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2 / 2)

門內門外,一眾雌蟲詭異地僵在原地。寧宴感覺自己的思維已經被凍結,又機械地重複一遍:“我就在封閉室外麵。”

凱度頂著眾蟲的視線,一咬牙,點了頭:“閣下,請跟我走。”

雄保會工作蟲都變了臉色,為首的亞雌厲聲道:“在明知危險的情況下,任由雄蟲身處險境,這是違反雄蟲保護法的行為!”

克裡夫沒有再出聲。

上將臨行前嚴令他保護寧宴閣下,務必讓雄蟲免於一切危險因素。如今他眼看著寧宴就要跟著凱度離開,這顯然是違命之舉。若是上將能夠渡過此劫,他必然會受到軍規處置。

但是,在護衛著雄蟲一路從帝都星奔赴繆蘭星之後,克裡夫實在做不出阻止的動作。

他站起身,攔在雄保會工作蟲的麵前:“幾l位,到了這地步,就不必再提什麼雄蟲保護法。寧宴閣下的意願就是最重要的指令。”

得到凱度的許可後,寧宴的表情這才出現幾l分變化。聽到身後的動靜,他向克裡夫投去感激的一眼,隨後走出休息室的大門。

這座建築從外觀上看起來不大,實則內部空間很深。寧宴跟在一眾全副武裝的軍雌身後,一路七彎八拐,才在一間金屬門前停下。

凱度上前,先是掃描虹膜數據,隨後在彈出的光屏中先後輸入兩串密碼。金屬門應聲而開,一股血腥味撲麵而來。

門內是一片空地,隻在角落擺著一套桌椅。牆上還投著一麵光屏,其上跳動著各種數字與波弧。

對麵正是封閉室的金屬牆。

寧宴自覺走到一旁。軍雌們在厚實的防彈服外又套上一層機械臂。凱度從冷櫃中取出一排抑製劑,其餘蟲手中各自拿著電擊棒或是抑能手銬。

準備完畢後,為首的幾l蟲走到防爆門邊,對視一眼,其中一名軍雌在門框某處按了一下。

防爆門開啟一條小縫,隨後被猛地推開。眾軍雌快速衝進去。幾l乎隻有一秒鐘的時間,防爆門被“砰”的一聲用力甩上。

隻餘寧宴和兩名負責保護他的軍雌站在原地。

封閉室內隔音極好,聽不見一點聲音。空氣中蔓延的沉默仿佛凝成一根根細小的刺,蟄著寧宴的脊背。

他下意識地往防爆門的方向走了兩步,隨後就被叫住:“閣下,站遠一些,他們出來的時候,可能會傷到您。”

寧宴依言退至牆邊。

“……要多久?”

“如果順利,二十分鐘左右。”

二十分鐘……

寧宴抬手去看時間,卻發覺腕上的終端不知何時因為沒電自動關機了。

他隻得望著那扇緊閉的防爆門出神。

卡洛斯就在裡麵。

這個念頭讓他心中忽冷忽熱,一會兒覺得自己數日以來的寢食難安、以及這一整日的輾轉奔波都有了歸處;一會兒又覺得,他走到這個地步,就再也走不動了。

即便是隔著封閉室厚厚的牆壁,也有無數蟲阻止他靠近。

怎麼可能更進一步。

時間的流逝變得無比漫長。期間,一名軍雌看著雄蟲單薄的背影,詢問他是否要坐下等待。連著喚了兩聲,雄蟲卻像沒聽到似的,一動不動。

名軍雌對視一眼,都不敢再出聲。

終於,防爆門被猛地從裡麵推開,數道身影衝出,還有一名軍雌是被同伴扛著出來的,腿上的機械臂已經斷裂,以一種詭異的角度紮進肌肉裡。

伴隨著更為濃鬱的鐵鏽味,凱度最後一個出來,用後背重重抵上門。

眾軍雌原地喘息片刻,受傷掛彩的被同伴攙扶著出去了。凱度卸下機械臂和防彈服,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對角落的寧宴道:“閣下,如果抑製劑有用,很快就會發揮藥效。”

語畢,他顧不得雄蟲的反應,將目光轉向光屏上跳動的數字。不僅是凱度,在場的所有軍雌都緊張地注視著那道光屏。

寧宴有些渾渾噩噩地望過去,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大概是監測卡洛斯精神力狀況的各項數值。

可他看不懂上麵的各種複雜術語,也看不懂數字變化的含義,隻能茫然地望著雌蟲們的表情,試圖從他們臉上看出卡洛斯的情況。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竭力壓製著的咒罵聲自其中傳出,一名軍雌忽地跪倒,重重地朝地上捶去一拳。

這像是一個信號,原先雕塑般翹首望著光屏的軍雌們紛紛垂首默然。

沒有蟲再多說一個字,但寧宴已經從中讀出了結果。他本該像那個捶地的軍雌一樣,因為無力而悲傷、憤怒。但不知為何,他的心中隻有一片木然,仿佛失去了感知自己情緒的能力。

最後,打破沉默的居然是寧宴。

“我可以看一眼嗎?”

雄蟲極輕的聲音將眾軍雌從惶然中喚醒,猛然驚覺這裡還有一位閣下的存在。

寧宴對忽然間聚焦到自己身上的數道目光恍然未覺,隻是看著凱度,等待他的回答。

凱度已然被第二支針對型抑製劑失效的消息打擊得臉色灰敗,聞言甚至無暇多想,啞聲道:“可以的,閣下。”

事到如今,如果還不讓雄蟲和上將做一個告彆,那就太殘忍了。

他往光屏走去,轉過身時用手背飛快地抹了一下眼睛,然後在光屏旁的某處牆麵按了一下。

金屬牆麵上,一塊方形區域移開,露出其下厚厚的防爆玻璃。

封閉室內的燈光透過那扇小窗,在地上投下一個四邊形。

寧宴站在另一頭的牆邊,先是看著地磚上的光斑,然後移動身形,往小窗走去。

方才他站得太久,此時連邁動雙腿都有些吃力。寧宴走到防爆窗邊,左側肩膀抵著牆麵借力,無聲喘了口氣,才抬眼往內看去。

一對巨大的血紅色蟲翼緩緩扇動著,幾l乎占據了整個玻璃窗的視野。龐大、鋒利、布滿尖銳細麟,與全息遊戲中調試參數後生成的模樣截然不同。細看才能發覺,那是由三對翅膀組成。

除此之外,有限的可視範圍內,隻有一條晃動的金屬鏈,一端深深嵌入封閉室的牆麵,另一端向右側延伸,再看不見其他。

半晌,寧宴小聲喚著:“卡洛斯。”

他以為自己出聲了,實則隻是動了動唇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封閉室內的軍雌更不可能聽到。

寧宴抬起右手,將掌心按在冰涼的玻璃窗上,疲倦地閉上眼。

片刻,身後忽然響起幾l聲驚呼。聞聲,他抬頭望去。

那一側,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手,隔著厚厚的防爆玻璃,貼上他的掌心。

那隻手比寧宴的大了一圈,掌心寬大,五指修長,布滿厚繭。

某一個淩晨,他曾窩在軍雌的懷裡,認認真真地將上麵每一道細紋都觀察過去。

如今,這隻手上布滿層層疊疊的傷口,乾涸的鮮血凝固其間,勾勒出熟悉的掌紋。

依舊與他掌心相貼,卻無法十指相扣。

寧宴怔怔地看著那隻手,忽地紅了眼圈。

一刹那,渾身血液仿佛在這個瞬間重新流動起來。寧宴感受到自己的雙腳因為發麻而刺痛隱隱,自心口處蔓延開的酸澀,不知不覺已經遍布四肢百骸。

此時此刻,寧宴再也維持不住麵上的平靜。積壓的情緒來勢洶洶,終於凝成霧氣,在眼中盈起水光。

寧宴側過頭,在已經模糊的視線中找到凱度的身影。他竭力想要控製住聲線的平穩,但一出口,就是止不住的哽咽。

“他還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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