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統四十年。
大秦最奢華的皇陵驪山陵終於完工了。
之所以拖了這麼久,完全是因為總有個這裡嫌棄不好、那裡挑剔不行的太子殿下在旁邊搗亂。
扶蘇總覺得還可以建得更精美一些,因而怎麼都不肯結束施工。偏偏工匠們的手藝在這些年的精益求精下,確實在不斷精進,就顯得原本的做工粗糙了許多。
那天始皇帝心血來潮說想去驪山逛逛,於是王駕便準備起來。
橋鬆熟練地留下監國,目送他祖父帶著他爹去皇陵旅遊。
橋鬆:這件事聽起來就很離譜,但確實是他們父子倆乾得出來的。
即將邁入八十高齡的始皇帝顯然不合適再往遠的地方巡遊去了,所有人都擔心陛下在外會出岔子。始皇隻好就近選擇旅遊目的地,前兩年剛去過一趟巴蜀。
吞並巴蜀是惠文王時期的事情,然而始皇這些年也就巡遊百越那次從巴蜀路過過一回。當時沒有多作停留,所以兩年前那次是純粹過去旅遊的。
扶蘇陪著父親看了都江堰,遊覽了古蜀道,還去了好些地方。
他們在巴蜀轉悠了一圈,大約玩了半年。
仗著巴蜀距離關中近,根本不在乎多待會不會耽誤事。鹹陽真有要事,很快就能送過來給陛下處理。
這個勉強算巡遊的第八次巡遊結束後,所有人就都意識到,陛下肯定還會再出門一趟。
古人不像現代人那樣,覺得數字六和八最吉利。天家一向喜歡九,九鼎、九州、九重,九為數之極,九五之尊象征皇權。
既然陛下已經出行了八趟,那麼即便是湊數也肯定要湊足九次才好。
果不其然,今年陛下他又出門了。
考慮到這次隻是去驪山,驪山就在鹹陽隔壁,誰也沒阻止。要不是驪山陵的存在十分特殊,這甚至都不能算是一次巡遊。
不過本來正兒八經的巡遊也就六次,大一統二十五年那回六國重遊純粹是玩去的,巴蜀那次也是玩。
都是玩,驪山陵這次怎麼不算呢?
比起去巴蜀玩,從政治意義上,可能去驪山陵還更重要一些。因為陛下是去巡視陵墓的,皇陵具有極強的政治地位,他要去看看皇陵修得如何。
太子殿下認為:
“皇陵是父親長眠之所,自然要處處合心意才好。不叫父親親自看看,如何能知道是否喜歡?”
橋鬆則表示:
“沒聽說過君王活著的時候跑自己陵墓裡去旅遊的。”
既然始皇帝要親自驗收,那皇陵肯定要加班加點做完收尾工作。幸而最近太子殿下不曾提出新的點子,沒了這個甲方搗亂,收尾十分順利。
於是等始皇的車架抵達驪山時,飛揚的塵土早就沉澱完畢了。始皇帝不用麵對粉塵橫飛的施工現場,地麵還有人提前清掃過。
雖然太子十分龜毛,好在他隻挑剔地宮中的宮殿。像外圍的山川河
流模型、更外圍的陪葬兵馬俑等,他是不管的。
大部分陪葬坑已經完工並且封存了,隻留下進入地宮的悠長甬道。
扶蘇麵對那條甬道,不知怎麼有些怯步。
他總覺得那是一個會吞噬父親的深淵之口,不僅自己不想進去,還伸手拉住了父親的衣袖,不希望父親往裡走。
始皇敏銳察覺到了愛子的心緒激蕩。
他回身牽住了兒子的手:
“陪阿父一起進去看看?”
扶蘇感受到父親掌心的溫度,心中才安定一些。他定了定神,跟隨父親的腳步緩緩踏入其中。
一路燈火通明,雖是甬道,卻不陰森。
走了許久後,眼前出現了一片寬闊的人造“山川”。甬道的出口在地宮的室外,可以看見周圍複刻的關中地形。
將作少府在前領路,講解道:
“甬道直接通向‘關中’區域,陛下與殿下若是想欣賞大秦其他各郡的山川,要從關中朝外走了。”
由於是微縮模型的緣故,每個郡的占地麵積倒不是很大。但即便如此,人徒步走一圈下來,也要不少時日。
上輩子的驪山陵整體占地麵積就達到了56平方千米,換算成平方米是5600萬平方米。相當於78個故宮那麼大,是後世西安市區的兩倍多。
這輩子驪山陵從秦王政時期修到如今,五十年是有的。算上早期的選址,六十年打不住。
前世驪山陵用城牆圍出了內城和外城。
外城是從葬坑和陪葬坑,前者有兵馬俑坑、銅車坑、馬廄坑等等,後者就是陪葬的親眷和臣子了。
內城則是地宮區域,包含山川模型。
今生多修了這麼長時間不是在磨洋工,扶蘇毫不客氣地把占地規模繼續擴大了。內外城劃歸為了三個區域,中間多了個中城,單獨放置山川模型。
因而山川模型也被按比例擴大了,不然占不了那麼大一片區域。
如此一來,地宮就成了純粹的宮殿群。
經過太子殿下魔改的驪山陵布局不一定更合理,但一定足夠大氣。
修陵的時候將作少府就發現地方太大了施工很不方便,所以乾脆和設計圖紙的匠人商量著增添了“馳道”。
如今各城區間有大量平整的道路相連,將作少府甚至提前準備好了馬車,供君上乘坐。
始皇帝:……
他遠眺了一下燈火通明的中城區域,發現地宮的城牆還在遠方。目測了一下距離,果斷帶著兒子上車了。
其實不僅是最外層的叢葬坑已經完工了,中層的山川模型也同樣早已完工,唯獨地宮是最近才收尾的。
甚至外圍的陪葬坑裡也已經葬入了不少老臣。
正史上很多並未陪葬驪山的名臣良將,這一世都紛紛選擇了常伴陛下左右。所以部分工匠中途還被調去加急修了陪葬墓,主要是陛下的皇陵不著急,已經死了的老臣比較著急下葬。
地宮最
中心的宮殿基本複刻了玄宸宮。
周圍多出來原本放小型山川模型的區域則加修了彆的宮殿,比如鹹陽宮、上林苑等等,還在正中修了個雍都舊宮。
始皇巡查完之後,覺得這樣就可以了。他按下了太子的意見,示意工匠可以進行後麵的步驟。
接下來就是把陪葬品送入地宮。
扶蘇給父親準備了海量陪葬品,除卻部分放在叢葬坑的,剩下全都預備填充地宮。光是把這些物品搬進地宮並妥善放置,恐怕就要數年時間。
因為太子殿下說了,地宮是始皇帝在地府的居所,那當然要按照陛下生活起居的習慣來布置。
要是都像彆的墓葬那樣,陪葬品隨便堆放在墓室中,一看就不是讓人過日子的。
接下來的兩個月,扶蘇都留在驪山。
他每天去地宮裡指手畫腳,十分煩人。
“這裡要放一套桌案,供陛下日後看書辦公。”
眾人:陛下去了地府還要辦公嗎?
恐怖如斯!
“桌上記得把筆墨紙硯按照平日裡那樣放好,不要直接收起來。你們收起來了,難道陛下日後要用的時候還得自己去翻找出來親自放置嗎?”
眾人:就算我們放了,萬一陛下用完了,不還是要自己去找替換的嗎?
不對,被太子殿下帶進溝裡去了。
地府又不是隻有陛下一人,那麼多陪葬的臣子,哪個不能幫陛下乾活?
“正中的雍都舊宮就作停靈用,玄宸宮的主殿不許布置成主墓。寢殿處該放床榻的位置給孤好好放張床進去,你們要是讓陛下以後天天睡棺材,孤就讓你們現在開始拿棺材當床睡。”
眾人:雖然但是,人死後都是睡棺材的啊!
彆人能睡為什麼陛下不能睡?
好吧,始皇帝陛下當然要和尋常人擁有不同的待遇。
始皇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負著手饒有興致地跟著兒子到處轉悠,圍觀他怎麼折騰眾人的。
將作少府快被太子搞崩潰了。
沒聽說過哪家陵墓裡陪葬品是這麼擺的。
但他是太子他說了算,尤其陛下還一副沒意見的樣子,大家就更不敢抗議了。
扶蘇完全不覺得自己過分。
彆人家墓穴修得矮小-逼仄,哪像他父親的皇陵。說宮殿就是宮殿,室內高挑寬闊,還用木材、石雕、壁畫等物裝飾過。
像尋常陵墓那樣醜兮兮的壘磚樣式是看不見的,都被裝飾貼牆藏在後頭了。
這麼漂亮的地宮,陪葬品當然不能隨意擺放。尤其是不能擺得跟個墓穴一樣,不然住在裡頭多晦氣啊。
眾人:不是,死都死了,還嫌晦氣嗎?
啊???
扶蘇:你就說你死了以後樂不樂意待在那樣的墓穴裡吧。
眾人:……
還彆說,你還真彆說,在這種室內住著是有點壓抑的。哪怕明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可畢竟當
過幾十年的活人,早都習慣了陽間的審美。
太子殿下用一句換位思考成功說服了所有人,當下再沒人覺得太子吹毛求疵、想法奇葩了。
扶蘇心滿意足地做完了全部指點,和父親啟程回了鹹陽。
鹹陽的橋鬆許久前便已經得到了這邊驗收通過的消息,開始安排人將地宮中要用的陪葬品運往驪山。
隨行的還有侍奉陛下和太子許多年的侍者。
他們因為年紀大了,早就無法繼續在兩位身邊當差。平日裡就榮養在玄宸宮中,負責教導新來的侍者如何行事。
如今要為陛下的陵寢布置地宮,找彆人都不如找他們合適。
除卻太子外,唯獨他們最了解陛下的喜好。經他們指點布置出來的宮殿,絕對不會叫陛下住得不夠舒心。
這並不是一件很勞累的活,都是他們做慣了的。隻需要動動嘴,自然有人為他們推輪椅。
——雖然發明輪椅是為了方便腿傷不便的士兵,可年紀大的侍者確實沒法走太久站太久,有輪椅坐就好很多。
這次前往驪山,老侍者們應該就不會再回鹹陽了。
始皇帝啟程回鹹陽的時候,他們已經抵達驪山。
臨行前一日,這些人來拜彆陛下。
一人說道:
“不知老奴還能活多久,若是長壽,願為陛下守陵。若是短壽,還請陛下允許奴等隨葬外城。”
其實他們早就脫離了奴隸身份,隻因大秦廢除了奴隸製。所以宮侍雖是仆從,卻不再是物件,而是“賤民”。
這個賤民不是罵人的詞,而是一種社會階級,代表著失去自由、受人奴役。它是具有繼承性的,也就是子孫後代都會繼續給主家當奴婢。
但即便如此,也和奴隸有著本質區彆。貴族不可隨意杖殺奴仆,人家地位再低也是民。
且大秦如今已經通過了贖身的律法,麵前的這些老侍者早就贖身了。若是肯的話,完全可以靠著這些年的賞賜出宮去做個富貴閒人。
死後給始皇帝隨葬,那就隻能按照仆從的待遇草草葬下。自己歸家去安葬,卻可以花錢按照富戶都能擁有的規格單獨建墓。
始皇弄陶俑,就是沒指望侍者隨葬。
不過始皇到底是封建帝王,有人主動要求死後繼續侍奉他,他也不會拒絕。
自小在宮中長大的侍者早就習慣了為奴為婢,和他們談人權自由也不現實。甚至在宮侍們看來,死後還能繼續侍奉陛下還是一種榮耀。
始皇歎息一聲:
“準。”
侍者們便高高興興地送彆了陛下和太子殿下,精神抖擻地開始乾正事。
沒想到臨老還能在這裡發光發熱,一群整日閒得發慌的老人家煥發了第二春,每天都充滿了乾勁。
在鹹陽調-教新侍者,哪有在驪山陵乾活有盼頭。日日看著一群年輕麵孔青春洋溢,自己卻垂垂老矣,實在叫人抑鬱。
鹹陽城中。
太子的騷操作就不可能瞞得住,到底還是在群臣中傳遍了。
一回宮,隔日就有臣子求見。
史菅找到太子,明示加暗示:
“臣覺得,太子對地宮布置的建議非常不錯。便是換了臣,日後去了地府隻怕也住不慣墓穴。”
扶蘇:懂了。
扶蘇保證道:
隻要你自己出錢,孤可以給你也修個和陽間住宅一樣墓。?[(”
史菅:……
殿下,其實您可以去掉前半句的。
扶蘇:皮這一下很開心.jpg
這當然是開玩笑的,哪裡至於為了這點小事收錢。
至於所謂和陽間住宅一樣的墓,是單純指室內裝潢比較陽間。格局不會重新改動,墓室原本有多逼仄,以後就還是多逼仄。
史菅無所謂,他一個臣子本來也沒法跟陛下比不是。
隻要不讓他出錢,他就很快樂。
史菅離開後,很快又有其他臣子也試探著跑來為自己爭取。
大秦上下效仿始皇帝的風氣實在是太盛了,不管陛下做什麼,他們都想學,屬實是沒有一點自己的想法。
已經致仕的史菅這個時候往宮裡跑是為了什麼,明眼人都能猜的出來。見他高高興興地出宮,就知他的所求得到了滿足。
那剩下的人還等什麼?趕緊上啊!
先上的,就能先改裝潢。後來的隻怕要排隊,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排得上號。
這個時候就不要講究武德了。
蒙安借著近水樓台的便宜先拿了號:
“殿下,伯父的陰宅……”
年前蒙恬去世,驪山陵正在趕工他的封堆。因為始皇帝陛下重視蒙將軍,所以做得比較細致,目前還未下葬。
扶蘇當然表示:
“可以。”
沒有正式封墓就還能運作,不然重新把人家墓挖開再裝修一遍,有點缺德了。
蒙安又問:
“那家父的?”
蒙毅也年事已高,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逝世,所以要提前準備起來。
扶蘇帶頭:“也行。”
蒙安再接再厲:“祖父……”
扶蘇微笑:“孤勸你適可而止。”
蒙安輕咳了一聲,見好就收。
他祖父蒙武大一統初年就逝世了,距離現在過去了快四十年。現在動祖父的墓好像確實不太好,祖父或許已經住慣了墓穴。
最終蒙安隻是試探道:
“匠人為伯父修墓時,能否捎帶手一並修了家父的?”
匠人肯定第一個給他伯父裝修,如果太子同意了他剛才的請求,這樣排第二的就是他爹的那座墓了。
史菅第一個跑來預訂又如何?還不是得在他蒙家後頭排隊?
扶蘇看透了這小子的險惡用心。
蒙安明顯比蒙毅油滑一點,可能也跟從小就給橋鬆當伴讀有關係。橋鬆深受親爹荼
毒,是個天然黑,蒙安估計也被汙染了。
扶蘇微笑著同意了蒙安的請求。
其實地宮的宮殿早就完成了前期的基礎裝修和雕梁畫棟,剩下的就是擺放陪葬品。就像後世人們裝修房子,要先完成鋪磚刷牆才能安櫃子放家具是一個道理。
所以負責這部分裝修的匠人早就騰出了手來,人數眾多,完全不必挨個排隊修墓。
這麼多人,分出十幾支工程隊綽綽有餘。
來得晚的確實需要排隊,但排隊的擁擠程度也沒大家預想中那麼誇張。扶蘇乾脆把這事都交給侍者處理,就按先來後到排序。
侍者有些為難:
“若是哪家借口年紀大了,著急用,要求插隊該如何是好?”
扶蘇微笑:
“那就等人死了再說。”
人沒死不給插隊。
侍者:……
太子殿下還是一如既往的嘴毒呢。
應付完臣子,扶蘇轉身地回到了寢殿。最近父親午睡的時間延長了,似是有些精力不濟。
起初扶蘇沒太在意,隻以為父親這是出門一趟累著了。接近八十的高齡遠途遊玩,確實很容易透支體能,扶蘇自己出去一趟都嫌累呢。
但是回京一個月後,始皇還是維持著每日雙倍的午睡時長。扶蘇漸漸意識到,父親是真的老了。
難怪今年突然提起想去皇陵看看,還製止了他繼續挑三揀四。因為父親擔憂自己近幾年就會駕崩,想早些把地宮歸整完畢。
扶蘇心裡有些難受。
他坐在床邊看著父親的睡顏,想的卻是不知還能再看幾年。
始皇從午睡中蘇醒,恢複了神采奕奕。
就像前世強撐著不肯露出疲態那般,讓人完全看不出來這位掌控大秦多年的帝王已經邁入了生命的倒計時。
扶蘇緩慢地眨了眨眼。
始皇坐起身來,伸手按住他的發頂:
“朕的太子怎麼又要哭了?”
每次扶蘇慢吞吞眨眼,就是想把眼淚眨回去,假裝自己很堅強。
扶蘇吸了口氣忍住酸澀:
“阿父要嘲笑我嗎?”
始皇摸了摸他的腦袋:
“不會,阿父哪裡舍得嫌棄你。”
男子漢愛哭怎麼了,隻是情感充沛了些而已。始皇永遠記得兒子幼年時冷漠如假人的模樣,所以隻要扶蘇鮮活起來,無論是哭是笑,他都覺得很好。
始皇半倚在軟枕上,伸出的手放下來,改為握住孩子的手掌。
他溫柔地提起其他話題:
“這些日子,阿父一直在思索一件事。”
扶蘇便問是什麼事。
始皇答道:
“這個世界的扶蘇與你神魂融合了。”
“你缺失對外界的善念和情感,他缺失對旁人的惡意和心機。你們合二為一之後,魂魄才歸於完整。”
“那麼朕呢?這個世界的秦王
又去了哪裡?”
如果扶蘇是因為缺失一半神魂才會重生到這個世界,他為何也能一起重生過來?
以前始皇認為自己是在扶蘇重生時被順便帶過來的,若非他執念太深沒去地府,便不會有此奇遇。
最近大壽將至,他忽然多了很多感悟。然後他就想到,事情可能不像他猜測的那般簡單。
扶蘇瞬間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阿父是說,其實您也神魂不全,與另一個自己融合了?”
執念足夠深重的話,真的能阻擋住魂歸地府嗎?如果是這樣,同他一般執念太強且功德尚算深厚的君王,曆史上也不是沒有過。
除非必須要功績達到始皇帝這個程度的才能在人世停留,否則始皇前世的魂魄狀態可能就不是意外而是必然了。
其實仔細想想,這件事早有端倪。
扶蘇的阿父明顯比這個世界原本的秦王更重感情。
這裡的秦王雖對兒女有感情,卻仍是個實打實的薄情帝王。他隻會在閒暇之餘投放些許情感給孩子,所以他也並不了解他的兒女們。
如果是他遇到最初的扶蘇,可能不見得會把孩子帶到身邊仔細嗬護著養大。
洗腦包在塑造秦始皇形象的時候,首先將他塑造成了一位帝王,然後才是父親。並且在這個形象裡,很難看到一個普通人該有的七情六欲。
就好像秦始皇天生就不會脆弱也不會玩鬨,是個從出生起就冷靜克製的皇帝,眼裡隻有國家大事。
但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沒有人性和個人喜好。
和他正好相反的是,扶蘇的阿父是個情感充沛的人。他也願意外放自己的感情,會對臣子撒嬌認錯,也會對兒子撒嬌認錯。
甚至如果拿他去和其他君王比,還會顯得他好像太過重視感情了,不像個本該多疑冷漠的帝王。
如果說扶蘇和原主是無情和多情的對照組,那麼始皇和秦王就像是反過來的、多情和無情的對照組。
始皇毫不懷疑若是他沒穿來,原本的秦王一統天下後,會徹底蛻變成一個君威莫測的帝王符號。
他不由握緊了兒子的手:
“你這樣,讓阿父怎麼放心得下。”
他家的傻阿蘇,倘若重生後單獨麵對那樣一個父親,隻怕要被利用到死。
秦王定然會發現阿蘇知曉未來之事,然後為了大秦榨乾他的一切利用價值。若是再多疑一點,恐怕還會因為阿蘇和原主的性格差異,懷疑他是占了長子軀殼的孤魂野鬼。
始皇都不敢想那樣的話,愛子要遭受多少苦難。
雖然阿蘇聰明又能乾,可在父親麵前,他的心眼原地立減一半。阿蘇從來狠不下心和父親對決,且就算出了手,也是鬥不過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