉屙儘去,可以生龍活虎地繼續練武跑跳了。但為了多在父親身邊蹭住幾日,他依然裝作弱不經風的樣子。

幸虧扶蘇天生皮膚白,不怎麼曬得黑,哪怕往日練武勤快,如今看著還是膚色白嫩。裝病時這就是最佳幫手,親爹眼怎麼看怎麼覺得兒子“麵白如紙”,身體肯定還虛著。

秦王政關切地打量了扶蘇幾眼,性格使然沒說出什麼關心的話,隻是用挑剔地語氣讓人撤換了扶蘇案上的幾道菜。

王上表示:

“這些菜太油膩了。”

侍者們趕緊端了下去,就要去通知禦廚重新做來,又聽王上說從自己桌上端兩碟子菜給公子。

最後,兩桌菜互換了幾道,“油膩”的那些到了秦王麵前,倒也不用再麻煩廚子了。

隻是那所謂的“油膩菜”,眾人怎麼看怎麼覺得都是王上在雞蛋裡挑骨頭。

扶蘇:……

父親的關懷他確實很享受,可他重生之前因為生病已經被迫吃了許久的清淡食物。好不容易換到個年輕力壯的身體裡,他真的很想吃點不那麼健康的東西。

扶蘇愉悅又煩惱地用完了這一餐飯食,心想以後如非必要還是彆裝病比較好。隻是想和父親同住而已,撒嬌也是能達成目的的。

飯後,秦王政難得沒有繼續去看奏折。他答應了兒子要同對方分析這些天的事情,自然不會食言。

其實那些彎繞扶蘇都懂。

淳於越想培養出一個親善儒家的仁君,借此改善大秦的虎狼之風。他很看不慣秦人的作風,所以想從下一任秦王這邊下手。

秦王政一開始沒有阻止,是因為鐵血君王確實需要一個更溫和的繼承人。

在秦王政的計劃裡,他自己會以最快的速度一統六國、完成改革,強壓下所有的反對聲浪。

這些事情,秦王政覺得自己都能做完,不需要兒子再做什麼。兒子隻要彆推翻他的製度,沿著他的路繼續往下走,順便用懷柔的手段安撫一下不滿的全天下,一切就很完美了。

類似於打一棍子給個甜棗這種。

但秦王政沒料到,淳於越教出來的扶蘇有點過於純善了。“仁”是個好事,太“仁”了就不合適了。

秦王政想要的是秦皇扶蘇這樣的繼承人,表麵上仁慈溫和,其實該有的帝王手腕一個不少。

這幾年原主的所作所為讓秦王政有些煩惱,他擔憂兒子恐怕達不到自己的要求。但是他不願意就此放棄,於是有了今晚的手把手分析教導。

說不定兒子隻是沒學過,所以才不懂。等他學了,就不會再盲目仁慈了,還能將權謀手腕玩得很好呢?

為此,秦王政不介意耽誤一晚上處理朝政的時間,給兒子掰開了揉碎了細講。

他先從淳於越的反應說起。

淳於越要培養個仁君出來,扯了一堆儒家的理想學說,成果斐然。他覺得自己在培養仁君,結果險些培養出了個“聖君”。

原主堪稱大聖人,完全不在乎韓非是從儒家跑路去法家的。為了韓非硬剛全朝堂,非常地頭鐵,和他爹一樣頭鐵。

但是淳於越作為大儒,並不是很喜歡韓非這個“叛徒”。彆說給韓非伸冤了,他巴不得秦國所有除了儒家弟子以外的百家之人全部消失。

所以那天聽到原主給韓非說話之後,他差點暈過去。

原主為了個法家人得罪那麼多朝臣,吃力不討好,叫淳於越簡直如鯁在喉。

那時的淳於越必然非常後悔,早知道就不給原主灌輸那麼多“愛才”的思想了。就算要灌輸,也得加個前提條件:愛“儒家”的人才。

扶蘇聽到這裡,麵露恍然,語氣既失落又惆悵:

“老師怎麼能這樣呢?隻因為韓非先生是法家之人,他就不願施以援手,這樣豈非違背了孔子的‘有教無類’?”

扶蘇做出一副“我看錯他們了,原來大儒是這樣的大儒”,令秦王政十分滿意。

他不指望一次談話就能讓兒子醒悟,但是隻要兒子開始意識到他身邊的那些人其實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以後慢慢的就不會誰說什麼都相信了。

政治覺悟得一點點培養,時間還長,不著急。

但扶蘇的成長速度,還是遠超了秦王政的預料。

父子倆談心的第二天,扶蘇借口躺久了身上不舒服,硬是蹭到父親身邊陪他一起看奏折。

秦王政有心教導兒子,自然不會拒絕,還拿了一些簡單的政務出來與兒子分享。

一上午的教導下來,扶蘇舉一反三的學習能力令秦王驚喜又震怒。

他的長子扶蘇果然一直如同小時候那般聰慧,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可是這樣的好苗子卻被耽誤了這麼久,著實可恨!

秦王政才不覺得這要怪自己一直選擇放養,隻把兒子丟給老師教導。他認為是老師的問題,好苗子沒教好,要麼是老師沒本事,要麼是老師在故意使壞。

很不巧,原主隻和淳於越關係親密,其他老師根本沒有存在感,頂多有幾個儒家的老師能順帶著露露臉。

所以被秦王遷怒的,自然隻有淳於越這一波大儒了。

扶蘇目的達成,便主動和父親說要出去走走散散心。

秦王政正在氣頭上,迫不及待想做點什麼。兒子主動離開正合他意,於是等人一出門,立刻叫來侍官要再罰淳於越。

這次不僅是他一人,連帶著那些儒生都得挨罰。

另一邊,扶蘇緩步走了小一刻鐘,轉過某個彎,恰巧撞見了進宮來回稟事情的李斯。

扶蘇慢慢露出了一個微笑:

“李廷尉,彆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