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2)

光線昏暗,寧宴看不清對方的麵容,隻是隱隱覺得那蟲的側臉和聲音都似曾相識。但此刻他無暇思考這些,退後一步,背抵上門板,隻想儘快離開。

他攥緊把手用力擰了幾下,房門卻紋絲不動。

“看來還是個不情願的。”

一聲嗤笑響起,腳步聲逐漸靠近,在他身後停下。

寧宴意識到房門從外麵鎖住了,也不再掙紮,強裝鎮定地轉過身。

那蟲一身絲綢睡袍,衣領開得很低,被鬆鬆地攏著。長發遮掩之下,依稀可見光潔的後頸。

沒有蟲紋。

……雄蟲?

對方又靠近了些。寧宴因而看清了他的臉。

那是一張極其妍麗的麵孔。眼睫濃長,臉上殘妝已然斑駁,卻分毫不顯狼狽,而是透露出獨特的慵懶氣質。

他的瞳仁在一片昏暗中看不出顏色,近乎墨黑,乍一看像是含著清淺笑意,實則未達眼底。

寧宴認出對方正是那位蟲族的頂流明星,每每在白果視頻直播,必然直衝推薦榜榜首。寧宴初次嘗試直播時,打開白果直播推薦頁,第一個點進的就是他的直播間。

沒記錯的話,他的名字是……溫斯特?

結合他剛才說的“亞雌”,寧宴立刻猜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急忙開口解釋:“有蟲讓我來這裡找……”

他的話還沒說完,溫斯特眼眸一閃,眼底危險的神色忽地消失了:“你是……”

他看上去想要說什麼,但有所顧忌,於是吐出兩個字就戛然而止。

“我就知道……”他喃喃一聲,不由分說地捉住寧宴的手腕,將他往裡拉。

寧宴猝不及防,被拉著往裡走了幾步,有心想要掙脫卻氣力全無。

不知道那股甜香究竟是什麼,寧宴隻覺得後頸隱隱發熱,其中某一處簡直就要燒起來了。伴隨而來的是手腳酸軟無力,意識雖然清醒,思維卻有些遲滯。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現在猛地一移動,才發現自己頭暈得厲害,步伐踉踉蹌蹌。

“……你做什麼?”

不會真把他當作送上門來的亞雌了吧?

思及這個可能,寧宴顧不了太多,就要說自己並非亞雌。他們推搡幾步,此時已經走到沙發旁,溫斯特忽地轉頭,朝著沙發的方向冷冷道:“行了,你可以滾了。”

寧宴一怔,順著溫斯特的視線望過去。沙發前的陰影處,一動不動地跪著一道身影,頭顱低垂,上半身不著一物,身形精壯,顯然是個軍雌。

寧宴壓根沒想到這犄角旮旯的地方藏著一蟲,姿態還這麼……不堪。他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視線觸及軍雌後立刻被燙著似的彈開。

那名軍雌聽到溫斯特的指令,沒有露出任何不甘或是屈辱的神色,而是順從地站起身。他走到門口,用力擰了幾下把手:“閣下,門被鎖住了。”

溫斯特煩躁地輕嘖一聲,卻沒有因為被鎖在這個房間而表現出任

何不安。總統套房的客廳左右各通向一大片區域,他隨手往對麵一指:“自己找個房間待著,管好你的耳朵,不該聽到的動靜彆亂聽。”

軍雌恭敬道:“是。”

然後抱著自己的衣服走進那邊的走廊,輕輕合上門。

溫斯特這才將目光移向寧宴,想要繼續把蟲往屋裡帶。這時他這才發現寧宴的狀態不對,在他身側幾乎要站不穩了。

思及方才溫斯特對軍雌說的“不該聽到的動靜”,寧宴本就一團漿糊的大腦更加亂了,下一秒,卻聽見溫斯特在他耳畔,用肯定的語氣低聲道:“你是寧寧。”

寧宴抬起沉重的眼皮。對方並未拭儘殘紅的唇瓣開合幾下,又緩緩道:“我就知道,你果然是雄蟲。隻有那群從未親眼見過雄子的蟲才會聽不出來。”

……什麼?

溫斯特看到了寧宴眼底的戒備,輕笑一聲:“彆這麼緊張,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沙發上臟,我扶你去裡邊坐著。”

自進入這個房間以來,看到的一切都透著荒謬。寧宴直覺上並不相信這位雄蟲大明星,卻被對方不由分說地扶進就近的一間臥室。

溫斯特似乎並不知道憐惜為何物,手法略顯粗魯地按著寧宴的腦袋,幾乎是拽著蟲丟在臥室的大床上。

寧宴被按在溫斯特的頸窩處,那股一直縈繞在鼻尖的甜香頓時濃鬱了不知多少倍。寧宴猝然被熏懵了,腦中“嗡”的一聲,後頸燙得幾乎要灼燒起來。

他意識到進門以來的香味是從溫斯特身上傳來的。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雖然已經和對方拉開了一定距離,但那股甜香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就像是……他自己身上也在溢散那種味道。

溫斯特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一時顧不上寧宴,快步走到一旁的床頭櫃前,在抽屜裡翻找半天。寧宴的視線有些模糊,看著他翻出一包創可貼似的東西,三兩下拆開貼在後頸。

大概是發覺寧宴一直在看著他,溫斯特又用力按了幾下,才放下手:“我都不知多少年沒用抑製貼了,算是為你破個例。”

抑製貼又是什麼?

骨縫間蔓延開細細密密的癢,像是有小蟲子沿著血管攀爬。總統套房的大床十分柔軟,寧宴深陷其中,五指陷入被褥間,緩緩收緊,平整的緞麵被他扯得皺成一團。

“你是什麼等級?聞起來是B級,但是對誘導信息素的抵抗力這麼弱,倒像是C級。”

見寧宴已然無力回答他,溫斯特對眼前的局麵也感到為難:“你的助理呢?”

“你來之前吃了什麼?……”

“……終端在響……”

耳邊溫斯特似乎一直在說著什麼,在寧宴聽來卻仿佛隔著水波,難以分辨。

“‘卡洛斯上將’?”

寧宴手腕上的終端屏幕亮起,顯示來電。溫斯特低聲讀出上麵的備注,若有所思:“難怪哈雷爾急著賣雄子,原來你已經投靠卡洛斯了。”

在他思索的間隙,通訊撥出

時長達到上限,自動掛斷。還沒來得及自動息屏,新的通訊又撥了進來。

終端固定在使用者的手腕上,隻有被主動摘取時,表帶才會自動散開。溫斯特看著黑發雄蟲的眼神已然放空,隻得將他發燙的手臂拉到自己麵前,按下屏幕上的接通鍵,還貼心地切換成免提模式。

聽筒中立刻從傳來卡洛斯聲音,一向冷靜無波的聲線中居然泄出幾分慌張:“您在哪裡?”

回答他的卻不是寧宴,而是一個帶著揶揄的聲音:“上將,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雄蟲清透的聲線和懶洋洋的語調實在很有辨識度,卡洛斯立刻認出了對麵的聲音。

“溫斯特閣下?”

溫斯特從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哼。比起卡洛斯,他的語氣散漫得仿佛是在閒聊:“不如先解釋一下,你帶來的亞雌,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房間?”

“閣下,不必和我裝傻。他既然在您身邊,您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卡洛斯雖然用的是敬語,語氣卻冷若冰霜,其下壓抑著什麼。

溫斯特見沒詐到對方,遺憾地歎了一聲,也不以為意。

就在這時,寧宴在一片混沌中,隱約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下意識出聲:“上將……”

很輕的兩個字音,一出口就消散在唇齒間。通訊那頭卡洛斯的呼吸一頓,急切道:“閣下,您怎麼樣?”

耳中又是陣陣嗡鳴,寧宴難受地把臉埋進被子裡,緊緊咬住唇瓣,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細碎呻.吟,不吭聲了。

卡洛斯焦急的問話散在甜膩的空氣中,並沒有蟲應答。

認識卡洛斯這麼多年,溫斯特還沒見軍雌有過這樣明顯的情緒波動,一時有些新奇。

他惡劣地伸出手,搭在寧宴的後頸。

雄蟲白皙的肌膚已經泛起大片大片的粉,被冰涼的手指一激,頓時瑟縮一下,唇畔溢出一絲嗚咽。

“艾德蒙德!你在做什麼?”

卡洛斯的聲音果然染上怒意,竟是連敬稱都不用了,直呼他的姓氏。

溫斯特愉悅地收回手,還順便替寧宴捋了一把潮濕的額發:“卡洛斯上將,你急什麼?又不是不知道,我向來隻對軍雌感興趣。”

“不過,”他話鋒一轉,“這麼漂亮的雄蟲,既然送上門來了,也不是不可以……”

他拖長了尾音,等著欣賞那頭卡洛斯的勃然大怒,卻隻等到一陣反常的安靜。溫斯特疑惑地皺起眉,正想再說點什麼——

“砰!”

門外猛地傳來一聲巨響,整個套房的地麵都隨之一震。

溫斯特臉上好整以暇的戲謔表情緩緩裂開一條縫隙。他站起身,揉了揉被震得微麻的耳朵,喃喃道:“真是粗魯……”

下一秒,臥室門被大力拍開,重重地甩在牆麵,沉悶的撞擊聲回蕩在整個房間。

“卡洛斯·哈雷爾,”溫斯特雙手抱臂,掀起眼皮,唇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冒失了。”

卡洛斯一眼就看到被溫斯特攔在身後的寧宴。

雄蟲側臥在雪白的被麵,汗濕的黑發淩亂地鋪散開,臉卻被溫斯特的衣擺完完全全擋住。

卡洛斯一進入這間套房,就聞到撲麵而來的信息素味。他辨彆出了這是屬於A級雄蟲的味道,同時還覺察到客廳內有軍雌精神力的殘留。

不久前這裡發生過什麼,一目了然。

卡洛斯對艾德蒙德家這位雄子的作風略有耳聞,一向不予置評。但他想不到寧宴會和他扯上關係,在趕來的路上一時氣急,險些被他激怒。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溫斯特還不至於淪落到要和休伯格合作害蟲的地步。這次意外,八成由休伯格一手設計。

卡洛斯已經恢複了往日的鎮定自若,隻是一雙猩紅的雙眸微微閃動,如同熔岩之下翻滾的暗流。

他被嘲諷後也不以為意,冷靜地反問:“溫斯特閣下,艾德蒙德家的雄子,什麼時候居然被休伯格算計了?”

“休伯格那個蠢貨乾的?”溫斯特了然地點頭,眼中狠厲一閃而過,麵上卻依然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想要借我這把刀,兵不血刃地廢掉你們的新項目,是吧?”

“是。”卡洛斯頷首,隨後乾脆利落地微微躬下.身,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致歉禮,“很抱歉打擾到您,我這就帶他離開。”

溫斯特不為所動,依然嚴嚴實實地擋在床前:“卡洛斯上將,你也看見了,他的狀態並不好,或許不適合被你帶走吧?”

在他身後,寧宴蜷縮成一團,額頭蹭著被麵,發出窸窸窣窣的細響。

卡洛斯的大半心神為那點兒聲音牽動著,強壓下心底的焦躁:“在此之前,您與他素不相識,將他留在您這裡更不合適。”

“現在不就認識了?我可不希望明天在星網上看到上將被雄蟲保護協會帶走的新聞。”

卡洛斯冷聲道:“閣下無需擔心,不會出現那種情況。”

寧宴恍惚間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強撐著睜開眼,想要坐起身,雙臂使不上勁。

溫斯特聽到動靜,轉身扶著他坐起來,卡洛斯因而看清了雄蟲此時的模樣。

寧宴的額發亂了,一縷一縷地貼著鬢角,霧氣彌漫的雙眸仿佛能晃出水來。眼下鋪滿紅暈,下唇被他自己咬得出了血,往日素白的麵龐被染上彆樣的顏色。

溫斯特瞥一眼卡洛斯的表情,眼底浮現出饒有興味的神色。他故意伸臂,虛虛地攬住寧宴的肩頭,隨後勾起一縷烏發,纏繞在指間。

他垂首,對寧宴輕聲溫言:“以你現在的情況,跟著一隻軍雌走,知道會發生什麼嗎?”

溫斯特挑釁似的瞥一眼軍雌,又低下頭,語調誘哄:“軍雌是很粗魯的生物,偏偏又最善於偽裝。他們能看似溫順地向你下跪,卻也能夠輕而易舉地傷害你。”

“不要輕易地將自己的安危交付給沒有被馴服的軍雌。”

溫斯特語調輕緩,眼神在此刻卻如同冰冷粘膩的毒蛇,在黑暗中

蓄勢待發,

緊緊盯住寧宴臉上的神色。

但寧宴隻是怔怔地與他對視。自後頸漫起的熱.潮燒得他眼尾發紅,

視野模糊一片。

因而寧宴沒能看出麵前是一雙野心家的眼睛。

“夠了。”卡洛斯沉聲道。

溫斯特見寧宴沒有任何反應,也失了趣味。他眸光一閃,恢複了往常神態,鬆開手向後退開一步,聳了聳肩。

“帶他走吧。”

卡洛斯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氣,三兩下解開製服外套,把寧宴從頭頂到腰際嚴嚴實實地裹起來,將他打橫抱起。

寧宴被突如其來的黑暗蒙住了頭臉,身體一輕,下意識地想要掙紮,被卡洛斯用掌心輕輕碰了一下,帶著安撫的意味:“沒事了,不怕。”

卡洛斯轉身就要離開,又想到什麼,回頭道:“閣下,彆忘了徹查手下的蟲。”

溫斯特斜靠在床角,聞言冷哼一聲:“用不著你提醒。”

客廳對麵站著一隻神色驚惶不定的軍雌,上身襯衫的紐扣在倉皇中甚至錯了位。他奉溫斯特之命待在隔壁,聽到破門而入的巨響後擔憂不已,卻又不敢貿然闖入,隻得提心吊膽地等在門口。

卡洛斯看都沒看他一眼,越過破損變形的大門,快步順著走廊離開。

總統套房所在的樓層一向靜謐安寧,但此刻空氣中的寂靜中,卻滿是讓蟲精神緊繃的氣氛。

電梯口守著兩名荷槍實彈的軍雌,見到卡洛斯,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上將!”

卡洛斯懷抱著雄蟲步伐匆匆,無暇顧及,徑直邁入電梯。擦肩而過的刹那,兩名軍雌嗅到一縷細微的甜香。

電梯門已經關上,他們又恢複了原本的站姿,不敢交頭接耳,更不敢多想什麼,靜候耳麥中的下一步命令。

寧宴的鼻息間滿是揮之不去的甜味。眼前一片黑暗,氧氣似乎也有些稀薄,讓他呼吸不暢。

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抱著他。雖然對方走得很穩,但寧宴能夠感覺到他行走間步伐的節奏和起伏。

耳邊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還有製服布料摩擦的細碎聲響。寧宴的感官在某幾個瞬間突然靈敏起來,聽到周圍有許多不同的聲音在陸陸續續地喊著“上將”。

太熱了……

寧宴不知道自己出了多少汗,隻覺得連眼睫毛都是濕漉漉的,仿佛掛著水珠。

身體沉重得像是拖著一灘泥水。他難受地將頭往一邊偏去,隱約感覺發頂又被隔著衣服揉了揉。

懷中的雄蟲不舒服地掙動了一下,卡洛斯的肩背頓時有些僵硬,手法生疏地輕輕一撫。

在房門外見到休伯格後,對方借口有要事要商議,帶著卡洛斯走了許久,來到酒店的會客廳。坐下後,卻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儘說些毫無意義的廢話。

卡洛斯逐漸覺察出休伯格是在拖著自己,隨即想到對方恐怕意在寧宴。他當即抽身回去,卻隻在桌上發現一份吃掉小半的盒飯。

意識到中招,卡洛斯傳令手

下帶隊趕來,隨後向酒店管理蟲亮明身份,調監控查到了不久前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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