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時回顧清瀨最鶴生僅有十數年的一生, 那麼應該會有不少人發現,這個姑娘出生成長的環境雖然平凡,但持續的平凡積累下來, 竟然也稱得上少有的幸運。
恩愛的父母, 溫和的兄長, 和睦的家族,可以無話不說的朋友。生活不算事事順遂, 但也沒有經曆過足以將人的意誌摧折的巨大磨難。
迄今為止最悲傷難過的經曆,也隻有清瀨灰二右膝蓋骨剝離性骨折和右小腿骨疲勞性骨折一事。
她不怕事, 但更多時候, 這種平靜的生活也要歸功於她的不惹事, 以及事不惹她的緣故。
禦幸一也吃完包子就說要走了。
青道高中棒球部的訓練量不可謂不魔鬼,除了常規的晨練和放學後的部活,晚上的七點到十點也是他們訓練的時段。
縱使禦幸一也身體素質在同屆選手中算拔尖的那撥,入學首周竟然也沒抗住青道高強度的訓練。
禦幸一也說:“青道的食堂配飯,每人每頓都必須吃掉三大碗飯。”
“多大的碗?”最鶴生好奇。
禦幸一也用雙手的食指和拇指比出兩個圓弧, 在自己的臉上比劃了一下:“大概這麼大?”
孤爪研磨麵露懼色:“劇烈運動後吃這麼多真的不會吐嗎……”
“哈哈哈當然會。”然而禦幸的語氣輕鬆地仿佛是在說著什麼不關己的事情, “不然我出來吃包子做什麼?”
最鶴生感覺胃裡一陣泛酸。
感情這人是已經吐過一遍但是為了之後的訓練不餓肚子, 所以強迫自己外出加餐了啊……
趁著禦幸一也收拾自己製造出的垃圾的這會兒功夫, 最鶴生問:“一也, 你現在是在學校住宿嗎?”
“嗯哼,之前不是在line上跟你們說過了嘛。”
“這裡, 沾了醬汁。”最鶴生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家就在東京也得住校啊?”
“是啊, 青道高中最能拿出手的就是棒球部了,部員必須住校方便參訓好像也是從十多年前就有的老規矩。”
禦幸一也隨意地用衣袖擦了下自己的嘴角,他身上還穿著訓練的棒球服, 袖子一抬起來就能看到與球場上的泥土親密接觸過的痕跡。
坐在音駒排球部這群換好製服準備回家的乾淨小孩之中,的確格格不入。
少年嬉皮笑臉地抬了下帽簷:“有空再見。再不回去我們監督該打人了。”
告彆了禦幸,最鶴生又不放心地囑咐道:“黑尾前輩,你可千萬彆為了我出頭啊。”
“啊。”黑尾鐵朗語焉不詳地應了一聲。
“還有研磨你也是。”
“又關我什麼事……”他小聲地抱怨著,放在手柄搖杆上的拇指一歪,他所操縱的人物“啊”的一聲死了。
最鶴生歎了口氣。笨蛋的真傻和聰明人裝傻,顯然後者要更令人頭疼。
得虧禦幸提醒,否則她大概還要好久才能反應過來研磨最近是為什麼一直在不高興。
可就算如此——
“就算很不爽三年級的前輩,你也要好好訓練哦。”
“……嘖。”孤爪研磨皺了下鼻子,聲音刻意沒有壓低地咕噥道:“又不是所有人都跟最鶴生你一樣容忍度那麼高。而且我又不是因為喜歡才打排球的,不過是一群仗著自己早一年入學的家夥……本事沒什麼還天天端架子對我們吆來喝去……”
“也隻有在這種時候你會變得特彆能說。”癱在塑料長凳上的黑尾鐵朗坐起身,伸手揉了揉孤爪研磨的腦袋。
孤爪研磨側著身子躲開他的手:“當著他們的麵我也敢這麼說。”
最鶴生和他們回家的方向完全相反。
她依然走的依然是在之前一年裡,經常和奇跡世代們放學後開便利店party的那條路。
帝光的高中部在初中部的兩條街外,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是碰不到麵的。
但現在的問題就是——還真的遇到了。
最鶴生盯著麵前僅僅一個春假再加一周未見的老熟人,嘴角忍不住地想要抽搐。
“綠間君,麻煩解釋一下,你為什麼在這裡?”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問題嗎?”綠間真太郎推了下眼鏡,懷裡抱著一隻白底青花的瓷瓶,看來這個是他今天的幸運物,“我正在前往便利店的路上。”
“為什麼會跑到兩條街外的初中部便利店來啊——不對!!我是想問!你為什麼會以這種方式路過???”
最鶴生指著他的“座駕”,感到了一絲絲窒息。
“因為新入部——哦,我也是新入部——總之,有個不識好歹的家夥跟我猜拳結果輸了,作為輸掉的懲罰,他自願當我的車夫一個月。”
車夫……你是壓在長工頭上的資本主義大山嗎??
這才開學一個星期你們是怎麼搞出那麼多花樣的?
還有,原來帝光還允許學生騎板車去學校哦?!!
沒有說板車不好的意思,但綠間同學你真的沒有感覺到一丁點的羞恥?!!
“那……”最鶴生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一絲顫抖,“那你的……車夫,人呢?”
“我渴了,讓他買水去了。”綠間的語氣平平,忽然他抬起頭,視線越過最鶴生的肩膀,抬了下眉,示意她看向身後,“就是那家夥。”
高尾和成初中所在的學校實力不弱,和帝光有過幾次對戰經曆。
當然,他們輸的很慘。慘到高尾和成這種自詡開朗樂觀的人都消沉了一個月,才從當時那種被支配的恐懼以及恍惚中抽離出來。
而有幾位沒有他那麼強大自愈能力的隊友決定高中之後放棄籃球。
老實說高尾和成挺恨的。恨自己沒用,又恨奇跡世代的人各個都像怪物。
他自然知道這種單方麵的仇視不僅無用,還會讓自己變得狹隘,可他又不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也不是閱儘千帆的老頭兒,理應還有一肚子的火沒處撒。
反正,他是不可能去帝光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初中三年級引退之後,高尾和成安安心心地投入了升學考試的懷抱中——因為他沒拿到秀德高中的推薦入學名額。
而被稱為“東之王者”的秀德高中是個文武雙道的學校,偏差值高得離譜。
高尾和成平常的成績還可以,屬於那種臨時不用報佛腳也能逃過赤點補課悲劇的幸運兒,但想進秀德還是挺癡人做夢的。
班導老師建議他將三個入學誌願都填滿。
高尾和成便將“私立秀德高等育成學院”幾個字寫了三遍。
老師見狀不再勸他,結果最後問題卻出在了他自己身上。他的誌願表被老媽看見,而這位夫人對她兒子的學習能力表示懷疑,硬是讓高尾和成把剩下兩個改成其他。
人生本就艱難不易,屢增坎坷卻沒有磨滅高尾和成想要跟秀德高中的偏差值死磕的堅強意誌!
為了展示自己定要考上秀德的決心,高尾和成選擇了都內另外兩所,偏差值要求與秀德並駕齊驅的高中——它們分彆是:私立冰帝高等育成學園,以及私立帝光高等育成學園。
以死明誌的同時,高尾和成也是在逼迫自己。
偏差值要求每個學校每年都會有些微浮動。
如果他能考出能夠超過三個學校要求的成績,自然可以實現入讀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