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得寸又進尺(2 / 2)

這一天,侍者們看見太子不知如何惹惱了王上,被王上提劍追至章台宮大門。之後足足二天,王上都不許太子進殿,說是讓他回去好好反思。

扶蘇反思了,反思之後他膽子比之前還大。

忖度著父親應該消了氣,跑來求見。等入了殿屏退下人後,他便期期艾艾地問道:

“要不,父親準許兒子與您合葬吧?地宮這般大,分我一間偏僻宮室即可,如此也不會辱沒大秦君主的身份。”

陪葬坑還是距離父親太遠了一些,能登堂入室最好。父親心胸寬廣,肯定不會吝嗇這小小一塊地方的。

扶蘇左思右想都覺得這樣更合適,就差父親點頭同意了。

秦王政:……我讓你反思的是這個嗎?你還得寸進尺了?!

太子殿下再一次被王上提劍趕出了章台宮。

太子宮裡。

韓信疑惑地問殿下到底怎麼惹怒王上了。

扶蘇無辜搖頭:

“沒有啊,我和王上鬨著玩呢。”

韓信半信半疑:

“真的嗎?”

扶蘇堅定地點頭,半點看不出來心虛的樣子。

韓信果真信了,轉頭跑去安慰橋鬆舜華他們,不要在為這件事憂心了。

章台宮裡的小爭執其實很難瞞得過親近之人,侍者對外守口如瓶,但陰嫚公主過來詢問的話,也不好一點口風都不透露。

侍者也期盼著兩位君上能趕緊和好如初呢。

所以憂心忡忡的陰嫚很快搞清楚了前因後果,跑來找大兄商量對策。

看見大兄居然還能泰然自若地在太子宮中喝茶看奏疏,陰嫚放下了一半的心,意識到事情遠沒有流言傳得那麼嚴重。

她在大兄對麵坐下,雙手撐著下巴看了一會兒。等大兄批完一封奏折,這才開口說正事。

她問兄長:

“兄長為何不願意建造自己的陵墓呢?”

扶蘇反問她:

“一個人孤零零待在墓穴中,有什麼好的呢?”

陰嫚歪頭:

“怎麼會孤零零呢?不是還有王後陪你嗎?”

扶蘇淡淡地說道:

“我沒有皇後。”

陰嫚沒聽出王後和皇後的差彆,隻當大兄是因為克妻的說法不願意再娶。她便憂慮起來,懷疑大兄以後怕是連姬妾也不納了。

扶蘇提醒她:

“父親也沒有皇後。”

陰嫚張了張嘴,她差點忘了父親也是孤零零一個人。

扶蘇還問她:

“難道你不想陪葬到父親身邊嗎?”

陰嫚猶豫片刻,誠實地點了點頭:

“我想。”

扶蘇微笑。

看吧,大家都是一樣的,多大了也離不開爹。有機會更進一步能葬入地宮的話,不努力試著爭取一下,實在是不甘心。

陰嫚捧著臉歎氣:

“但是兩屆秦王合葬,這樣不合規矩吧?”

要是其他兄弟也就罷了,畢竟沒當上秦王。當爹的讓兒子葬到自己身邊合情合理,但大兄以後是要當秦王的啊。

扶蘇不置可否。

正常情況下當然不行,可他有的是彆的法子。之前找來那麼多方士當他是白找的嗎,是時候該發揮作用了。

於是秦王政從方士那裡聽說,水銀河規模越大越好,這樣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秦王政可不知道這是扶蘇為了把所有水銀都收攏起來,防止後代皇帝嗑藥才授意方士這麼說的。他自己聽著挺有道理的,覺得邏輯很通順。

隻是他總忍不住想到不省心的大兒子,用滿是孺慕的眼神期盼地看著自己,說要給自己陪葬。

秦王政問道:

“若旁人也要入黃泉,是否墓中也該設一條水銀河?”

方士自然說是。

他給出的觀點就是水銀河可以提高成功入地府的概率,那肯定要每人一條。不然一個人修了之後所有人都能用,就顯不出它的珍稀了。

不過陪葬在附近的人,或許能被捎帶上。要是葬得太遠,新修一處墓穴,那就不好說了。

秦王政聞言陷入沉思。

如果兒子墓葬也要修一條的話,那就得考慮水銀的庫存了。到時候兩條河的規模都大不起來,萬一入地府失敗了怎麼辦?

所以還是合二為一比較穩妥。

雖說其他人沒修水銀河似乎也入了地府,但秦王政不想去賭那個萬一。萬一祖先其實都沒進去呢,這種事情活人又說不準的。

聽方士的意思,陪葬似乎也行。可還是那句話,離得越近越穩妥。

於是隔天太子溜達回章台宮試探父親的心意時,不出意外地聽到父親改口了。

秦王政彆扭地說道:

“大秦君主沒有成規格的墓葬成何體統?寡人的陵寢分你一點吧,也免得你被後人笑話陵寢寒酸。”

扶蘇驚喜地問道:

“父親不嫌我占了地宮的位置礙事嗎?”

王政哼了一聲:

“寡人的地宮足夠大,多你一個不多。身側沒有兒女相伴確實冷清了一些,這才許你進來的。”

扶蘇故作失落:

“原來父親要將弟妹們都接進來……”

秦王政用眼神示意他適可而止。

扶蘇不管,依舊像霜打過的茄子似的,蔫蔫地看著親爹。

秦王政實在拿他沒辦法,隻好承認:

“沒有旁人,他們都在地宮外陪葬。隻有你,寡人地宮太小,頂多分你一塊地。”

扶蘇:計劃通√

有了父親的準話,其他弟弟妹妹休想找借口葬進來。父親身邊隻能有他一個,其他人都在外圍老老實實待著吧。

等其餘公子公主知道這件事時,已經塵埃落定了。

將閭氣得不行:

“大兄太小氣了,都是親兄弟,把父親分我們一點怎麼了?”

公子高一臉看破紅塵:

“換成是你,你會分出來嗎?”

將閭立刻反口:

“那肯定不分!”

公子高:我就知道。

將閭扭頭見長姐陰嫚老神在在,絲毫不生氣的樣子,不由得疑惑:

“長姐就不覺得心有不甘嗎?”

陰嫚表示她早就習慣了。

而且她也不像大兄那麼爹控,在她的生命裡還有很多其他很重要的人和事。

——為什麼非要和大兄比父親的寵愛呢?妹妹們比起大兄還更喜愛她呢,也沒見大兄因此嫉妒她。

將閭覺得這個類比不對。

陰嫚輕嗤:

“哪裡不對了?父親是大家的父親,妹妹也是大家的妹妹。你覺得不對,隻是因為你認為父親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勢,而妹妹沒有。所以你覺得妹妹的喜愛不配和父親的喜愛相提並論。”

其實都是一樣的,感情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這些人先把人按照身份分了個二六九等,然後隻珍惜來自上位者的感情,對下位者的真情棄之如敝履。

可陰嫚覺得這樣不對,弟弟們還是受了權勢思維的影響。

如果他們隻是尋常人家,父親偏愛哥哥、母親偏愛妹妹、妹妹偏愛父親、哥哥偏愛母親。大家都有各自的偏愛,這就是個很正常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

將閭被陰嫚說服了。

陰嫚起身離開這裡,臨走前掃了一眼眾人,意味不明地感歎道:

“我們把父親當君父,那就彆怪父親最疼大兄。”

要是她有兩個孩子,一個真心隻拿她當親近的母親,另一個敬畏她的權勢、雖孺慕她卻也會不自覺流露出對上位者的討好,那她恐怕也會更喜歡前者一點的。

王室中真情本就難得,不摻一點雜質的真情就更珍稀了。所以陰嫚非常珍惜妹妹們對她的愛重,並不覺得她們對她的偏愛不值錢。

眼看著長姐瀟灑地離開,大家麵麵相覷,陷入沉默。

片刻後,才有人小聲嘀咕:

父親除卻大兄之外最寵她,她比我們強多了,當然有底氣說出這樣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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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閭卻若有所思:

“也不是吧,父親對我們也挺好的。我闖了這麼多禍,換成彆人家早就上棍棒打兒子了,但父親從來不打我。”

最後將閭得出結論,自己還是非常受寵的。他爹是個疼孩子的絕世好爹,隻是性格嚴肅了一點,看起來不親近而已。

將閭滿血複活,決定以後多去章台宮向父親請安。

還有上次榮祿那小子得到了父親賜下的車架,自己卻沒有。這可不行,這次過去一定要纏得父親也特意給他賜一輛。

不過這回可得挑大兄不在的時候再過去了,免得又著了大兄的道。

將閭跑出去打聽太子扶蘇的日常行程了,沒再管屋子裡那些說酸話的兄弟姐妹。

扶蘇剛從章台宮出來,就看見將閭鬼鬼祟祟地拉著侍者詢問太子現在在不在宮裡、平時都什麼時候離開章台宮。

扶蘇眉梢微揚:

“將閭,你在做什麼?”

將閭身體一僵,緩緩回頭,乾笑一聲:

“大兄,好巧啊,你怎麼出來了?”

扶蘇拉長聲音:

“哦——巧嗎?我看你仿佛不太想碰見我的樣子。”

將閭:這種事情非要挑明嗎?

將閭沒有信心能在交鋒中贏過兄長,糾結了兩瞬之後,果斷溜了。

“大兄,我那邊還有事情沒做完,我先走了!”

說著一溜煙跑沒了影,生怕扶蘇追過去抓住他。

扶蘇:……我有這麼嚇人?

扶蘇也不走了,轉身回到殿內,同父親說起此事。

“將閭最近越發不穩重了,總是四處亂竄。我想著教材也編寫得差不多,弟弟妹妹們恐怕又清閒了下來。”

秦王政覺得有理:

“那便讓他們去給王綰幫忙,寡人上次還聽李斯他們說起修改律法千頭萬緒,實在忙不過來。”

這個上次已經是許久之前了。

李斯跑來告王綰的小狀,說他下職之後也不著急完善購田令的相關事宜。

既然不想參與,不如給他安排點其他事情做。也免得時不時在他和馮去疾身邊閒溜達,閒適得惹人嫉妒。

秦王政便以加班警告了王綰一次,事後對方果然積極起來,不再推諉劃水了。

不知這麼長時間過去,律法修得如何。李斯一直沒報上好消息,想來工程量應該還是很大。

那正好,把閒下來的兒女塞過去打下手。既解決了孩子們無事可做跑去到處闖禍的問題,又給李斯送去了得力幫手,還能讓那群崽子多學點有用的東西。

律法乃大秦根基,身為王室子弟,須得對此了若指掌。

扶蘇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等他們學成出師,應當就可以直接入朝,多替父親分擔一些朝中要事了。”

眼看再過幾年就要開始推行大一統的各項細節,那時可就真是一個人要當兩個人用了。

可惜年長的弟妹數量還是少了些,剩下那堆還得等幾年才能長到獨當一麵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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