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可恨之人(1 / 2)

該怎麼描述眼前的現狀呢?

最鶴生抓著灰二的手臂躲在哥哥身後,著實是麵前這一幕過於令人瞠目結舌,連她這個被喊了家長的當事人之一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將時間倒回三十分鐘以前的話,這個時候水穀雫才剛走。

放完錄音的教務老師辦公室裡安安靜靜,鬆川明作為班導問完問題之後沉默地與藤原母女對峙著,氣氛沉悶,藤本麗奈沒有說話,但這一切對於最鶴生而言卻像一團棉花。她被灰二擋在身後,甚至頗有閒情逸致地把自家老哥的手牽到他身後,掰開他的手掌往他手掌心寫字說自己今天想去幸平。

請被喊過來挨訓的老哥吃飯。

她已經很久沒去過幸平了。

主要是灰二平時都和竹青莊的不知情的隊友們搭夥,隻收他們一點點房租和食宿,還經常倒貼自己的生活費進去改善夥食。

老哥正在受難,自己卻跑出去吃獨食,難免讓人感覺有點罪惡。即使她和灰二的生活費是分開發放的,又即使灰二沒錢也不會找最鶴生要求她接濟一下自己,但正是因為哥哥人太好,所以最鶴生才更加不想一個人吃獨食。否則她又怎麼可能天天跟孤爪研磨在便利店門口碰麵,還不就是因為便利店的零食相對實惠。

啊說起來,研磨已經躲了她好幾天了。

上次把他硬拖去參加半價活動拍照還上了推特趨勢的事情好像讓他非常的介懷……

什麼時候去買個新遊戲道個歉吧……最鶴生一邊在哥哥乾燥的掌心寫寫畫畫,一邊在心裡嘟嘟囔囔。

這時,大概是藤本夫人終於組織好了語言。

總之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臉上帶著宛如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輕蔑。

顯然比起相信鬆川老師的話,她更相信自己平時看到的女兒的樣子。

她低頭摩挲著手上的戒指:“鬆川老師,這隻是一段錄音而已,哪個孩子沒有童言無忌過?您這麼武斷地指著我家孩子說她教唆彆人做壞事真的好嗎?您的發言和針對我們家孩子的態度,真的令我非常懷疑您是否可以勝任老師這一職位。”

藤本麗奈也被她媽媽護著,在這一點上她和最鶴生是一樣的。

從水穀雫衝進來放了那段錄音之後,她的臉色就開始變得非常的......難看。

明明她媽媽正在維護她。

她卻依然顯得惴惴不安,完全沒有表現得有恃無恐。

......總感覺有點奇怪......

最鶴生盯著藤本麗奈,對方倒是沉浸在那莫名的不安中,她僵硬地任母親摟在懷中,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她的發頂。

“我是否有資格任職教師這一職務,並不是您可以說的算的。對我不滿您可以去向東京都教育委員會投訴我的失職。”

鬆川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曾經想過自己如果一輩子都要當一名老師的話,難免會遇到蠻不講理的家長。所以他早就為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依然不希望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倒不是因為這種事情對他帶來的影響會有多壞,又會扣掉他多少的薪水,而是單純的,他並不希望自己的學生惹出需要校方聯係家長,將家長請到學校裡來的事情,因為這往往代表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出現了相當嚴重的紕漏......

“但現在,我希望您作為監護人,作為她一輩子的老師,能正視出現在藤本同學身上的問題。”

他說得誠懇。

但這隻是在為藤本夫人火上澆油。

精致的妝容讓她的眼睛看起來很有神,也很大。

現在這雙漂亮的眼睛在瞪視的加持下變得更大了。

“你到底是對我們家麗奈有什麼意見?!還是說那邊那個小丫頭給了你什麼好處?!你一定要逼我承認自己的孩子有問題才肯罷休嗎?!”

藤本夫人尖叫起來,聲嘶力竭。最鶴生被她突然抬高的聲音嚇得一個激靈,灰二發現後給她呼嚕呼嚕地順了兩把頭毛。

作成梳齒狀的手指蹭過發頂,還挺舒服。

最鶴生很快平靜下來。

最鶴生第一次來教導老師辦公室。雖然離教室不太遠,但這是個她很陌生的房間。水穀雫剛才來的時候肯定也是下課,而她一直沒有聽到外麵走廊上的動靜,所以隔音應該是很好的,至少不會影響到正常授課。

可藤本夫人十分激動。她在大聲嘶吼以後,手不停地顫抖,甚至無法握緊成拳。

如果說剛才低頭撫摸戒指時,她還能稱得上優雅從容,那麼現在

她簡直像一隻爆炸過後僅剩下破爛黑臟外殼的炮仗。

著實可怕。

最鶴生又往灰二身後縮了一點。

她開始慶幸這裡是東京,今天來的也不是媽媽。

雖然清瀨正臣吵架從來沒吵贏過妻子——噢,不,她們家的矛盾衝突激烈程度不能用“吵架”一詞形容,準確的說應該是辯論——清瀨正臣從來沒能辯贏妻子,但麵對藤本夫人這種隨時都有可能暴起抬手伸出巴掌抽彆人臉的類型,最鶴生認為還是哥哥出麵比較好。

至於為什麼又排除了爸爸,也是因為她爸嘴巴笨得很。

每次夫妻辯論的戰況幾乎都是一邊倒,因為正理歪理清瀨正臣都說不過妻子,於是乾脆閉嘴保持沉默。

吵架不是跑步,即使發生意外,最鶴生也相信她哥一定能在巴掌揮過來之前的零點零一秒鉗住那條手臂。

“藤本夫人,請您注意自己的言辭!不是我針對藤本同學,也並非我偏愛清瀨同學。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藤本同學第三次涉及與霸淩相關的事件了!”

鬆川老師的神色凝重,實際上從他在走廊上看見最鶴生和藤本麗奈那一刻開始——或者在那之前,他的表情就沒有放鬆過,眉間的溝壑深深,都是學生惹出的問題一鏟一鏟挖出來的。

其實他並不是一個與學生關係特彆親密的老師。

實際上在日本,與學生關係過於親密本身就是一件可能會惹來校方談話的事情。而如果和學生關係特彆不好,惹得他們不滿爆發,導致集體罷課的話,也是要被校方談話的……

總之,無論在哪個國家老師是個很難的工作。尤其是初高中老師,所以最鶴生也不認為年紀稍輕的班導與學生關係有點疏遠是什麼大問題。

何況他也有自己的任課科目,還是主課。忙起來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好幾瓣大概是常態。

與其說他沒精力陪學生度過熱血青春,不如說教師這個工作還沒完全消磨掉他的熱血本身就很難得了。

她從來沒聽鬆川老師發出過分貝這麼高的聲音……為了保護嗓子鬆川老師平時上課的時候都是要拿話筒的……

“第一次是初二第一學期,最後被霸淩的學生轉校了。第二次初二第三學期,她

們霸淩的對象是老師,那位老師請假在家休養,然而直到現在也沒回到學校。第三次是今天……或者我應該說在更久之前她們就開始了。

“第一次是那位被霸淩的同學指認了藤本同學和其他人,可那時候那位同學的精神狀態已經很不穩定了,甚至會有毫無邏輯的發言。所以我們也沒有辦法將那位同學的話當做證詞。

“第二次,藤本同學當時所在班級的班導老師——就是被霸淩的那位老師,她的丈夫說她在睡覺時喊到了藤本同學的名字。可等她清醒以後她卻什麼都不肯透露。隻說等自己太失職,等回到學校以後一定要更加努力讓那些孩子回到正軌。”

說到這裡,最鶴生看見鬆川老師的嘴角似乎微微地扯動了一下,像是冷笑一樣。

“而這次則是藤本同學與彆人的對話正巧被錄了音。

“這三次霸淩藤本同學都有參與。如果您還是要認為被霸淩對象的證詞和錄音不能證明什麼的話,那就請您帶藤本同學回去吧。”

“………………”

藤本夫人沉默著,她垂著頭,眼睛落在被她摟在懷裡的藤本麗奈身上,似乎在出神。

“藤本夫人,您在聽我說話嗎?”鬆川老師喊道。

“……什麼?”藤本夫人抬起頭,“啊……你說讓我帶麗奈回去……憑什麼?我家麗奈是好孩子,她從來沒做過壞事,你憑什麼讓我把我孩子帶回去?我每年交了那麼多學費給你們,你們就是這樣教書育人的?”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身體前傾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衝到鬆川老師麵前扯著他的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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