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妤送過來時,淡粉的荷苞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新鮮怡人。
可眼下,乾枯萎縮,沒了生氣。
他始終沒舍得丟。
“你錯了。”
薛定倫麵無表情,“我更偏心的人,明明是你。”
殷素秋聞言,嗤之以鼻,她微笑,“到這個時候,你還要說謊嗎?”她“哦”了一聲,又反問道,“難道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對你心慈手軟?”
這麼多年,她早就不稀罕這一份偏愛了。
薛定倫神色淡淡,“阿妤三歲時,意外走丟。你敢說,你是清白的?若不是念及我,沈家人的怒火,早已把你挫骨揚灰。”
“三年前,阿妤身中劇毒。你又敢說,你是清白的?”
按照規矩,殷素秋是要被逐出門派的。
可他猶豫了。
殷素秋麵色微變,她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卻沒想到,一切都暴.露在彆人的眼皮子底下。
她臉有些燒,又有些羞惱。
“你總說我偏袒阿妤,可她對我真心實意,而你呢,總是索取太多。”人心是肉長的,想到沈妤,薛定倫的眼神逐漸柔和,“當然,我也從不計較這些。”
“隻是,阿妤比你善良單純太多。要知道,一個人的心若是黑了,那就徹底無可救藥了。我不可能把門派,交到你這樣的人手裡。”
最後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
這番話,等同於赤.裸.裸的羞辱。
殷素秋神情變幻莫測,心裡雖難堪至極,但卻擠出一抹笑,“那又怎樣呢?到底是我贏了。”
這一瞬間,她改了主意,讓薛定倫這般死去簡直太便宜了他,“你睜大眼睛好好看著我的一舉一動。”
“還有,你以為讓沈妤還魂,我就彆無他法了嗎?”
殷素秋對沈妤可謂是恨之入骨,她撕破了偽裝,語氣陰狠毒辣,“哪怕掘地三尺,我也會把她找出來。我要讓你感受什麼叫做痛、不、欲、生。”
還魂的首要條件,便是八字相同,其次,再加上還魂的後遺症容易導致魂魄不相融。
有這樣的清晰條件,瞬間就能鎖定排查的範圍。
薛定倫心內大恨。
若不是有人通風報信,殷素秋又怎會知道這些?
可恨他不能動彈,又有罪名在身,否則——
“沈家人不會放過你的。”
他沒了辦法,隻能狐假虎威,“一旦沈妤重新回了沈家,你就等著自作自受吧。”
“我巴不得沈妤自投羅網。”
殷素秋緩慢起身,她的耐心終於在這一刻告罄,她把鬢角的碎發撩到耳後,“不過你放心,他們什麼都不會知道,我也不允許他們知道。”
她走至門口,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又回過頭,“如果你願意把掌門信物交給我,我倒是可以饒你、饒她一命。”
“你做夢。”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殷素秋並不惱,她體貼地關上門,將光線隔絕在外。
她眼瞼低垂,思緒複雜。
沒有掌門信物,她始終名不正、言不順,還是要儘快想個辦法。
籌劃了這麼多年,她不能功虧一簣。
屋內,薛定倫臉上的怒意煙消雲散。
殷素秋心心念念的掌門信物,他早就已經交給了沈妤。
師門訓誡,隻有置之死地而後生,掌門信物才會發揮作用,沈妤九死一生還魂,恰好符合狀況,希望能夠如他所願。
如果當年,他能夠依照規矩懲治殷素秋,也就不會釀成今天的悲劇。可他不忍心。
所以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也是他欠沈妤的。
薛定倫閉上眼,平息思慮,他不敢有輕慢褻瀆之心,虔誠地開始吟誦。
初時,聲音錯落有致,隨後,發聲自聞,到最後,經由心生。
如此十遍後,他猛然噴出一口血。
略帶黑紫的血液四濺,空氣中彌漫著腥臭味。
而薛定倫的氣息再度萎靡,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隨時都會離開世間。
“已施法,沈妤還魂重生,速救。”
修為全失的他,耗儘自己最後一口精血,施展千裡傳音術,把沈妤的消息遞到沈家。
這大概是他,還能替沈妤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薛定倫疲憊地閉上眼,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徹底陷入了黑暗。
“以你的本事,自保足夠了。阿妤,師父是真的希望你平安喜樂。”
千裡之外的沈妤,猛然從床上坐起,她做了一個噩夢,心悸的厲害。
沉默著擦掉冷汗,她又慢慢躺下。
隻是這一次,再也睡不著了。
良久,沈妤走至窗邊,盤腿開始打坐。
作者有話要說:沈妤:“想念爸媽、哥哥們的第一天。”
豆漿:“我是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