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為何?(1 / 2)

生氣離開的太子殿下,在王駕即將出發前往野熊出沒的地區時,果然又不放心地回來了。

馬車裡坐著四個人,除了儘量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史官之外,剩下三人之間的氣氛很詭異。

陰嫚有點坐立難安,她開始後悔擠上父親的車架了,早知道還不如自己坐一輛車。

她原本想在和父親同乘的時候,多和父親敘敘舊,問一問巡遊路上的見聞。但現在看來,有大兄在她根本不敢開口。

大兄最近越發氣勢迫人了。

陰嫚用眼神向父親求助。

方才父親要她幫忙的時候她可是出了力的,現在輪到她需要幫助了,父親可不能拋下她不管。

秦王政:……

秦王政戰術性地翻看奏折,回避了女兒的視線。

陰嫚不可置信地看向父親,父親怎麼這樣!她還是不是父親最疼愛的小公主了?!

扶蘇輕笑一聲,他就知道會這樣。

以前的父親當然做不出這種事,但現在的父親可是恢複了前世記憶的。

最近的夢境已經走完了駕崩前的部分。

之前父親一直有一種自己是旁觀者的感覺,並不能百分百代入夢中自己的心態。但是自從生前記憶全部回籠後,那些記憶仿佛徹底融入了父親的神魂中,讓他的思維邏輯和上輩子大權在握多年的始皇帝重合了。

權勢確實是一劑毒藥。

年輕時候的父親還能算得上君子端方,當了十年皇帝之後嘛,難免任性一些,有時候也不太在乎旁人死活。

你跟當皇帝的聊什麼良心?

雖然父親已經在努力克製了,這一世的記憶思維也儘量中和了那些不利影響。可父親畢竟這幾天才剛剛融合上一世的心態,正是受影響最嚴重的時候。

連扶蘇勸他不要去以身犯險都勸不動,陰嫚那點小委屈就更彆指望父親會體諒了。

扶蘇也沒辦法,隻能等過些日子父親調整過來後,再和他算最近的賬。

大約秦王政自己也察覺到了異樣,這幾日一直不怎麼消停。

獵熊回來之後一點不閒著,不僅明麵上四處巡視,找機會把想乾的乾了,私底下還在派人尋訪剩下一些還沒獵殺過的野獸。

被派去統籌這件事的是蒙毅。

蒙毅不太理解:

“王上為何如此著急?”

不是說還要在這裡等候好些天,等到大鮫出現嗎?最近一點大鮫的影子都見不到,短期內他們肯定不會離開膠東的。

秦王歎氣:

“愛卿你不懂。”

再拖幾日他心態調整過來之後,就沒辦法頂著愛子的壓力,不管不顧地去和野獸搏鬥了。

趁著現在他“病”著,可以任性一點。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他昨日還聽見扶蘇在和史官打商量,說齊地沒有巨鱷,這是人力無法乾擾的事情。既如此,不如就記載為“王上原有斬

殺巨鱷之心,奈何巡遊途中不曾碰見”。

這樣一來,秦王政之前說的話就不算吹牛。不是他乾不掉巨鱷,是附近沒有,這也怪不了誰。

然後,扶蘇就可以理直氣壯地阻攔父親去其他地區尋找巨鱷了。

誰讓之前秦王政用的借口是“史官已經記錄下來,若做不到寡人會遭後世嗤笑ツ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秦王政察覺到了危機。

再這麼下去,扶蘇遲早能給他把所有猛獸都找到合理的說辭,讓他省去獵殺環節。

比如記載的時候玩點春秋筆法,在某次他打獵之後寫一句“王上於齊地獵得猛虎、大熊等野獸”,誘導後人誤以為剩下的那些都包含在“等”裡麵了。

可實際上,“等”裡隻有一些野兔之類的小收獲。史官可沒有騙人,是你們自己理解有誤。

太子太能乾也不見得是個好事。

秦王政又叮囑了蒙毅一句:

“愛卿快些去,不要耽誤了時間。”

蒙毅:……

蒙毅還是摸不著頭腦,出門碰見太子便問了一句。太子最是了解王上,或許能明白王上的深意。

扶蘇一聽就知道父親在打什麼算盤,但是很給麵子的沒有拆台。隻說父親可能是之前在船上憋了太久,精力無處發泄,這才四處搜尋猛獸。

蒙毅想了想,感覺好像也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了,便信了這個說辭。

太子和郎中令在院門口交談時沒有刻意遮掩,左右王上的院落附近都是信得過的士兵和侍從,他們不會隨意把君王的消息往外亂傳。

可好巧不巧,那時郡守府的郡尉過來拜見王上,聽見了隻言片語。

他離得有些遠,隻依稀聽見什麼“精力無處發泄”。當時沒太往心裡去,回去後一拍腦袋,覺得自己升官的機會來了。

郡尉雖然也掌握一郡軍事,但到底是郡中二把手。上頭還有個郡守壓著,誰不想當老大呢?

郡尉悄悄打聽過了,如今的郡守隻是臨時擔任,過段時間就會撤換。他不知王上想換誰上去,隻琢磨著自己是不是也能有機會搏一搏。

哪怕不在郡中當老大,能調任到軍部更高的職位上去,那也不錯啊。

郡中的軍隊數量有限,平時也沒什麼戰事。遠不如邊境和匈奴胡人作戰威風,還能賺取軍功。

之前郡尉還在苦於不知道該如何討好王上,如今他醍醐灌頂,發現自己居然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事。

郡尉連忙找到自家夫人:

“王上出行竟連一位姬妾夫人都沒帶,身邊難免寂寞。太子殿下也是,聽聞殿下後院空虛,還未有太子妃。”

郡尉的夫人眼前一亮:

“那咱們女兒——”

可以的話當然是當太子妃最好,當不上也不要緊。他們家門第是低了一些,隻當個尋常妾侍還是不成問題的。

夫妻倆開始合計起來。

秦王政發現這幾日郡尉開始隔三差五找借口往自己身邊湊

,過來了也不奏事,就聊聊家常,詢問一下王上的喜好。

一開始秦王政沒太在意,他當皇帝那會兒整天有人打聽他喜歡什麼,他都習慣了。

可是郡尉回回聊著聊著話題都能往後宮上拐,一時問王上可要人伺候,一時又問太子可覺得孤單。

秦王政起初隻是回了不必,以為說過就可以了。未曾想郡尉鍥而不舍,你今天說不用,那我明天再來問一次,或許你就改變主意了呢。

秦王政:……

主要還是直接給王上送人郡尉不太敢,非得得個準話才好。畢竟拍馬屁拍到馬腿上的事情屢見不鮮,他也怕自己會錯了意反而惹來厭棄。

秦王政不免對太子抱怨:

“郡尉若能將這些鑽營的心思放在正事上,恐怕早就升官了。”

扶蘇忍俊不禁:

“父親當真不覺得孤枕難眠嗎?這一路行來可是難得有人主動獻上美人。”

之前他們都在楚地打轉,楚地的太守自己都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空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

而且他們想獻美人,也得找得到身家乾淨的美人才行。萬一獻上的是個楚國餘孽,那不是嫌棄自己腦袋太多餘了。

地方官員也沒料到王上會突然要來巡遊各地,否則提前幾年準備或許還能趕得上。現在臨時找人,到哪兒找去?

這家郡尉有適齡女兒算是正好撞上了,旁人家的不是年齡不合適,就是早已有了婚配。

扶蘇記得父親上輩子巡遊似乎就沒怎麼收美人。

大約是各地情況比如今糟糕許多,巡遊途中也不得清閒。哪怕都城中有太子替他分擔壓力,他也一心鋪在政務上,根本沒功夫擴充後宮。

秦王政聽著兒子的調侃,有些無奈:

“朕有三十多個兒女,已經不在意這些了。倒是你,如今膝下隻有三個孩子,當真不肯再娶嗎?”

彆看扶蘇現在說得大度,他要是真的收了那些美人,太子肯定不高興,覺得父親又要給他生一堆和他搶寵愛的弟妹們來。

小兔崽子有三十多個還不夠嗎?

三個他都嫌多!

上一世人生的最後幾年,始皇帝為了修行在生活方麵十分克製。不僅是出行起臥,後宮之類的也不去了。

當時盧生忽悠他說真人須得餐風飲露,喝水都要喝最純淨的露水,這樣才能不沾染世間濁氣。

始皇帝很信這些,一切在他看來會被濁氣汙染的行為他都摒棄了。太子他都狠下心來不去相見,隻每日寫信與兒子交流,更何況妃妾。

哪怕後來盧生他們逃逸被捉,因為汙蔑始皇帝的事情遭受處決,始皇的清修也沒受到影響,依然在繼續進行。

如今再想起這些黑曆史,秦王政雖然覺得十分尷尬,但養成的習慣卻不是那麼好改的。

扶蘇便總覺得父親間歇性處於“沒有世俗的欲望”那種狀態裡,總擔憂父親又去修仙。於是經常絞儘腦汁地想法子把人“拉回人間”,比如

努力逗他開心。

史官覺得王上擺出一副清冷出塵的姿態其實挺唬人的,一看就不是凡世俗人,不理解為什麼太子殿下為此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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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懶得跟他解釋。

方才父親問他是不是當真不再娶妻納妾時,正逢郡尉又雙叒叕前來拜見。一聽這話就精神一振,拿出了推銷的架勢準備侃侃而談。

他覺得他女兒真的不錯,而且太子一副不想娶妻的樣子更好。這樣如果女兒入了太子後宮,那不就是獨一份了?

說不準以後都隻有女兒一人,這就是另一種形式上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啊!

郡尉摩拳擦掌,暗暗發誓一定要說動太子。

但被扶蘇一句話否決了:

“太醫說我身體不好,不可縱欲。”

這話是上輩子的太醫在二世登基後才說的,因為當時二世陛下的身子骨實在差到了極點,這輩子的夏無且表示不背這鍋。

秦王政還不曾夢見這一幕,聞言神色頓時嚴肅起來,追問愛子可是真的。

若是影響身體健康的話,左右已經有了繼承人,不娶就不娶吧。

什麼都沒有愛子的身體重要。

秦王政腦海裡全是昨夜夢裡愛子纏綿病榻的樣子,一時險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問出口後才恍然想起太子今生身體康健,其實根本沒這回事。

可他也沒有改口,反而還道:

“太醫說的也有道理,身子骨不好好保養,遲早重蹈覆轍。既如此,你便跟著朕好好修身養性。”

史官疑惑地發現王上最近的自稱發生了變化,以前總是自稱寡人,如今時常稱朕。秦朝之前朕是很多人都可以用的自稱,無法體現諸侯王的身份,也不知王上為何如此。

太子似乎對此沒什麼異議,也不曾問過一句。或許裡頭有他不清楚的內情,隔日他再尋機問問。

郡尉聽得萬分失落。

他剛剛還以為機會終於來了,沒成想三言兩語之間,一切化為泡影。

到底是哪個太醫這麼多管閒事?

太子分明如此健康,麵色紅潤,氣息綿長。上回遊獵還射殺了一頭公鹿,哪裡像是身體不好的樣子?

一群庸醫!

郡尉失魂落魄地告辭了,終於不再跑來刷存在感。

陰嫚難得出門,在外麵快玩瘋了。時常不見人影,便錯過了郡尉給父兄推薦美人的好戲。

等她聽說時都過去了好些日子,那時的大兄已經開始和父親翻舊賬,算他之前一意孤行非要冒險的事情了。

陰嫚進門就聽見大兄苦口婆心地勸父親打消下回巡遊找機會獵鱷這個想法,邁入門的腳步一頓,後悔自己這個時候回來。

可她已經被她眼尖的父親看見了。

秦王政的語氣顯得有些欣喜:

“陰嫚回來了?快來讓為父瞧瞧。你看你又曬黑了許多,這次是去哪裡野了?”

扶蘇被迫結束了話題,回頭看向在門口躊躇著不想進屋的

妹妹。哪怕已經被父親叫住了,陰嫚仍舊磨磨蹭蹭。

扶蘇立時想起了之前這對父女聯手,一唱一和地勸他同意父親的危險提議。

好的,翻舊賬的目標又多了一個。

最後的結果就是父女兩個一起被太子絮叨,誰也彆想逃過去。直到一個保證以後肯定不去獵鱷,另一個保證再不幫父親說話,才被放過。

等大兄心滿意足地走了,陰嫚便鬱悶地說道:

“上回我為父親說話,父親卻不幫我應付大兄。就是這次大兄不提,我以後也不會再開口了。”

還害得她白白被念叨一通。

秦王政想起自己受前世性格影響乾出的騷操作,輕咳一聲,許諾道:

“明日朕讓你大兄為你畫一幅畫,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幅拾貝圖嗎?”

來到海邊,不留下一些紀念實在遺憾。沒有拍照技術的古代,就隻能靠人工畫圖實現了。

奈何齊地沒有像扶蘇這樣可以畫寫實畫的畫師,陰嫚便後悔當初沒綁個畫師跟她一起上路。

這幾日一直纏著大兄想要一幅畫,當然能多幾幅更好。扶蘇還在生氣她和父親唱雙簧呢,怎麼都不肯鬆口答應。

陰嫚又吐槽了一句父親給她的補償為什麼是勞煩大兄動手,他就仗著大兄孝順他可勁造作。

不過提要求時她倒是一點都不留情:

“那這幅圖我要自己收著,父親不能討要,我這裡的大兄手稿都快被你全換成畫師的摹本了。”

秦王政不是很想答應,試圖討價還價:

“摹本也很好看……”

陰嫚看著他,一臉絕不鬆口的模樣。

秦王政隻好同意:

“就這一張。”

陰嫚哼了一聲,這才滿意地從袖子裡掏出自己在海邊撿的小貝殼,說是孝敬父親的。

一個不怎麼好看,也不怎麼名貴的普通貝殼。到底是女兒的心意,秦王政還是妥善收下了。

第二日他去找太子說作畫的事情。

他說自己想要一幅一家三口在海邊拾貝殼的溫馨全家福——雖然全家並沒有到場。希望太子能畫兩份,給陰嫚也留一份收藏。

扶蘇便問父親還記不記得自己昨日在生氣。

不要以為您避重就輕,他就猜不到這是陰嫚想要的賠禮。

秦王政從袖子裡掏出一枚貝殼:

“這是阿父特意為你撿的,你看花紋像不像扶蘇?”

這裡說的扶蘇就是後世的桑樹了。

扶蘇:……

扶蘇無奈:

“父親這招又是跟陰嫚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