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一言難儘:
“連小孩子你都欺負。”
扶蘇堅決不認:
“我這是在教他們以後謹言慎行,不要什麼話都敢亂說。”
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秦王政懶得和他爭辯。轉回身看向已經主動出來迎接父親的兒女們,擺擺手讓他們免禮。
一群弟妹悄悄瞄了一眼大兄,假裝沒聽見剛剛父兄之間的談話。
真沒想到啊,伴讀們挨揍居然是大兄在背後使壞。大兄真可怕,明明乾了壞事,可是誰也不知道罪魁禍首就是他,難怪他們鬥不過大兄呢。
想到大兄整天和父親待在一起,隨時可以借父親的手折騰他們,而且已經在學業上折騰很多回了。
公主和公子們紛紛目露絕望,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秦王政皺眉看著這群沒精神的兒女:
“你們平時就是這麼上課的?”
像沒睡醒似的,能學進去多少東西?難怪一個兩個都不成器,整日就想逃課。
眾人:冤枉啊!他們才沒有逃過課!逃課的那批兄長不都被拎去藏書殿幫忙乾活了嗎?!
難得見父親,又被訓斥了一頓,雪上加霜的是後續還有課堂抽查。
大兄挑的問題不算難,但頂著父親犀利的目光,誰不害怕呢?所以回答得磕磕絆絆的,也就不叫人意外了。
秦王政:這麼簡單的問題還答成這樣,果真沒有用心學。
扶蘇無奈地搖了搖頭。
膽子太小了,難成大事。親爹又不會吃了他們,何至於此呢。
這麼一對比,將閭他們就好上許多了。雖然也敬畏父親,卻隻是敬,還不到懼怕的地步,顯得頗有膽色。
回到章台宮後,秦王政不滿地點評:
“一輪不如一輪。”
顯然是把孩子們按照年齡分成了好幾輪,扶蘇和陰嫚單獨算一輪,往下是公子高他們這批年紀大的,再往下就是今日見到的這些還在進學的。
扶蘇難得給弟弟妹妹們說了句公道話:
“他們同父親相處得少,難免要生疏一些。等日後親近起來,便不會再害怕了。”
年紀大的孩子確實占便宜。
一來王公貴族自古就更看重長子,二來秦王政剛繼位時還沒親政,空餘時間比較多,能和兒女培養感情。
後麵的孩子就沒這麼好運了,趕上大秦開始為一統天下做準備。不少公子和公主從小到大見到父親的次數加起來都沒有十次,如何能不忐忑。
恐怕要等到後宮中久無幼兒出生,秦王政才能分出些許心神關愛一下年紀最小的幼子們。
總之,夾在中間的最慘。
扶蘇想了想,道:
“他們的學問還是紮實的,隻是心態不足。這個慢慢鍛煉便是,日後我多抽出時間去看看他們。”
不就是還不習慣秦王的強大氣場嘛,沒關係,他也可以釋放氣勢,給弟弟妹妹們來個脫敏治療。
大秦王室確實不能這麼畏畏縮縮的,太小家子氣了。
秦王政聽完覺得這樣也可以,不過還是叮囑了兒子一句不要累著。朝中本就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操心,弟妹們的小事不著急。
正說著,有侍者進來通傳,說甘泉宮那送來了太後病重的消息。
秦王政一愣。
他已經很久沒聽見和生母趙姬有關的消息了,自從扶蘇撤換了甘泉宮守衛之後,那邊再也不會有事沒事就來煩他一下。
雖然這麼做很不孝,但秦王政還是默許了兒子的行為。甚至為了避免消息傳出去之後扶蘇被人指責,還出手替他善後過。
一晃眼也過去快兩年了,兩年沒有趙姬叨擾,連年節也有甘泉宮那邊送來的“太後不願出席家宴”
的懿旨。
秦王政知道這同樣是扶蘇的手筆,可他不在乎。趙姬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想出來,誰也沒興趣去探究。
隻是沒想到再次聽到那邊的消息,會是趙姬病重。
這次是真的病重了,重到情況很不好的地步。否則甘泉宮隻會繼續壓下消息,私下安排太醫過去診治。
秦王政沉默的時間有點久。
傳話的侍者手足無措,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王上也沒給他指示。
扶蘇擺擺手讓他下去,消息他們已經知道了,彆的不用再說。
他安靜地陪著父親坐了一會兒,終於聽見父親回神,淡淡地開口說道:
“太後病重,寡人去看看她。”
頓了頓,又補充:
“你就先彆過去了,免得她說些難聽的話,你是晚輩也不好回嘴。”
扶蘇眼裡浮現出憂慮:
“父親……”
趙姬被他關了兩年,再傻也能意識到自己是被軟禁了。但她肯定不覺得是扶蘇自作主張,隻會把事情都怪到秦王政頭上去。
母子倆本來就感情不睦,尋常見麵趙姬還要冷言冷語。這次過去,她隻怕會想著自己死都要死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罵什麼就罵什麼。
怎麼能讓父親一個人去麵對呢?!
秦王政製止了他的話語:
“這是為父的命令。”
扶蘇知道這件事沒得商量了,隻能目送父親獨自離開。
彆的事情他可以陽奉陰違搞小動作,可這件事不行。他要是偷偷跟過去了,父親一定會非常生氣,哄不好的那種。
是以扶蘇隻能默默等在甘泉宮外,等待父親出來。
不許跟進去一
起挨罵,那在門外等著,叫父親一出門就能看見自己,這樣總可以了吧?
半個時辰後,秦王政麵色冷凝地從甘泉宮出來,渾身透著寒氣。
一出門看見兒子乖巧地在外麵等候自己,一顆心刹時就暖了。
生母不喜他又怎麼樣?他也不是就這一個親人,總有彆人關心他,而且最關心他。
秦王政緩緩走到兒子跟前:
“不是讓你不準來嗎?”
扶蘇熟練地擺出可憐巴巴的模樣:
“那父親責罰我吧。”
秦王政失笑:
“你都多大了,還總是做出這番小兒情態。”
扶蘇見父親臉上總算有了笑意,也鬆了口氣。他沒去問趙姬罵了什麼,反正人都要死了,她也就能罵這最後一次了。
太後病重時,秦王百忙之中抽空去看了一眼,已經是儘了為人子的本分。下一次再見麵,該是太後駕崩了吧。
扶蘇冷酷地想著。
“父親,我們回去嗎?前線該有新的戰報送來了。”
秦王政從善如流地轉移話題:
“那便走吧。”
軍國大事為重,他被迫為了秦國大業忽略太後,心裡已經很痛苦了,任誰也說不出個不是來。
離開時扶蘇回頭給了侍衛一個眼神,侍衛沉默地拱手行禮,表示了解了。
在太後駕崩之前,這邊不會再往外送任何一條消息。
月後,趙姬崩。
此時正值楚北前線傳來“戰敗”的消息,楚國奪回了五座城池。又有太後的噩耗傳來,朝野震蕩。
有暗中勾結楚係的臣子諫言:
“此乃上天之意,可見攻楚不受天命庇佑。既然已經奪得了十五座城,不如見好就收,撤兵止戰吧。”
秦王政心裡十分膩煩天命這套說辭。
幸虧當初華陽太後薨時留下了後手,沒讓那群人拿她說事。不過趙姬這次就沒這個好運了,畢竟也不能指望趙姬幫兒子鋪路。
扶蘇低聲勸了父親兩句,請他不要同那些愚昧之人計較。秦王政瞥了眼這個拿自己當小孩哄的家夥,輕哼一聲,什麼都沒說。
戲還是要做下去的,臣子不知其中真相,誤以為自己當真找到個很好的借口。殊不知城池都是秦國主動還的,和天命沒有半點關係。
扶蘇配合著對方勸諫了兩句停戰的話,武將則站出來反對。兩邊吵嚷了一陣,終於得出了暫時停戰、轉而攻魏的解決方案。
既然攻楚不受天命庇佑,楚國又抵抗激烈。眼看也占不到什麼便宜了,確實不如去欺負一下魏國。
楚係臣子:怎麼感覺哪裡怪怪的?
武將們:嘿,一群傻子!
李斯王綰等人默默對視一眼,看破不說破。
王賁大軍收到命令,留下一部分人鎮守搶到手的楚國城池,大搖大擺地率領大軍沿著韓趙官道往北走。
魏國本來在看戲,見楚國被暴秦
打得節節敗退,
既擔憂又幸災樂禍。結果沒成想,
楚國突然發揮出了它身為大國的軍事實力,又把王賁擋回去了。
擋回去就擋回去吧,這楚國臭不要臉啊。他們居然買通了秦國大臣,勸他們轉頭來打魏國,這不是禍水東引是什麼?
楚國:???我沒有啊!
魏國:但是在秦國朝堂上提出不如去打魏國的,明明就是和你們楚係時常聯絡的幾個臣子!
楚國自己都搞不清楚那些人怎麼想的,可能是為了保護楚國不管不顧出了餿主意吧。反正又不是楚國吃虧,得罪魏國也就得罪了,以前得罪的還少嗎。
表麵親近楚國的太子扶蘇隱藏在幕後,被所有人都忽略了。
總之,魏國被秦國突如其來的變道打了個措手不及。幸虧秦國朝堂上也有收了他們魏國錢的人肯隱約透露一點內部消息,而他們去打探王賁大軍的情況時,也比較順利。
王賁確實帶兵北上了,據探子冒著生命危險偷聽到的消息,這路大軍準備從邯鄲攻入魏國境地。
魏國當即緊急調動兵馬,將原本陳列在魏楚邊境、防備王賁打楚國打到一半轉頭打魏的軍隊調走了一多半。
由於消息是艱難打聽到的,魏國根本沒懷疑其中有詐。正好王賁都已經離開楚北了,魏楚邊境沒必要留太多兵力。
秦國之前從齊國騙來的糧食不少就囤在趙魏邊境,那裡也確實派了不少兵丁駐守。可實際上那邊的兵是迷惑魏國的,人多,但戰鬥力一般。
沒打起來之前魏國哪裡知道他們戰鬥力怎麼樣,隻能看見他們每日消耗的糧草數量非常多,推測人數不少。
現在王賁準備將兩邊的兵馬合並在一起攻魏了,魏國一算人數,嚇得晚上連覺都睡不好。
王賁不管這個,他帶著一批腿腳快的士兵北上。其實人數沒有魏國的那麼多,不過王賁特意做出了八成士兵都被他帶走的假象。
讀過春秋戰國時期戰爭故事的人,應該沒有人沒聽說過馬陵之戰。
這場戰役裡孫臏用了一招“減灶之計”迷惑敵人——
第一天撤退時,大營原地隻留下供十萬人做飯的土灶;第二天撤退時,數量減少到隻夠八、九萬人做飯;以此類推。
最後讓跟在後麵尾隨的敵軍誤判了軍營裡還剩下的士兵人數,以為很多士兵已經因為戰事失利悄悄當了逃兵。
於是決定率軍追上去,一舉消滅那僅剩不多的孫臏軍隊。沒想到孫臏是騙他們的,軍營裡其實還有大量士兵。
王賁便反向利用這一招,額外多壘了不少爐灶,讓尾隨的探子誤以為他帶了很多士兵一起北上。
王賁治軍嚴謹,探子根本沒辦法混入軍中。所謂偷聽到的“從邯鄲攻魏”的行軍路線,也是刻意放水,趁著天黑叫一個探子撞大運成功溜進了軍營。
既然是天黑溜進去的,自然很難辨彆軍營裡的實際人數。隻能打眼一瞧發現營帳數量很多,但每個營帳裡具體睡了多少士兵,就不得而知了。
待到魏國大批軍隊在北邊集結完畢的消息傳來後,王賁大喜:“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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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秦國提前在這座城裡安置了大量戰馬,就為了騙完魏國之後,讓王賁帶兵上馬。依靠馬匹的速度飛速趕回楚北,打魏國一個措手不及。
跟在後頭的探子人都傻了,眼睜睜看著大軍突然飛速離開,又飛速騎馬回來。轟轟烈烈地路過這片區域,一溜煙消失在探子們眼前。
探子:???
怎麼走回頭路了?馬又是哪裡來的?!
不好!中計了!
探子大驚失色,趕緊傳信回大梁。
但此時一切已經晚了,信件抵達大梁時,王賁軍隊也已經從楚北長驅直入。
眾多士兵根本沒隨王賁離開,而是一直守在楚北的城池中,等待王將軍回來發號施令。
魏國軍隊全部在北方,即便大梁得到消息也沒用。等帶軍隊回防南方之時,黃花菜早就涼了。
秦國布局這麼久,和楚國來回拉扯,可算達成了最終目的。
遠在楚國的楚王負芻慢半拍收到消息,懊惱地一拍桌案。
“我們被騙了!秦國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魏國!”
就他們傻乎乎地以為秦國是要攻楚,為此還給秦太子送了不少賄賂。現在看來太子扶蘇也在做戲,那人根本就對楚國沒有任何感情。
楚王負芻抱怨道:
“你們還勸寡人,說那太子扶蘇心裡是向著楚國的。你們都是蠢貨嗎?他堂堂秦國太子,怎麼可能向著我們楚國?!”
楚國臣子麵麵相覷,心說王上您現在倒是聰明了,可您之前不也信了這個說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