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聯合研究所的時候,寧宴可以睡到自然醒。他走出臥室,發現斜對麵卡洛斯的房門正開著。
寧宴隻當是對方早上出門時沒有關,正準備過去替他合上,卻聽見屋內傳來一陣猛烈的碰撞聲。
這是什麼動靜,卡洛斯還在房間?
寧宴起床後看過時間,這個點,按理來說,卡洛斯已經在軍部辦公室坐著了。他在門外止步,試探著朝裡麵喚了一聲:“上將?”
那聲巨響過後,臥室又恢複了平靜。寧宴的呼喚落了空。
他獨自站在走廊,隱隱的不安感逐漸攀上脊背。機器蟲不會在這個點打掃房間。上將府戒備森嚴,沒有卡洛斯批下的通信令,連一隻蒼蠅都不能隨意出入,也不可能有不長眼的蟲擅闖。
是哈雷爾的蟲發現了波昂的行蹤,還是有蟲潛入上將府想要竊取機密?寧宴在瞬間萌生出數個猜想。他悄悄後退,想要儘快離開。
但熟悉的聲音隨後響起。
“……閣下?”
卡洛斯的聲音發悶,像是隔了一扇門,應當是從浴室裡傳來。寧宴聽出他的語調不似往常從容冷靜,聲音也稍顯沙啞,仿佛在壓抑著什麼。
但寧宴還是鬆了一口氣,停下後退的腳步,甚至還往前走了腳步,提高音量:“上將,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浴室內一片狼藉。
卡洛斯沒能料到這次精神力波動會如此來勢洶洶。他正在洗手台前洗漱,感受到精神海掀起巨浪的同時,他看到鏡中自己衣領下的蟲紋已經在瞬間擴張至大半個頸部。
他甚至來不及注射一針抑製劑,隻能飛速拿過牆上掛著的應急電子手銬,兩下銬住自己的雙手,然後用殘存的一絲理智摁下浴室牆麵的某個紅色按鈕。
浴室門瞬間鎖死,形成一個臨時的封閉室,以供軍雌捱過這場猛烈的精神力波動。
精神海內的浪潮稍稍平複的間隙,卡洛斯勉強聚起一抹清醒意識,捕捉到門外傳來一聲呼喚。
是誰……
卡洛斯低頭看見自己手腕上破損的半截手銬。他尚未能明確分辨出聲音的主人,口中已經下意識地喚出兩個字音。
隨後,處在異常暴.亂之中的精神力敏銳地覺察到對方正在緩緩靠近。
寧宴將房門推開,先是往裡張望一圈,才抬步走進。
雖然搬進上將府已經有一段時間,但寧宴還從未見過卡洛斯的臥室。房間從裝潢到擺設都及其簡約,統一的灰黑色係,規整的家具陳設,十分符合上將的氣質。
寧宴看到了另一頭緊閉的浴室門,半透明的防爆玻璃門上映著一個模糊的輪廓,卡洛斯的聲音正是從那裡傳來。
他立刻猜到了原因:“上將,是精神力波動了嗎?”
又是幾秒鐘的停頓。
平日裡作為武器的精神力,此刻卻成了軍雌的敵人。卡洛斯腦中一片混沌,雙眼緊閉,正竭力和失控的精神力爭奪身體的控製權。
半晌,才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是,抑製劑在……床頭……”
寧宴聽出了對方字音之間粗重的喘息,意識到事態比自己設想的還要嚴重。
卡洛斯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完全符合豆腐塊的標準。他快步走到床前,顧不上其他,伸手在床頭翻找。
連枕芯都被翻了出來,就差將床墊整個掀起,寧宴急得額角冒汗,也沒在床頭找到任何東西。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矮櫃上。
……床頭櫃!
寧宴快步上前拉開第一個抽屜。他依稀聽見輕微的開門聲,卻無暇回顧。厚厚的紙質證件一覽無餘,寧宴掃了一眼就拉開下麵的抽屜。
幾盒淡黃色試劑整齊地碼著,其中一盒已經被拆開,旁邊是一次性注射針頭。
寧宴查過精神力相關資料,認出這是效用最強悍的抑製劑,但副作用不小,隻有精神海瀕臨暴動的軍雌才會使用。他來不及細想,從盒子裡抓出一隻試劑。
軍雌的腳步悄無聲息。正當寧宴拆注射針頭時,忽然被一股力從身後擁住。一隻手覆上他的雙眼。
卡洛斯在抱住他的同時,還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血腥味縈繞在寧宴的鼻尖。他被滾燙的體溫包裹著,雖然知道身後的軍雌就是卡洛斯,覆在麵頰上的粗糲觸感也無比熟悉,但這種看不見對方的感受,還是讓寧宴感到無措。
卡洛斯攬著他肩背的那隻手力道很輕,捂眼的那隻手卻用上不少力,生怕他看見什麼似的。
寧宴被驚得攥緊試劑和針頭,臉頰上的肉都被他勒變形了,艱難開口:“……卡洛斯,你先鬆手。”
臉上的力道並沒有減輕,寧宴分辨不出卡洛斯此時的姿勢,隻能感受到對方低沉喑啞的嗓音在自己耳後響起。
“複眼,蟲紋……彆看。”
寧宴聽清了對方的喃喃,隨即聯想到了某些畫麵,呼吸驀地一滯。
他沉默幾息,沒再說話,隻是用發顫的手摸索著撕開注射針頭的包裝,掰開抑製劑,將針頭探入其中。他的視野被擋得嚴嚴實實,也不知吸了多少藥劑,一切全憑感覺動作。
卡洛斯的呼吸很急促,手臂上緊繃的肌肉勃發著可怖的力量。但他將雄蟲摟進懷中後,便安靜地沒有了下一步動作。
寧宴作勢要轉身,卡洛斯也配合地放鬆了力道,任由他慢慢地麵對著自己。隻是那隻手依然緊緊捂著,遮住了雄蟲的大半張臉。
轉過身後,寧宴感受到自己的下巴正抵著卡洛斯的頭頂,對方的發絲貼上了他裸露在衣領之外的肌膚,濕熱的吐息噴灑在後頸。
寧宴的脊背像一根繃緊的弦,慌亂與緊張讓他的手腳逐漸脫力。他自認腦中思緒還算平穩,手指卻控製不住地開始哆嗦。
抑製劑空管被丟開,不遠處迸發出一聲清脆的玻璃碎響。寧宴右手捏著針頭,左手順著卡洛斯埋在自己頸間的腦袋向下摸索,找到了後頸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