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眼於大事 所謂弄巧成拙(2 / 2)

此後多年恪儘職守,直至老死在任上,是個值得信賴的肱股之臣。

不出意外的話,太守騰很快就能攻克韓國都城,收繳其全部土地,新製一個“潁川郡”出來。

潁川人傑地靈,扶蘇執政後此地出過不少英才。

軍報中寫明了太史騰出戰攻下的幾座城池名字,秦王政接過來看了一遍,回憶著韓國輿圖作為對照。

片刻後,秦王心情徹底轉晴:

“韓國本就隻剩一郡之地,再失了這些城池,須臾可破矣。”

扶蘇笑吟吟地說道:

“如今於我大秦而言滅六國已不算難事,反倒是戰後治理刻不容緩。韓地與秦地距離近,教化起來相對輕鬆,日後楚、燕、齊等地怕是不會甘心臣服。”

秦王政不屑地說道:

“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如今唯有趙國能讓他忌憚一二,隻因名將李牧不好對付。

燕齊兩國麵對強秦毫無還手之力,楚國倒是有大將項燕。奈何國內貴族屈景昭三家與王族熊氏之間互相鉗製,必會為一己私利延誤戰事。

扶蘇十分讚同父親的看法。

上一世因為項燕和王翦將軍僵持許久,戰事一直未有建樹,屈景昭三家便懷疑項燕通敵賣國。

楚國境內一時間竟傳出了“項燕和王翦約好了一起在邊境當土霸王,糊弄秦楚二國”的離譜謠言。

此時還沒有“皇帝”一詞,否則就該說他倆要當土皇帝了。

最終項燕因流言和貴族們拖延糧餉的運送,不得不率先開戰,最後被王翦所破。

扶蘇也並不把這些隻會拖己方後腿的敵人放在眼裡,但六國舊貴族作亂是必會發生的事情。哪怕父親將人遷入鹹陽就近看管,也很難抓光所有貴族。

除了貴族鬨事之外,另有當地黎庶與大秦語言文字不通,政令傳達難免受阻。

秦國沒有那麼多官吏派往六國,少不得要繼續任用本地原有的官吏。那些人是六國舊臣,還能指望他們對大秦忠心耿耿嗎?

好的政策頒布下去,他們不仗著黎庶不識字故意顛倒黑白借此抹黑大秦就不錯了。

像那種朝廷下令賦稅三成、官吏睜眼說瞎話強令黎庶上繳七成的事情,在天下一統後時有發生。多收的穀糧被官吏私吞,賦稅過重的罵名卻是朝廷背負的。

扶蘇將自己的擔憂一一說與父親聽,秦王聞言眉頭緊皺。

他不是沒想過這些問題,隻是這對秦國來說是客觀存在的缺陷,短期內很難解決。他不可能憑空變出足夠的官吏來,隻能暫時放任。

好在,這個問題在未來已經有了合適的解決方案。

扶蘇自袖中取出一卷帛書,這是他提前寫好的應對之策。經過他二十年的改進,整個官吏選拔的體係已經趨近成熟了。

秦王政展開一看:

“選取庶民教導他們習字?”

庶民的崛起對於貴族世家來說是一種威脅,但這種威脅在秦國被減弱了。

因為大秦所有庶民都能通過軍功上位。

有能耐的話不說封侯拜相,至少做個百夫長、千夫長之類的小官綽綽有餘。

秦人早已習慣了這從商鞅變法開始施行的政策,即便是貴族也不再對此嘰嘰歪歪。

先在秦地挑選聰慧的少年教授秦律和彆國語言,到時候專門派往對應地區為官。

這對秦國勳貴來講就是多給庶民分點肉湯喝,隻要那些人擔任的都是普通小吏,根本威脅不到自己的地位。

打仗還能靠著軍功強行擠入上位圈,為官卻沒那麼簡單。朝堂水深,要世家貴族排擠這些沒有後台的庶民太容易了。

其實大秦如今的高位將領大多也有個貴族出身,真正連姓氏都沒有的庶民並不多。庶民能攢到的軍功有限,很多時候千夫長一類的職位就是他們晉升的上限了。

但秦國黎庶不在意這些,對於他們來說能當官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誰在乎是不是小官?哪怕隻是個十夫長,也能叫家裡脫胎換骨、過得寬裕起來。

所以每逢打仗,秦國士兵總是十分積極,為了戰功一往無前。

反觀六國士兵,打贏了他們拿不到獎賞,打輸了自己要丟掉性命。自己死了家裡就沒了頂梁柱,不像秦國法度嚴明,戰功撫恤都能悉數發給妻兒老小。

六國就沒什麼法度可言。

扶蘇伸手指著帛書上的文字為父親細細講解:

“戰後百廢待興,若不提前做好準備,到時必將手忙腳亂。我知父親定然想要統一度、量、衡、文字和語言,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不如現在就開始準備。”

讓李斯即刻開始改進小篆,把隸書提前弄出來。這樣一來被挑中學習的少年人們就能直接學最終版的官方文字,不僅簡練易學,還能省去先學了小篆以後再學隸書的麻煩。

距離天下一統還有十年,十年的時間培養個文豪很難,但是普通小吏培養起來還是很容易的。

屆時即便各地的郡守縣令都是六國本地人,底下來自秦國的小吏擰成一股繩架空上官,他們想搞事也搞不了。

更何況還有各地駐軍,這可是實打實的大秦虎狼之師,他們安敢擅動?

秦王政聽完點了點頭,又考教兒子:

“倘若朝臣反對庶民習字,該當如何?”

認字一向是貴族的專屬權利,所以靠這個當官和靠軍功當官還是有一些不同的。前者更能激發貴族們的警覺。

扶蘇絲毫沒有露怯,張口便來:

“與其叫六國舊貴族憑借治理地方積攢名望,最後威脅到秦國貴族的地位。不如讓秦人取代了他們,培養我們大秦的新貴。”

貴族把黎庶當競爭對手,那是因為沒看到其他更有威脅的敵人。

六國舊貴底蘊深厚,很多都比秦國貴族更加顯赫。你是願意把這口湯施舍給不知道要用多少年才能發展成氏族的庶民,還是任由彆國貴族搶去飽腹?

這肉是必須分出去的,自己又吃不下,那就隻能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大不了先承諾庶民做官最高做到幾級,高官之位還是由他們貴族瓜分。等日後官吏中庶民勢力足夠龐大時,想取消這個限製將會輕而易舉。

秦王政對兒子的回答十分滿意,又問了一些刁鑽的問題,檢驗兒子的理政之能。

末了,他眉眼舒展,叮囑道:

“明日開始,你同寡人一起去上朝。”

兒子這麼優秀,不能再讓他待在章台宮裡悶著了。拉出去給朝臣們瞧瞧,也省得他們總覺得長公子不足以堪當大任,整天琢磨歪心思。

正事談完,扶蘇這才提起私事:

“父親方才進殿之前眉宇間似有不悅,莫非是朝中出了什麼變故?”

提起這個,秦王政心裡有點不高興。但剛才的一番談話讓他覺得那點不愉根本不足為道,所以依然麵色和緩,隻隨意提了一句胡姬的冒犯。

扶蘇明白了,主動請纓去解決這個問題:

“此事不必父親勞心,事情既是我惹出來的,那便交由我處理即可。”

秦王政卻皺眉:

“這種小事,何須浪費你的時間?”

有這功夫,扶蘇不知道能處理多少政務了。

秦王政當即叫來侍官傳令:

“公子胡亥既不想學,那以後也不必再學了。”

簡單粗暴,完全不顧他人死活。

扶蘇心想,胡姬恐怕又要找人哭訴了。不過這次應該不敢再來招惹父親,可能會去太後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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