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不偏不倚(1 / 2)

夏季台風登陸之後青葉城西的訓練也停了,仙台連連下了一個多星期的大雨,人們被困在家中哪也不能去。

最鶴生失戀不像及川徹以為的那樣要死不活哭天搶地,反觀岩泉一對她如此這般的平靜倒是表現得很放心,就像早預料的那樣。

實際上在夏日祭那晚她就像是把眼淚哭乾了一樣,第二天起來照常晨跑還會自己在青葉城西附近溜一圈找早餐。平靜得讓及川徹差點錯以為或許一出家門就能看見牛島若利的恐怖未來,隻是他無端的憑空臆想。

【這人是不是太無情了?】及川徹煞有其事地抱著手機埋怨道。

【她沒和牛若成事,最高興的人難道不是你?】岩泉一放下手裡的書,給另一邊回消息。

【我又不是說她對牛若無情!!】及川徹用兩個歎號表達了自己的焦急。

【我是感覺她對自己很無情好嘛!人哪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的,哭一場怎麼可能夠。】

【你可以拿洋蔥或者生薑,讓她痛痛快快地哭第二場。】岩泉一發了個無奈攤手的表情。

【哇哦,真不愧是小岩,這麼好的主意都被你想出來了。你看見灰二哥架在我脖子上的刀了嗎?】及川徹隔著屏幕陰陽怪氣。

他沒好氣地摁滅手機屏幕,扭頭看向窗外的雨。

雨水拍在玻璃上扭曲滑落,天是灰的,還沒有雲開天明的跡象。

最鶴生把棄置了好久的遊戲機從書架上搬了下來。

她把【今天及川徹被打了嗎】的討論組給屏蔽了,她現在最不想看的人既不是及川徹也不是岩泉一,而是已經和自己暗戀了好幾年的女孩私定終身的真城最高。

這個叛徒。

脫單的叛徒。

彆人的幸福自然是沒有辦法成為自己的幸福的,否則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不幸的人了。

即使知道這是遷怒,最鶴生也還是忍不住心裡泛酸。

她心情差,打遊戲的狀態理所當然就更差。

線上副本因為走神死了好幾次。

氣得把她帶進隊裡的孤爪研磨想沿著網線爬過去抓著她的肩膀晃醒她。

最鶴生從前隻是菜,但遊戲態度是好的。

孤爪研磨雖然不喜歡跟菜的人玩(準確

說他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單機,除非遇到不得已或者組隊效率確實要更高的情況),但最鶴生是朋友,他雖然不能說十分情願,但還是會帶她一起下副本。

菜是可以教的,遊戲熟練度不足勤能補拙就能解決。

可態度不好就是大問題了,這就一腳踏進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的領域裡了。

一個團裡二十四個人,多耽擱兩三分鐘那就是累計一個多小時的沉沒成本。

她發來一句對不起,在團裡也好好地道了歉,最後匆匆下線,孤爪研磨看到她的遊戲ID突然從好友列表的最上麵落到最底下的一片灰色裡,直覺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最鶴生躺在床上開始思考人生。

她翻來覆去,腦子裡卻白花花的一片,啥也不想反省。

這種即使末日來臨也無所謂的頹廢無力感是怎麼回事?

我還有物理習題沒寫吧?

一想到物理習題,最鶴生就想到年級排名,自己名字上還壓著的水穀雫、赤司征十郎和綠間真太郎幾個人。

而一想到赤司征十郎和綠間真太郎,最鶴生又想到了那個被各式各樣青少年心理問題所充斥的社團。

對了,五月怎麼樣了?

最鶴生翻身坐起來,抓起被她扔在書桌上的手機。

在帝光的學習生活是說不上太快樂的。

而人一旦遭遇會讓自己心情沉鬱的不快樂的事情,最先蹦出來的想法,大多是逃避。

人際關係是曾經最鶴生以為最好應付處理的事物之一。

她牢記身邊每一個人的生日,在每一個需要送上祝福的日子來臨之前準備好自己花心思花時間挑選的禮品。

儘量可能地去解讀他人看起來不那麼友善的行為背後,是否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苦衷——雖然有時候她這樣做,會被媽媽和哥哥教育說不太好。即使是偶爾,她也不能擅自地以為對方“可憐”,或者“值得同情”。

但好在知道她會在心裡這麼想的人隻有幾個人,保持緘默的話倒也不會給其他人帶來麻煩。

這一點可以慢慢改。畢竟沒人會天生就知道該怎樣全麵地看待人與事,媽媽也不要求她心理早熟地這麼快。

如果有誤會就弄明白為什麼對方會誤會,然後將它解開。

如果鬨了什麼不愉快,要是自己也有錯,就會去先道歉。

好好地珍惜每一份來自他人的善意。

好好地珍惜每一份來自他人的喜歡。

在離開宮城之前,最鶴生其實有點天真地以為世界好單純。

雖然肯定會有壞人,但她相信自己總能遇到好人。

而眼睜睜地看著對自己釋放善意的桃井五月被班裡的其他同學孤立,是最鶴生人生中第一次遇到的“□□煩”。

這也是她第一次發現班級裡的空氣可以如此稀薄與沉重。

仿佛是毫無準備地踏足幾千米的高原,連深呼吸都會令人感到頭暈目眩。渾身像被人裹上了一層保鮮膜,除了冒冷汗,最鶴生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到,也不敢做。她從沒經曆過這種事情,身邊的同學知道她認識北川第一那個長得好看到發光的及川徹,都恨不得時時刻刻挽著她的臂彎。

但即使沒經曆過,她也聽說過幫助被孤立的人的下場,通常也相當慘淡。

要麼是幫助者與被幫助者被一起欺負。

要麼是被幫助者從此相安無事,因為幫助者成功幫他轉嫁了注意力,淪落成為新的被欺淩的對象。

最鶴生安靜得像隻鵪鶉。

有時候坐在教室裡,她看見那群女孩從桃井五月的課桌裡找出她的筆袋,在桃井五月的課本上亂塗亂畫,或者把她的運動服拿去洗抹布的水桶裡浸濕。

最鶴生就會恍惚地想,什麼樣的人才可以在這種場合下站出來叱責她們?

在東京她沒辦法立刻喊來爸爸媽媽,也不想讓有腿傷的哥哥跑到學校幫她撐腰,她也沒有及川和小岩幫忙——不得不承認的是及川徹的臉真的很頂用,也不是沒有圍在他身邊的女孩子討厭她,但隻要及川徹拍著她的腦袋說,這可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親得像妹妹一樣的人,能不能幫我好好照顧她一下呢?拜托啦!

她們就會喜笑顏開地說當然可以,然後也真的會拿出百分之一百的友善對待她。

從前最鶴生以為自己的好人緣和彆人沒太大關係。

她努力地對每一個陌生人和對她好的人好,努力地提升自己,然而到了東京之後她才發現,幾乎從零開始的情況下,想要再像從前在家鄉那樣遊刃有餘

地應對人際交往,難度會被成倍提高。

為什麼?

那當然是因為大家都已經有朋友了呀。

最鶴生這樣的外來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但好在帝光是重點升學的學校,老師非常關注成績好的學生(因為總要去參加都內或者全國的科目競賽)。

再加上課程壓力大,其實並沒有那麼多人有心思作妖,但沒有那麼多也並非完全沒有。

壓力也需要宣泄的口子。

桃井五月顯然就是被她們選中的“幸運兒”。

她的成績普通,就被說成戀愛腦;她的性格好,逢人就笑,就被在背地裡說成諂媚不檢點;她和青峰大輝是青梅竹馬,又和黃瀨涼太走得很近,還總是課間去紫原敦的座位旁邊晃蕩,就被當做是腳踏幾條船,沒羞沒臊。

而在最鶴生當上籃球部的經理之後,也有人問過她和部裡的正選關係怎麼樣。

她如實說自己不太喜歡籃球部的氛圍,不過由於經理不好頻繁更換,隻能繼續當下去,便僥幸從那些探究的目光底下逃過一劫。

但問話到這還沒完呢。

她們還要問,桃井五月在部裡有沒有又和誰關係特彆好。

為什麼要用“又”字?

最鶴生感到深深的,深深的無力。

認識了三年的部友,關係好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那難道是這些人不懂這個道理嗎?

顯然,她們是不想懂的。

討厭一個人就會想法設法地挑她的毛病。

這是人類最傲慢的偏見與狹隘,想要讓每個人公正地看待事物太難太難,更何況她們還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心中的壓力轉化成一瓢瓢臟水,肆無忌憚地往某個人身上潑去。

可說到底桃井五月為什麼會被孤立?

清瀨理惠推了工作,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跟最鶴生討論這個問題,現在她稍微有了點想法。

屏幕一亮,蹦出來的消息提示被堆成厚厚一疊。

不是新聞之類的推送,而是聊天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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