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裝傻的境界(2 / 2)

扶蘇目送呂雉走遠,偏頭去看父親:

“娥姁怕是要走上酷吏的道路了。”

這個酷吏不是當真指使用嚴峻刑法的官吏,而是說鐵麵無私,為官者一點小問題都要抓出來彈劾的言官。

這種手法太得罪人了,屆時想爬上相位會更加困難。

不過大秦確實也需要幾個這樣的人替秦王去做得罪人的事情,總不能永遠都是秦王自己擔罵名。

雖然,重用這種官吏的君王本身也會挨罵。可總比君王自己動手挨的罵少一點,至少有個遮羞布。

更何況隻要娥姁的彈劾確有其事,眾人頂多說她斤斤計較,總不能還指責君王小肚雞腸吧。

誰讓那些人自己先犯錯了呢?

秦王政淡淡地說道:

“無妨,讓她私下裡將奏報呈給寡人即可,也不是所有事都必須當庭彈劾的。”

他要呂雉把能查的都查出來報告給他,至於是否處理,則由他來決定。等他需要的時候,再讓呂雉整理出此人的全部罪責,在朝會中一並爆出。

尋常時候隻有秦王政一人知道呂雉都查到了什麼,那麼旁人就隻能暗中揣測呂雉是否得知了他們的把柄。隻要不鬨開,她就不算真的得罪了人,雙方還能維持住表麵的和平。

扶蘇想了想:

“李斯做的也是這樣的事情。”

隻不過廷尉涉及的方麵和禦史涉及的方麵還是不同的,可以互為補充。

倒是李斯即將升任相國,空出的廷尉得抓緊時間補個人上去了。清婉給廷尉做副手還行,要像長姐那般直接擔任九卿之職,還是勉強了一些。

秦王政便道:

“曹參不是做得挺好的?就是資曆欠缺了點。”

扶蘇忽然明悟:

“父親是想用曹參幫娥姁引開火力?”

同時有兩個人一步登天,還都是資曆不足的。一個當了三公的副手,一個成為了九卿之一。

考慮到呂雉的性彆和出身上的特殊性,再加上禦史中丞的職權擺在那裡。有些聰明人會明悟王上的意圖,不去和呂雉硬碰硬。

那麼除卻呂雉之外,自然隻能去欺負一下一看就沒什麼不同的曹參了。

曹參實慘。

扶蘇搖了搖頭:

“父親這樣也太狡猾了。”

曹參被眾人針對,那他就必須給自己找個靠山,免得剛登上去又摔下來。

正好李斯從廷尉司離開之後,秦王需要一個新的心腹替他搜羅群臣的罪狀。同樣沒什麼牽扯的曹參就是個很不錯的選擇,隻要曹參足夠聰明,他會主動投誠的。

本質上曹參和呂雉要做的都是一樣的事情,隻不過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當大家都去防備呂雉的時候,曹參就可以暗中行事了。而等百官意識到不對把重點放在曹參身上時,被稍稍忽略的呂雉又能趁勢而起。

但他們兩個說到底都是朝中新貴,真正讓秦王萬分放心的心腹難道不該是

高居右相之位的李斯嗎?

人總是更容易被花哨的新鮮事物吸引,忽略習以為常的危機。

扶蘇扭頭去看兒子:

“這招你學會了嗎?”

年幼的橋鬆有些茫然:

“什麼?”

扶蘇歎氣:

“父親您看,橋鬆還有得學。”

傻兒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獨當一麵呢?小孩子為什麼成長起來這麼慢。

秦王政:“……你不要揠苗助長。”

橋鬆還沒到學習這個的年紀,他先學會處理奏折再說。

橋鬆:???

實在是聽不懂祖父和父親在說什麼,橋鬆選擇了略過。反正以後總會懂的,他還有好多奏折要批,沒時間和父親廢話這些。

齊王建到底沒在外麵待滿三個月。

既然酈食其都知道他的真麵目了,那他乾脆就不裝了。該用手段的時候就用,自己拿到的實惠才是真的。

所以齊王建避開酈食其去給鹹陽送信,說自己在齊國待久了總有人找他複國。忠心的臣子覺得他們大王隻是一時糊塗,等勸說一番就能清醒,到時候齊國還是那個齊國。

齊王建想的是秦王肯定不樂意看他這個大隱患繼續留在齊地給齊人生事的借口,哪怕明知道他田建之前的傻樣都是裝的。

秦王當然不怕他繼續留在齊國,還能多釣幾條不安分的魚出來。

但他們不好把人逼急了,見齊王建果真萬分不願留下,最後還是同意了接他回鹹陽。

齊王建信守諾言,把和蒙恬說好的幾座大城都勸降之後才溜的。

那幾座城池的守將本來還想著用權宜之計,先開城門放人進來。等大王入城後,他們再慢慢說服大王,找到機會反製秦軍。

結果他們大王趁他們不備跑了。

齊將:我們大齊為什麼會有這種國君?!

齊王建一路快馬加鞭回到鹹陽,都不抱怨騎馬不舒服了,也沒要求換上減震馬車。

他怕自己走得太慢被蒙恬抓回去繼續乾活,入了關中才鬆口氣——蒙恬總不能跑這麼遠來抓他。

酈食其被迫跟著他騎馬顛了好些天,感覺渾身骨頭都要散架了。

他是個柔弱的文臣,真的不擅長騎馬。

齊王建也被顛得不輕,不過他是大秦齊侯,回到鹹陽就可以去他的豪宅美美地休息一場。

不像酈食其,在鹹陽沒有宅院,還要暫且借住客舍。

齊王建幸災樂禍地看了酈食其一眼。

對,他就是故意的。

誰叫酈食其攔著不讓他早點回鹹陽呢,那他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帶著酈食其一起騎馬受顛簸。

酈食其甚至沒有多餘的力氣罵人,隻能用眼神傳達四個字:你有病吧?!

回來的齊王建躺了兩天就重新活蹦亂跳起來,開始約著韓侯、趙侯和燕侯一起當鹹陽街溜子。

年輕的燕侯還是第一次見這位神

奇的齊王,現在應該叫齊侯了。之前和齊侯一起在鹹陽做客的是他爹燕喜,燕喜最近被逆子氣得中風了,躺在家裡出不了門。

燕侯湊過去試探道:

“聽聞齊侯那裡有比韓侯更名貴的食材提供,都是海貨。我自從來秦之後已經許久不曾嘗到海味了,還是齊侯有麵子。”

如此低級的挑撥離間,韓侯他偏偏就聽進去了。

齊侯看了一眼燕侯,往旁邊挪了挪。他不想和聰明人玩,還是和傻子玩比較快樂。

既然韓侯和燕侯是一家的,那他就去找趙侯結盟。大家二對二,誰也不吃虧。

齊侯見趙侯也有點不高興,就拿出他百試百靈的裝傻大法。

他假作隨口一回:

“什麼名貴食材?有嗎?不就是一些海邊常見的海貨?我常年住在沿海,吃慣了這個,所以秦王就叫人從齊地多運了一些來。你喜歡的話我分你一半,這東西在海邊不值錢。”

值不值錢的,還不是他說了算。

韓侯和趙侯的國土都不臨海,他們根本不懂這個。問就是運到內陸耗費人力這才要價昂貴,再不成就說是這個價格的海貨對他一向富庶的齊侯來講不算什麼。

誰能有他們齊人更懂做生意?一群養尊處優的公子王侯,怕是連銀錢都沒怎麼自己上手摸過,還不是一忽悠一個準。

說起生意經,那齊侯可太懂了。

主要是他之前考慮過萬一秦國一開始對他們禮遇,等各地安分之後就不那麼在乎他們了,開始削減他們的待遇該怎麼辦。

齊侯最後想出來的法子就是給自己多增加一點籌碼。

如果天下一統之後他還能為秦國做出貢獻的話,秦國就會一直好好養著他。所以齊侯認真研究了生意經,就等著找機會為秦國商隊出謀劃策呢。

不過目前看來,秦國的商人也很會做生意,好像不怎麼用得上他。

真是令人遺憾。

齊侯輕描淡寫地把一場危機化解之後,就拉著趙侯走了。

趙侯和燕侯關係不好,不會總聽燕侯挑撥。韓侯則不一樣,他經常和燕侯私底下相會。

眼看著燕侯隨隨便便就能離間他和韓侯的關係,齊侯就乾脆放棄韓侯了。他總不能也整日和燕侯似的去給韓侯當跟屁蟲,而且天天為自己辯解也費勁。

還是趙侯好,趙侯人傻又固執,和誰關係都差。不會隨便蹦出一個人來把趙侯忽悠瘸了,齊侯覺得自己可以長期和趙侯維持表麵朋友的關係。

這天逛街回去之後齊侯就奮筆疾書給秦王上書了。

他說他會幫秦王盯著趙侯,看有沒有人偷偷給趙侯傳遞消息。他們齊趙原本都是大國,肯定有人見二人結盟就覺得有機可乘,這是釣魚的大好機會啊秦王!

秦王政:……

秦王政對齊侯的執著十分佩服。

為了持續給大秦做貢獻換取優厚待遇,他真的絞儘了腦汁,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經商顧問這

條路走不通不要緊,齊侯可以自己創造一個崗位出來。

扶蘇看完笑得不行:

“父親做了什麼?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為何在齊侯心裡一點信譽度都沒有?”

齊侯堅信秦王以後肯定要卸磨殺驢的,所以說什麼都得給自己留退路。哪怕被鳥儘弓藏,他也得是六人裡留到最後的那個。

就像當初他用糧草換取秦國先打楚國一樣,哪怕被滅國,齊國也得是最後被滅的。

主打一個不忘初心。

秦王政不悅地丟開齊侯的手書:

“寡人什麼都沒做。”

是他齊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扶蘇心道那可不一定,上一世下令把人家丟到山林裡餓死的不是父親您自己嗎?

不過實話是不能說的,還要好好哄一哄失了麵子的父親大人。

扶蘇拿過手書扔給兒子:

“這齊侯實在是不識好歹,父親不用搭理他。他不過一介亡國之君,哪裡配叫父親親自回信呢?讓橋鬆應付一下就好了。”

秦王政被他哄小孩似的話弄得火氣全消,反倒有些哭笑不得了。

“彆鬨,快拿回來,讓孩子給他回信他要多想了。”

齊侯的小心思那麼多,誰知道等下又要腦補出個什麼來。上回王綰的教訓還擺在那裡,他可不想再來一回。

扶蘇笑吟吟地攔下了橋鬆送回手書的動作,隻道太孫不行那就他這個太子來替父分憂好了。

太子回信還像那麼回事,秦王政便點點頭,沒有繼續堅持。

齊侯的小算盤確實有一定的可行性,尤其是二人並不會被拘束在鹹陽,平時還能去一去陳縣、長安等地。

隻要他們往外走的次數多了,總歸是能釣到魚的。

太子也擅長這些暗地裡的手段,讓他和齊侯接洽確實更好。各地都有太子布下的人手,尤其是商隊。

齊侯不是琢磨著摻和商隊的事情嗎?這就是個非常合適的借口,能叫他和商隊的人公然交往,互相打配合。

橋鬆真是受夠了他爹哄個祖父還要拿他當配合唱大戲的工具人,他爹就不能直接說手書他自己回嗎?非要丟到兒子這邊又拿回去。

這個座次就不太好,他不想坐在父親身邊了。他想去到祖父身邊,祖父從不會戲弄他。

橋鬆眼巴巴看著祖父。

可是他祖父的全副心神都被他爹吸引了過去,完全沒有發現孫子的期盼。

扶蘇不經意地轉身擋住了旁邊的兒子,把人擋了個嚴嚴實實。

橋鬆:……

這絕對是故意的!

橋鬆努力探身想要從父親身側露出來,但他怎麼挪都會被擋住。

毫無察覺的秦王還在關心兒子:

“可是坐久了身體不適?寡人見你總是更換姿勢。”

扶蘇還點頭承認了:

“是啊。我見外麵陽光正好,初春也有嫩芽長出來了,不如父親陪我出去走走?”

秦王政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奏折,數量不算多。

距離春耕開始還有幾日?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今日倒是難得清閒。不趁此機會出去走走的話,隻怕要忙到春耕結束才能歇口氣了。

於是秦王欣然應允:

“那為父便陪你去散散心。”

說罷還囑咐孫子:

“橋鬆你留下好好學習,不要偷懶。”

橋鬆:可惡!又不帶我!

不過橋鬆沒有發現,他祖父在同他說話時頓了頓。

因為秦王政轉頭想叮囑孫子時,才意識到自己看不見對方的人影。聯想到太子方才莫名其妙像犯了多動症一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將兒子帶出去後才低聲說教了兩句,沒有當著孫子的麵教育這個當爹的,算是給兒子留足了麵子。

扶蘇顧左右而言他:

“父親,你看那裡飛來了一隻鳥兒,顏色倒是好看。”

秦王政看都不看:

“寡人在同你說話,你專注一些。”

扶蘇隻好乖乖認錯。

畢竟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父親說話時不認真聽確實顯得有些不尊重對方了,雖然他並沒有這個意思。

史官慢了半拍趕過來。

作為一個優秀的、有眼力見的史官,他知道什麼時候該跟緊君上、什麼時候應該走慢一點錯過一些劇情。

他可不想把王上教育兒子的話語再一次記錄下來,有上回那一遭就夠夠的了,記多了小命不保。

但是可以悄悄在自傳裡提一句。

史起居郞已經開始琢磨回去之後私下裡寫一本自傳,把不能記的全寫下來了。

寫自傳是之前荊軻刺秦之後在秦國臣子裡流傳起來的風氣,起居郎來得晚,所以現在才開始跟風。

自傳且不急,他往前走兩步靠近了二位。

今天跟出來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吃到什麼瓜,畢竟齊侯已經來了鹹陽。齊國被滅宣告著天下已經一統,前朝的臣子們肯定要來為王上商議新尊號的,他得見證這曆史性的一幕。

然而商議尊號的臣子沒來,提分封的臣子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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