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眼於大事 所謂弄巧成拙(1 / 2)

胡亥跑回了生母胡姬的住處,紅著眼睛氣衝衝地控訴了一番長兄有多過分。

胡姬十分溺愛兒子,聞言眉頭一皺。

胡亥才五歲,何至於給他安排這麼重的課業?長公子必然是不安好心,看來他平日裡對弟弟們好也不見得是真心的。

但這個念頭剛升起來,胡姬就自己否決了。

由於胡亥是個小孩子,轉述事情的時候有點顛三倒四,也沒辦法把兄長的話全部複述出來。

這讓胡姬產生了錯誤的判斷。

眾人皆知公子扶蘇頭鐵到和王上硬剛,根本沒那麼多心眼。所以胡姬認為扶蘇應當不是故意折騰弟弟,而是另有原因。

大概率就是長公子為人太過耿直腦子不會轉彎,一門心思想著讓弟弟多學點是好事,所以才下了這樣不合適的安排。

不過想明白了也不妨礙胡姬琢磨著該怎麼利用這件事給扶蘇上眼藥,扶蘇又不是她兒子,她才不會幫對方澄清呢。

胡亥跑得太快,等到他叭叭叭說完一通,胡姬也想出對策之後。胡亥身邊侍奉的宮人才氣喘籲籲地趕到,想要彙報情況。

胡姬擺了擺手:

“你不用說了,事情我都知道了。”

侍者欲言又止,他懷疑公子胡亥根本沒有把事情講清楚。

胡姬平時對自己兒子的濾鏡有點厚,總覺得胡亥是難得一見的聰明孩子,天底下沒誰能比得上。正巧胡亥的天賦點在了討好長輩上頭,把胡姬哄得很高興,讓她越發堅定了這個想法。

所以胡姬根本不知道他兒子的語言表達能力其實不太行,反倒是上課時也要跟隨侍奉的宮人對此一清二楚。

可麵對胡姬時,宮人不敢說什麼潑涼水的話,怕自己被責罰。

既然胡姬不想聽,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哄著兒子去殿內玩玩具之後,胡姬也歇了讓胡亥去上學的念頭。在解決掉過於繁重的課業之前,她可舍不得兒子過去吃苦,左右少學一天也不礙事。

“你過來,我有件事吩咐你。”

胡姬衝侍者招招手。

鹹陽宮中侍者的派係很雜,不可能都是秦王政的人。各宮夫人有自己的勢力,往上數兩倍也有很多厲害人物,她們的人手也沒被全部清理出去,還有心生野望的朝臣刻意安插等等。

作為秦國貴女,胡姬手裡的人脈還是相當可觀的。在秦王著手清理宮人之前,她想和宮外的家族聯絡並非難事。

胡姬於是給家裡送了封信,要他們抓住胡亥這件事做文章,彈劾扶蘇。

她打算得好好的,明日早朝先由族裡的官吏出麵彈劾,下朝時她再堵在王上回章台宮的路上以母親的身份哭訴自己心疼兒子。

裡應外合,王上就算不降罪扶蘇,也會斥責一番。倒時再把長公子遭受斥責的事情傳出去,朝臣就更不看好扶蘇了。

可惜,胡姬不懂朝政亂出餿主意,她的家族卻沒那麼傻。

事情昨天才發生,今天一早胡亥的外祖家就來彈劾,再有胡姬堵人賣慘。傻子都能看出來他們後宮前朝串聯了,這不是自己主動給王上送把柄嗎?

就算真要打擊扶蘇,也該是先安排人散布消息,等個幾天再安排表麵看上去和他們家族無關的人去彈劾。當然,最好能有看不慣長公子的官員自己跳出來,替他們當這把刀。

族長看完布帛就到丟一邊去了,不僅不打算按照胡姬的計劃來辦,還命人給胡姬傳消息,不許她去堵人。

——胡姬會乖乖聽話嗎?

次日一早,胡姬帶著侍女站在宮道中等待,明顯把族長的命令當了耳旁風。

胡姬好歹也是貴族出身,難免有些傲氣在身上。認定一件事之後,彆人不讓她乾的,她就偏要去證明自己的想法沒錯。

反倒是身邊的侍女十分忐忑:

“夫人,我們真的要堵王上嗎?族長都說……”

胡姬打斷她:

“人已經來了,彆亂說話,不許提族長。”

說罷就推開了侍女的攙扶,腳步急切地往前走去。不消片刻,人已經來到了秦王跟前。

胡姬盈盈一拜,特意換上的紗裙顯得整個人更添一股扶風弱柳的氣質,惹人憐愛。

秦王政腳步一頓,低頭看她:

“你來做什麼?”

問的時候還仔細回憶了一下,這是他後宮中的哪位夫人。

得益於昨日扶蘇的提醒,秦王很快想起來她是胡亥的生母胡姬。

目光頓時變得審視了起來,但胡姬隻顧著裝柔弱,沒有看見。

她抬起臉來,淚水盈滿眼眶,並沒有自作聰明地說些寒暄的廢話,而是直奔主題。她知道王上沒耐心聽那些,有事就得說事。

“啟稟王上,長公子昨日給胡亥加了太多課業。胡亥他才五歲,這麼學他真的吃不消。還請王上憐惜胡亥,給他減一減課業吧!”

表麵上好像不是在告狀,實際上卻字字都在指責扶蘇不友愛弟弟。

秦王政深深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

胡姬還待再說點什麼賣慘,一抬眸對上那個眼神,頓時所有話都咽了回去。

她知道,王上這是不高興了。

對秦王這個身份和對秦王政這個人雷厲手段的畏懼,慢半拍地爬上了胡姬心頭。曾經因為家族的力捧而被衝昏的頭腦也冷靜了下來,胡姬猛然察覺到自己和胡亥在王上心裡沒有她們以為的那麼有分量。

她忽然意識到,麵前這人不是那些色令智昏之輩,也不可能被誰三言兩語就左右想法。

胡姬的後背瞬間滲滿了冷汗。

秦王政收回目光,不再給她任何關注,抬腳離開了。

此時的漠視比直接發怒更磨人,胡姬隻能聽見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和自己如擂鼓的震耳心跳。

等到看不清王上背影後,她才一脫力軟了下去,被侍女及時扶住了。

胡姬臉色蒼白:

“快回宮!”

她要趕緊把事情傳回族中,請族長想法子幫忙轉圜。

胡姬忐忑地想著,自己隻是給長公子上了點眼藥,王上應該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就厭棄了她們母子。隻要想法子平息王上的怒火,等時間一長,王上或許就不記得這件小事了。

秦王政回章台宮的一路上,臉都是冷的。

之前自己和扶蘇的矛盾果然讓不少人都心思浮動起來,叫他們看輕了長公子的地位,這讓秦王政無法忍受。

直到入殿後看著挺拔俊秀的兒子站在書架前親自將竹簡一卷卷放入對應的位置,神態專注而認真,心情這才緩和了不少。

扶蘇聽到動靜回頭,笑著問道:

“父親回來了,可要再用些茶點?”

今日早朝耗時長了一些,也不知道父親餓了沒有。扶蘇已經提前讓人準備了小點心,隨時可以呈上來。

秦王政氣都要氣飽了,不過為了不辜負兒子的心意,還是很給麵子地吃了小半盤。

碗碟撤下去後,扶蘇拿著幾卷竹簡坐到了他身側,將手裡的奏折遞了過去。

“前線傳來了新的戰報,騰將軍已經平息了民怨,開始教化黎庶。他如今正親自帶兵攻打韓國,已經攻克了幾座城池。”

太守騰是秦國將領,去年韓國主動向秦獻上南陽郡示好,秦國便派遣了這位將軍過去接手,暫任太守一職。

此人雖為武將,文治卻也做得頗有建樹。上輩子他在南陽郡就任多年,令此地律法嚴明、百姓安居樂業。

天下一統之後,太守騰便因為卓越的功績調任回了鹹陽,任命為內史,負責鹹陽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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