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2 / 2)

現在那份剩飯已經被送去檢查。第三軍派來一個小隊,一度封鎖了酒店的出入口,在收到卡洛斯的下一步指令後,才放開戒嚴。其餘軍雌都奉命守在酒店側門前往停車場的路上,以免閒雜蟲等誤入。

越來越濃鬱的信息素味自卡洛斯懷中溢出。兩側直挺挺守著的軍雌都是訓練有素的軍蟲,不至於為那一晃而過的氣味失態,但心中都難掩驚詫。

通往停車場的路在此時顯得格外漫長,但好在總算走到了儘頭。卡洛斯小心翼翼地將雄蟲在後座放下,帽簷下的額角已經濡濕。

製服外套失去了外力的收攏,自然地散開,露出底下雄蟲的模樣。

相比卡洛斯微微汗濕的發根,雄蟲則完全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雙頰緋紅,麵容一片濕潤,不知是汗水還是生理性的淚水。上衣緊貼著肌膚,發梢幾乎能滴出水來。

卡洛斯呼吸一窒,觸電般地移開視線。

他下意識想要伸手替對方拭汗,但很快意識到不妥,於是抓起散落在坐墊上的外套,隨後又立刻放下,一連串的動作顯得十分手忙腳亂。

卡洛斯記起許久之前學校生理上的知識。雄蟲在情.熱時,本就嬌氣的皮膚會變得更加脆弱,稍不注意就會受傷。

軍裝製服質地粗糲,還不吸水。卡洛斯在飛行器內轉了一圈,翻出換洗備用的襯衫。

他一手托著寧宴的後腦,一手將襯衫團成團,動作輕緩,一點一點吸去對方麵上的水痕。

寧宴下意識閉眼,順從地仰起臉任由他動作,片刻後才睜開眼,霧蒙蒙地望著對方。

卡洛斯站起身:“閣下,我在前麵等您。”

寧宴沒明白他的意思,隻是在他將要轉身時,輕輕拉住他的袖角。

很細微的力道,但卡洛斯還是感受到了。他立刻重新在雄蟲麵前半跪下來,擔憂而疑惑地望著他:“閣下?”

寧宴仍然捏著那片衣角不放,水汽彌漫的黑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卡洛斯,抿著唇不出聲——

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卡洛斯在這樣的眼神下很快敗下陣來,試探著問:“您這是……要我幫您嗎?”

寧宴仍是直勾勾盯著卡洛斯,依稀在他的話中分辨出一個“幫”字,於是點點頭,等著對方下一步的動作。

卡洛斯深吸一口氣,想要平複逐漸失控的心跳,卻被鼻腔中濃鬱的信息素味刺激得更加錯亂。

雌雄之間撫慰的限製是兩級,B級雄蟲正好能夠安撫S級軍雌,隻不過比較勉強。這也是卡洛斯到現在還能保持冷靜的主要原因。

但足夠高濃度的B級信息素也足以衝昏S級軍雌的頭腦。車廂內空間狹小,他們隻是進來片刻,甜甜的雄蟲信息素味就已經飄滿每一處縫隙,卡洛斯就算想要緩一口氣冷靜一二都沒地可去。

寧宴見軍雌半天沒有動彈,又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洛斯生怕自己理解有誤,

艱難地又問了一遍,

得到同樣的回答。他這才緩緩起身,去駕駛室取來抑能頸環。

按下卡扣時,卡洛斯發覺自己的手居然在發抖。

“閣下,冒犯了。”

寧宴迷糊之際,感覺卡洛斯又把自己抱了起來,隨後手中被放入一個冰涼的小圓球。

他迷茫地仰起頭望向對方,唇瓣動了一下,卻沒能出聲。好在卡洛斯讀懂了他的意思,解釋道:“這是電擊觸發裝置,您要是不舒服了,用力握一下,頸環會釋放出電流。”

寧宴迷蒙的目光在軍雌銀灰色的襯衫上遊移片刻,才緩緩對焦到頸間那道金屬環上。

他還記得幾個小時前自己在這架飛行器上說過的話:“不戴這個……相信你……”

大概是因為大腦已經停擺,寧宴此時的語調全然像個孩子,並且因為同一句話還得重複第二遍而顯得不太高興。

“……我不相信自己。”卡洛斯歎了口氣,嗓音發啞,將聲音又放輕了些,“您拿著它,好不好?”

對方的語氣很溫和。寧宴被哄得點了頭,接過小球,掌心滾燙的溫度很快把冰涼表麵捂熱。

片刻後,寧宴正感覺好受了些,卻忽地渾身一顫,喉間溢出含糊的嗚咽,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小球。

金屬環表麵亮起,卡洛斯猝然間被電了一下,悶哼一聲,不敢再動:“閣下?”

寧宴隻是睜著一雙眼,茫茫然望著軍雌,唇瓣微張,卻沒能發出一個音節。

許久後,才找回發聲的方式。

“卡洛斯……”

他連“上將”的稱呼都略去了,在殘存的理智中勉強翻找出一個詞,卻仿佛不知道這個名字的意味似的,翻來覆去地呢喃,像是海浪中浮沉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卡洛斯……”

“卡洛斯……”

他漸漸泄了力。金屬小球從指縫間脫落,沿著坐墊滾了一段,隨後“咚”地一聲掉在地上。

車廂內的兩蟲都無暇顧及。

寧宴緩緩將額頭抵在軍雌肩上。卡洛斯垂下眼,就能看見對方汗濕的發尾軟軟地貼著皮膚,衣領遮不住紋身貼,一部分已經被蹭花了。

低頭的動作讓雄蟲後頸凸起的脊椎骨變得明顯。卡洛斯略一出神,心想來帝都星這麼多天,研究所的蟲難道沒有按照膳食表給雄蟲送飯嗎,為什麼還是這麼清瘦?

寧宴在不知不覺間蜷縮起來。他的意識都有些渙散,卻在覺察到異樣時恢複了些許清醒。

“……那是什麼?”寧宴啞著聲音問。

卡洛斯耐心道:“這是您的尾勾。”

尾勾……?

寧宴一個激靈,猛地往對方懷裡鑽。卡洛斯被撲了個滿懷,有些不知所措,順著雄蟲微微顫抖著的脊背輕撫幾下:“不舒服?”

寧宴一個勁搖頭,把軍雌的領口蹭得亂糟糟的,動作間露出發紅的眼框。

S級軍雌將潛力激發到極致,甚

至能夠捕捉到光能彈的運行軌跡,但此刻卡洛斯居然不能肯定,雄蟲眼尾暈開的水色,究竟是不是他心神震蕩之下花了眼。

懷中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怎麼把它……收回去……?”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卡洛斯被雄蟲的泣音打亂了心神,倉皇間分出一隻手來,小心翼翼地扣住他的腰,口中溫聲哄著,“很快就好。”

如果說被鱗片遮掩的軟骨是軍雌身上唯一的弱點,那麼雄蟲的尾勾則處處脆弱而敏感。

那條在寧宴的認知裡本不該出現的尾勾,在極短的時間內被無限放大了存在感。

他隱約聽見幾句安撫,原本已經平靜些許,很快卻再次嗚咽出聲。他控製不住地咬緊了下唇,口中漫起血液的鐵鏽味。

卡洛斯時刻留意著寧宴的反應,見狀,單手托住他的下頜,用拇指撥開。

“彆咬自己。”

寧宴照做了,鬆口後下唇印著鮮明的齒痕,滲出幾滴血珠。

鬼使神差一般,卡洛斯用指腹輕輕一抹。

鋪開的紅是和卡洛斯的瞳孔如出一轍的顏色,在寧宴淺淡的唇上本該突兀,卻在此刻顯得無比契合。

卡洛斯的心跳錯了一個節拍,頓時不敢再看,甚至十分冒昧地將雄蟲按進自己的頸窩。

但他很快又後悔這個舉動了。

寧宴幾乎整個兒埋在他的懷裡,潮熱的吐息儘數落在他的頸側。這樣過分親密的姿勢,讓卡洛斯能夠直接感受到對方心跳的節拍與呼吸的節奏,任何一點細微的反應,都被軍雌精準捕捉。

卡洛斯的後背在發癢。更準確的說,是兩側肩胛骨的位置。

他從未有過控製不住蟲翼的情況,但眼下顯然並不能用尋常經驗來對照。卡洛斯的餘光瞥見地上的金屬球,毫不猶豫地俯身撿起,在掌心用力攥緊。

電流的強度和金屬球受力大小成正比。這一下的力道遠非寧宴之前軟綿綿的握力可比。

頸部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隨即蔓延至全身,刹那間讓卡洛斯產生一種頭皮被穿刺的錯覺。但這短暫的劇痛讓他立刻清醒過來,血脈中蠢蠢欲動的原始欲.望被毫不留情地壓製下去。

寧宴若有所察,腦袋動了動,似乎想要抬頭,又被軍雌不輕不重地按了回去。

“沒事。”

卡洛斯後怕地撫了撫寧宴的後背。他不確定自己現在有沒有出現精神力波動的狀況。若是蟲紋擴散、或是顯出蟲化複眼,被雄蟲看到的話,難免被嚇到。

寧宴埋首在軍雌的頸窩,很快又無暇顧及旁的什麼了。

不知折騰了多久,等卡洛斯如釋重負地抬頭望向窗外,飛行器早已停在上將府的地下車庫內。

上飛行器時,卡洛斯不放心讓寧宴就這樣回研究所的住處,於是將目的地設置到自己家中。他本意隻是想要多關照一二,卻沒料到會關照到這種地步,現在簡直進退兩難。

方才的事,若是寧宴有心告到帝都星雄蟲保護協會,

完全可以讓他一個帝國上將被治以重罪,剝奪軍職,鋃鐺入獄——哪怕始作俑者另有其蟲、哪怕在開始前經過了雄蟲的同意。

但卡洛斯相信寧宴不會那麼做。就像他相信寧宴不會接受那兩名亞雌禮儀官的威逼利誘一樣。

飛行器內滿溢著甜甜的信息素味。雄蟲的側臉貼在軍雌胸口,麵頰尚餘斑駁淚痕,雙臂環著他的腰身,就著先前的姿勢睡著了。

這樣柔軟的姿態讓卡洛斯產生了一種被依賴的錯覺。他心中忽而湧起無限的憐惜,起身的動作就此頓住,舍不得動彈了。

在尾勾冒出來的時候,寧宴慌得不行,卡洛斯也被他一個勁兒往懷裡鑽的情況弄懵了,分出大半心思去哄,又想著儘快讓尾勾收回去。

於是後來,對方無聲的眼淚越掉越多,他居然沒顧得上。

直到現在,卡洛斯才發覺雄蟲的眼皮微微泛紅,鼻尖也是紅的,臉頰蹭上了一點暈開的紋身貼,還有些彆的東西。

但正是這樣的狼狽可憐,讓雄蟲褪去了往日若有若無的疏離氣質,變成了能夠像這般被抱在懷中的模樣。

卡洛斯垂眸望著寧宴疲憊的睡顏,過往碎片在腦中一一回閃——

木南星荒郊的初次相遇,隔著單向玻璃的那個夜晚;以及在飛往帝都星的星艦上,雄蟲望著舷窗外的浩瀚星河,眉目間是卡洛斯讀不懂的寥落。

明明就在眼前,卻仿佛隔著億萬光年。

他如同一陣風,輕飄飄地吹過,途徑的萬物都因之發出聲響,而風本身卻了無形狀、來去無蹤。縱使卡洛斯伸出手,也隻能徒勞地讓風從指縫間溜走。

卡洛斯曾以為那是自由,但現在卻從中窺見了伶俜。

而此刻,雄蟲窩在他的懷裡睡沉了,仿若風中倦鳥終於找到臨時的棲息之所,願意攏起扇動不休的翅膀,短暫地歇一歇腳。

卡洛斯想到這裡,不由自主地抬手,將寧宴垂落的發絲往耳後輕輕一捋,像是在梳理小鳥亂糟糟的羽毛。他在這一瞬間萌生出無限野心,不願讓這隻小鳥再飛離他的懷抱。

他的雙臂無意識地緩緩收緊,直到雄蟲在睡夢中不舒服地掙了一下,才如夢初醒,抱著雄蟲起身離開飛行器。

府中傭蟲不多,都是在此工作多年、信得過的蟲。卡洛斯帶著寧宴上樓,打算先讓他洗個澡,免得著涼。

浴室門口,卡洛斯把睡著的雄蟲放下來,輕聲喚著:“寧寧,先起來洗一洗,好不好?”

寧宴困得厲害,眼皮似有千鈞重,卻總聽到有誰在叫自己。他一點兒也不想睜眼,於是不樂意地把臉彆到一邊。

這個稚氣的動作讓寧宴的大半張臉埋進軍雌的掌中,隻留給對方一個烏黑的後腦勺。

手心傳來柔軟的觸感,卡洛斯心中同樣發軟,沒再出聲。

生理課還教過,雄蟲的身體會因為釋放大量信息素而陷入疲憊狀態,需要充足的睡眠來恢複。

卡洛斯曾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用不上這些知識,卻沒想到會在這樣

的情況下派上用場。

寧宴在半夢半醒之間陷入了輕柔的水波。不久,

?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那片肌膚本就敏.感得不能碰。被這麼一激,寧宴立刻反應劇烈地向前一掙,同時睜開了眼。

卡洛斯手中拿著一條熱毛巾,見狀趕緊伸手扶住他:“紋身貼不好洗,先熱敷一下。”

寧宴仍是迷瞪瞪的。浴室裡霧氣彌漫,他的眼中同樣含著蒙蒙的水汽,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兒,慢吞吞的靠了回去。

毛巾於是又覆了上來,片刻後輕輕揉搓起來。在熱與癢之間,寧宴又感到隱約的痛意。

“……疼。”他嘀咕一聲,用濕漉漉的手推了一把卡洛斯,在銀灰色襯衫上留下一個深色的濕手印。

卡洛斯捉住他的手腕放回水中,偏頭觀察片刻:“紋身貼在皮膚上停留太久,過敏了。”

傭蟲已經將加急快遞送來的睡袍放在門口。卡洛斯把昏昏欲睡的雄蟲從浴缸裡撈出來,換衣服吹頭發,塗上過敏藥,喂了點水,然後塞進被窩。

寧宴的腦袋一沾上枕頭,困意立刻鋪天蓋地湧上來。

“寧寧,睡吧。”卡洛斯替他掖好被角。

眼見著雄蟲睡熟了,卡洛斯在黑暗中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才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

此時已經接近黃昏。卡洛斯去浴室衝了個澡,出來後打開靜音的終端,屏幕頓時被無數消息提醒與未接通訊淹沒。

在艾德蒙德酒店的軍雌們已經撤離。那份餐食的調查報告在不久前發進了卡洛斯的郵箱。

飯菜中的劑量對於亞雌來說並不算大。可見休伯格既計劃著惹惱溫斯特,又生怕藥量太多、讓兩蟲真的發生了什麼。

但這對雄蟲來說又是不同的概念,再加上套房內殘留的A級信息素誘導,寧宴怎麼可能扛得住。

還在哈雷爾家族時,卡洛對休伯格這個血緣意義上的雌兄並無明顯印象。在進入第三軍後,聽聞哈雷爾元帥將休伯格選為繼承蟲,才對他有所關注。

溫斯特的話雖然刻薄,但並沒有說錯。休伯格繼承了元帥的野心,卻沒能繼承元帥的城府與心計。

隻是沒料到,這次不入流的算計,竟然險些讓他得逞。

卡洛斯閉目思忖許久,才開始處理消息。

短短半天時間堆積了不少公務。雄蟲還在樓上睡著,卡洛斯也就沒有回軍部,雖然多有不便,但還是留在家中。

入夜,卡洛斯停下手頭的工作,去臥室看了一眼,見寧宴睡得正香,又輕悄悄退了出來。

回到書房,光腦上正彈出一個視頻通訊申請,是凱度副官發起的。

這個時間打來視頻通訊,定然是有緊要的事情。卡洛斯立刻接通。

“上將,十二分隊在巡邏時發現一隻雄蟲,那位閣下稱是來找您的。”

凱度將攝像頭一轉,卡洛斯在屏幕上看到了波昂臟兮兮的小臉。!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