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儲備一斷,實驗結果和數據評估出不來,後續的研究進程無法開展,隻能乾著急。
一名研究員抓了把頭發:“那也隻能等下個月了。我寫一份申請報告,爭取讓軍部把份額調高些。”
其他研究員紛紛應聲:“也隻能這樣了。”
波昂清亮的聲音在此時響起:“我可以啊!”
他說完一句,才意識到這似乎不是能夠光明正大說出來的提議,又湊到埃德加身邊:“我有信息素呀!”
埃德加被他弄得啼笑皆非,拍一拍波昂的肩,無奈道:“閣下,這話可不能亂說。”
若是私自征調雄蟲信息素,被督查的蟲發覺,精神力部門保不齊直接被取締。
研究需要爭分奪秒,如果原地停滯半個月,損失太大了。寧宴同樣也在思索這件事的可行性:“這樣吧,批下來的信息素份額,平常都交給我保管。為了避免部門內外有雌蟲私自取用,每一微升信息素的用處也都由我登記,大家平常對於信息素的儲備量並不了解,全憑我調配。”
這是將責任都攬到了自己頭上。
波昂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等例行督察的時候,關於信息素的總使用量,他們不問,你們不說,他們一問,你們驚訝!反正是我和寧寧悄悄往裡麵撥信息素,你們都不知情。”
言語間,波昂不動聲色地想要和寧宴平攤責任。
“這……”埃德加動搖一瞬,還是搖頭,“不妥,若是督查組的蟲要問責,怎麼能讓兩位閣下承擔後果。”
波昂一揚眉毛:“他們敢處罰雄蟲嗎!頂多是批評教育兩句,不然我要告訴雄保會,說督察組乾涉雄蟲對自身信息素的使用處理權了!”
寧宴也勸
:“組長,督察組的蟲都是門外漢,我在登記信息素使用明細的時候,把單次實驗的信息素消耗量做一些處理,賬麵上很難看出異常。再說了,軍部多半不會批準提高份額的申請。如果每個月剛過一半就把信息素用完,相當於把研究進程拉長了一倍。”
埃德加被他的最後一句話說動,一咬牙點了頭:“……可以,多謝兩位閣下。”
哪怕這件事此後不慎被曝光,隻要能儘快取得研究成果,他身為項目組長,攬下全部責任也無妨。就算蹲監獄或是流放荒星,自己已經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亞雌,沒什麼大不了。
寧宴和波昂各取了一包真空試管往休息室走。即將各自進門時,寧宴突然想到什麼,壓低聲音問波昂:“信息素怎麼釋放?”
“啊,你居然不知道嗎?”波昂開門的動作停住,一臉震驚,“那之前……”
波昂一個急刹車,險些脫口而出“那之前和舅舅在一起的時候你是怎麼進行撫慰的”。
他艱難地咽一口唾沫,硬生生拐了個彎:“你之前上生理課的時候沒有學會嗎?”
寧宴猜出了波昂原本想說的話,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沒學會。”
他沒上過生理課,唯一教過生理知識的蟲,也沒有告訴他該如何主動釋放信息素。
“好吧。”波昂嘀咕一句,將生理課本上的原話重複一遍,“‘閉上眼睛,想象後頸腺體的位置正在發熱。’就是這個法子,我當初試了兩次就成功了。不過……”
波昂的臉漸漸紅了起來:“不過,如果信息素怎麼都出不來的話,我聽同學說過,可以自己手動操作,把它逼出來。”
手動操作?
寧宴問:“按壓腺體嗎?”
“正常狀態下,按壓腺體隻會覺得疼,沒用的。”波昂的臉更紅了,含糊其辭道,“就是,那個呀……”
看著波昂通紅的小臉,寧宴疑惑片刻,忽然意會:“……啊,好,我知道了,你快進去吧。”
進入休息室,寧宴鎖上門,將真空試管放在桌子上。
他先是閉上眼,按照波昂說的那個方法,想象腺體正在發熱。背上的汗都快出來了,後頸也沒有反應。
寧宴認命地歎了口氣,皺眉叼住上衣衣擺,將手探了進去。
……
一包真空試管都被灌滿。排風扇開到最大檔,但空氣中依然浮動著明顯的甜香。寧宴一手捂著後頸,一手將上衣的褶皺拉平。
光顧著問波昂怎麼釋放,忘記問他怎麼收起了。
房門被敲響。寧宴一驚,緊接著聽到波昂的聲音:“寧寧,你好了嗎?”
寧宴這才放心,走過去打開一條門縫,剛想出聲詢問,手上忽地被塞進什麼東西,房門隨後被波昂飛快關上。
終端上發來一條消息。
波昂:“還好我隨身帶著抑製貼,以備不時之需~”
抑製貼的包裝內附有使用說明,貼上後能夠抑製雄蟲信息素的分泌和擴散
。寧宴看完說明書,鬆了口氣,謝過波昂後,拆開一條抑製貼蓋住腺體。
他在休息室裡又等了十分鐘,確認屋內的甜味散儘,後頸也不再發熱,才帶著真空試管離開。
兩位雄蟲閣下富有且慷慨,提供的信息素頂得上三年的批準份額。隻要後續研究在大方向上不出問題,這兩大包試管的信息素綽綽有餘。
寧宴一整天都在整理從前的信息素使用明細。各研究員之前的登記並不完備規範,寧宴不得不調出每台機器的使用記錄一一對照。統計過後,還要費心思將各項數據修改妥善,瞞天過海。
在無數瑣碎數字的加加減減中,時間快速流逝。研究員們陸續離開,埃德加走之前還勸寧宴:“閣下,不早了,您還沒吃飯呢,明天再算也來得及。”
寧宴滿腦袋數字,頭也顧不得抬,說出口的話也有些牛頭不對馬嘴:“沒事,我今晚沒有直播。”
埃德加又勸了幾句,寧宴一心紮在報表上,不僅沒聽進去對方說的話,連他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等寧宴終於從報表中抬起頭,窗外已經一片漆黑。牆上電子鐘顯示的時間讓他微微一驚,居然已經接近十一點。
他脫下白大褂,換上大衣。
起身時,寧宴一個趔趄,急忙伸出手撐在桌上,穩住身形。
白天釋放過信息素,並且十個小時沒有進食。從高度專注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後,寧宴才發覺自己又餓又困,眼前一陣眩暈。
他倚著桌子緩了片刻,等待大腦供血跟上。
門口的鮮花放了一整天,花瓣上的露水早已乾涸,花瓣也不複嬌嫩。寧宴仍是沒有多看一眼,徑直鎖上實驗室的門。
研究所外的臨時停車位上隻孤零零停著兩架飛行器,不難辨認出其中一架屬於寧宴。
另外一架,雖然寧宴不曾見過它的主蟲,但也對它十分眼熟。一連數日,寧宴下班的時間越來越晚,但不論他什麼時候離開,那架飛行器始終停在研究所外。想來飛行器的主蟲是一位比寧宴還勤奮的研究員。
寧宴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將這個念頭拋到腦後。他通過門禁,沿著長長的台階往下走。
夜風微涼,寧宴裹緊了身上的大衣。
走到最後兩級台階時,眩暈感再度襲來,隨之而至的還有心堵胸悶。黑暗從視野的邊緣快速侵蝕至中央,寧宴眼前陣陣發黑,路燈的白光模糊成一個晃動的光圈。
他反應不及,在身形搖晃間一腳踏空。
心臟被失重感包圍。寧宴從台階上跌落,重重地摔在冰涼的地麵。
所幸台階高度不高。他穿得厚,一時沒有感覺到明顯的痛感。隻是,劇烈的顛簸過後,他越發頭暈眼花,連麵前的地磚都看不清。
耳邊傳來雜亂腳步聲,似乎還有蟲在喊他的名字,聲音格外熟悉。
意識模糊之間,寧宴心想,應該是那兩個保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