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2 / 2)

寧宴一怔,聞聲回過頭,卡洛斯不知何時出現,正單手提著工具箱,語氣不善。

寧宴隻看見他神色冷凝,但同為軍雌的羅賓卻感覺一股令蟲窒息的壓迫感直直壓上脊背。他膝彎一軟,險些站不穩,後背的冷汗當即濕透衣物。

精神力威壓僅僅降臨了一瞬,但羅賓許久沒能緩過來,耳邊嗡鳴不止。他喘了口氣,勉強分辨出卡洛斯的話音。

“……抱歉,”他對寧宴道,“是我太過疏忽,讓閣下受累了。”

寧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見卡洛斯一出現,羅賓的臉色瞬間白了。聞言,他不甚在意地擺擺手:“沒關係,言重了。你不舒服嗎?快回去吧。”

羅賓有些踉蹌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儘頭,寧宴將終端備忘錄界麵給卡洛斯看:“這是波昂點的,這是我要的。”

卡洛斯掃了一眼便悉數記下:“好。”

將工具箱放回原位,他們往休息室走,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不久前還巧舌如簧的軍雌忽地安靜下來,寧宴莫名有些不適應,進門後,率先問道:“你剛才去哪了?”

“……遇到機甲研究總部部長,幫他提了幾個建議。”

卡洛斯似乎正在走神,間隔兩秒才回答,聲調也比往常低一些。

寧宴聽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如果有工作要忙,上將沒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聞言,卡洛斯心中警鈴大作,趕緊順毛:“不是工作,我在想與您有關的事。”

“我能有什麼事?”

“寧寧,我……”卡洛斯吐出幾個字音,發覺自己聲調不穩,立刻打住。

寧宴後頸的抑製貼是一根深深紮進心中的刺,無時無刻不在暗中作痛。卡洛斯排查過寧宴身邊的所有蟲,卻無跡可尋。他無從在寧宴口中那裡找到答案,於是竭力勸說自己:或許並非因為雌蟲呢?

然而,在看到寧宴身邊站著其他軍雌的瞬間,原已被克製住的欲念再次膨脹到了極點。

見不到寧宴的那半個月,刻骨的悔恨、恐懼與思念一度滋生出最陰暗的欲念,山呼海嘯般幾乎將理智淹沒。卡洛斯甚至做出過完整的規劃,無需迂回的手段,滔天權勢足以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雄蟲鎖進金籠,同時偽造出意外身亡的完美證據。

玫瑰的刺很尖利,但並非不可攀折。隻需要付出滿手鮮血的代價,就能折斷根莖,將嬌弱的花枝私養在溫室中,從此無法離開自己提供的養料與水分。到那時,那雙宛如黑曜石一般漂亮澄淨的眼眸,再也容不下其他蟲,隻會映出他的身影。

但是……

卡洛斯的手成拳攥緊,不斷

用力,直至刺破掌心,留下幾道鮮明血痕,才勉強抑製住那些可怖的念頭。

貝奇爾死前的詛咒已然應驗。他繼承了哈雷爾元帥的相貌與天賦,也繼承了對方的自私與貪婪——儘管那是年少的自己最為憎惡的東西。

為此,他弄丟了自己最珍貴的寶物。

他犯過一次錯,更不能一錯再錯。

卡洛斯無聲地吸一口氣,將紅瞳間翻湧的神色儘數壓下。思緒千回百轉,實際上僅停頓了半秒鐘,卡洛斯便接著把那句話說完:“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既然卡洛斯這麼問,寧宴能夠想見,這恐怕不是自己樂意回答的問題。聯係方才的事,寧宴反問:“你想問羅賓?”

“是,”卡洛斯遲疑地應了一聲,見雄蟲麵上似乎沒有表現出不虞,又試探著,“上次的抑製貼……”

他眼睜睜看著寧宴的神色變了,就此打住話頭:“我不問了,您不要生氣。”

然而,這時候刹車已經晚了。寧宴猜出他想要問什麼,直接氣得笑了一聲:“你認為抑製貼和羅賓有關?你覺得我和他很熟嗎?”

“一點都不熟。”卡洛斯試圖補救,“我隻是忽然想起那件事,並沒有認為您和那個研究員……”

“你就有!”寧宴又氣又委屈,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你都看出來我和他隻是點頭之交,居然還這麼想,你把我當成什麼了?隨便哪個雌蟲過來哄幾句就可以讓我……”

“寧寧!”

這下輪到卡洛斯出言製止。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這句氣話讓他想起從前。其他雌蟲追求雄蟲閣下,那個不是煞費苦心,而他仗著科爾身份和寧宴的信任,稱得上順風順水。

卡洛斯心中一痛,澀聲道:“寧寧,彆這樣。”

寧宴的話音戛然而止,轉身在單蟲床上坐下,抿著唇,垂首不語。

寧宴其實明白,關於抑製貼,隻需要自己一句話的解釋足以了事。

但他心中卯著氣,氣的是卡洛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言行舉止間卻表明了不知情為何物。

能說出“割我的翅膀”這種瘋話,足以讓寧宴感受到,卡洛斯並非不愛自己,而是表達愛的方式,或者說,對愛的理解有問題。

寧宴看著軍雌蹲在自己身側手足無措的模樣,迷茫地想著:所有雌蟲都是如此,還是隻有卡洛斯這麼偏執?

即使這裡的雌蟲都不懂愛,都需要引導和包容,他為什麼不找一個聽話的、令行禁止的,偏要盯著卡洛斯這個表裡不一的壞蟲?

身為頂級軍雌,卡洛斯想要做什麼都能手到擒來。自己不過是一隻手無縛雞之力的B級雄蟲,從前就被卡洛斯哄得團團轉,如果再和他糾纏不休,恐怕隻會被騙得更慘。

寧宴賭氣想著,比起其他雌蟲,卡洛斯不過是等級和軍銜高一點,瞳孔和翅膀的顏色更獨特一點,憑什麼……

“您說點什麼吧,就算罵我也好。”

在寧宴胡思亂想的時候,卡洛斯使出渾身解數,說得口乾舌燥,也沒能哄得雄蟲開口。他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終於忍不住又挨近了些,仰起臉望著寧宴,低聲懇求著。

寧宴俯視著那張深邃英俊的麵孔,忽地感覺對方像是一隻耷拉著尾巴的大型犬。

……什麼大型犬,明明是一頭虎視眈眈的狼。

他在心中輕嗤一聲,試圖連上思緒,卻一時卡了殼。

他剛剛想到哪兒了?憑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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