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睡著的話就看不到撤回的內容了(1 / 2)

桐山零沒有當燈泡的想法,但他的腸胃很不合時宜地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

他手裡還提著剛從微波爐裡拿出來的飯團。最鶴生看到了,邀請他一起共進“晚餐”。

桐山零搖頭拒絕了她的邀請,同時悄悄抬起眼睛,從宮侑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滿意。

那是對會看顏色觀察氣氛的人的賞識之色。

顯然他並不想有第三個人來打擾他們。

但最鶴生隻覺得這麼晚了沒吃飯,還要用飯團對付並不好。

桐山零本來就瘦,還經常飲食不規律。最鶴生偶爾會在周末的下午去敲門給他送吃的(用岩倉雪彥的話說,都是灰二做多了的鄉下料理,但他很有送給街坊鄰居的自信),他就會頂著一頭雞窩一樣的亂發,赤著腳來給她開門。

他不肯去,最鶴生就伸手來扯他的衣袖。

這種毫無肌膚之親的動作居然都能讓旁邊的宮侑就著急上火。

他瞪著桐山零,跟瞪仇人一樣。在理解了最鶴生的意圖之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架起桐山零下了樓。

——什麼情況?!

直到他們抵達附近唯一一家還在營業、且允許未成年人入內消費的關東煮店裡,像隻受驚鵪鶉的桐山零才被宮侑放下,塞進座位。

桐山零如坐針氈,因為宮侑本來是想坐在他和最鶴生中間,把他隔開的,就像摩西分開海水那樣——雖然他和最鶴生本就沒有同為一體的海水那麼親密,可宮侑身上的醋味就是大到讓桐山零心神不寧。

然而最鶴生坐到了他們中間。

她能看出宮侑的不友好,畢竟他也沒想掩飾過,可礙於桐山零在場,她也不能問他為什麼那麼盛氣淩人。於是隻能把他們隔開,免得宮侑欺負桐山零。

小店的菜單隻有幾份,他們這一桌一份,其他的都在彆的客人手裡。

最鶴生問桐山零想吃什麼,他接過她遞來菜單,胡亂地點了些東西,然後老老實實地把菜單還到她手裡。

最鶴生又問宮侑想吃什麼。她把菜單遞過去,宮侑不接,直接腦袋一歪湊到她肩窩的位置,垂眼就著她手裡的菜單看起來。

“我要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少年帶著薄繭的指腹在銅版紙上敲點,發出噠噠噠的聲響,呼出的氣息吹動少女的鬢發。

最鶴生往桐山零那邊縮了縮肩膀,伸手擦了下被發絲擦過發癢的臉頰。

她蹙眉悄悄地瞥宮侑。

宮侑也蹙著眉頭看向她:“乾嘛?”

啊,被發現了。

但想想不被發現也不可能,畢竟他就在距離她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

“沒乾嘛。”最鶴生低下頭試圖用頭發擋住神色。

“沒乾嘛那你躲那麼遠乾嘛?”然而宮侑趴到了桌子上,側頭仰望她的臉。

最鶴生不情不願地坐直身子低聲嘟噥:“那你可以不要離我那麼近嗎?”

像是誰欺負了她一樣。

宮侑倒是料到了最鶴生不會高興,但他沒想到這人居然這麼直白。

明明平時是個很心軟得像顆棉花糖的家夥,在關鍵時候卻一點也不色厲內荏。她說不要靠近我,那就是清清楚楚地在劃清界限——我們是朋友,麻煩你不要做太出格的事了。

側麵反映出她對宮侑這個曾經向她告白過的帥哥、這張曾經懟到她麵前的帥臉毫不心動。

你媽的,為什麼!

宮侑好生挫敗。

可他一點也不想表現在臉上。

畢竟那樣豈不是很沒麵子嗎?!

他怎麼能被人看出沒麵子!

更何況旁邊還有個企圖把自己變成空氣卻絕不可能變成空氣,還與其所想完全相反存在感超強的桐山零!

這小子可是年紀輕輕就六段的棋士!

和他這個被媒體吹捧作“全國高中NO.1二傳手”在各自領域所展現出來的才華不相上下,甚至或許還要高於他。

萬一這小子也暗戳戳地對最鶴生有好感該怎麼辦?

桐山零一看就很缺愛,而最鶴生最不吝嗇的就是對彆人的關心!她對自己受歡迎的程度或許沒有清晰的認知,但她被許多人喜愛絕對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以至於不得不麵對這樣事實的宮侑一到東京就看誰都是假想敵。

但最鶴生和中央空調最大的區彆就在於,當有人離她太近的時候,她會立刻對那個人說“請不要靠我那麼近”。

她的此一特質令宮侑感到高興又生氣。

高興自然是因為她的這種做法可以擋掉不少爛桃花,至於生氣他同樣有理可尋——畢竟現在被她用這種決絕態度擋在門外的爛桃花可是他宮侑本人啊!!!

誰會樂意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把跟自己的三八線畫得這麼分明!!

宮侑越想越氣,越想越氣。

他的反骨在作祟,叛逆在起義,最鶴生越不讓他靠近,他就越是要把臉湊過去!

有本事就扇我一巴掌!

他破罐子破摔,幾乎和自己喜歡的女孩鼻尖貼鼻尖,然後又在她閃開之前,在那雙暖棕色的眼睛之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宮侑像個打了敗仗铩羽而歸的將軍,落荒而逃。

他順從又不甘地放棄了要繼續和她作對的念頭,老老實實等關東煮端上桌。

在此期間最鶴生掏出了她的手機,匆匆忙忙地不知道在回複誰的消息。

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胃。

宮侑埋頭苦吃,煮到透明的白蘿卜吸滿了醇厚的湯汁,咬上一口就化在嘴裡。

他慢慢悠悠地用筷子夾開白蘿卜,最鶴生忽然出聲問他:“侑,你等下要怎麼回去?”

新乾線晚上九點半停運。

宮侑早在來時就跟宮夫人打好了“今天我不一定回家”的預防針。

他吹開湯上漂浮的細碎蔥花,喝了一口:“不回去。”

“那你住哪?”最鶴生很關心他接下來的去向,但這和他喜不喜歡她都沒關係。

——是個人她都會這麼問的。

想到這一點,宮侑放下筷子,瞥了她一眼:“你很在意?”

“總不能讓你睡馬路。”她說得理所當然。

然而這副理所當然讓宮侑煩躁不已。他皺了皺鼻子,沉默著用筷子戳破豆腐福袋。

最鶴生見他不說話,主動提議:“要是不介意的話,你去竹青莊睡一晚吧?我哥哥在那裡。”

“……不去。”

宮侑想也不想地拒絕。

“為什麼?你還在為了上次哥哥讓你和紫原一起拍照的事情鬨彆扭嗎?侑。”最鶴生的語氣像在哄小孩,叫宮侑愈發不開心。

而且他本來都快把上次探病和紫原敦差點打起來,結果被灰二摁著腦袋一起勾肩搭背裝作哥倆好拍照的事情給忘了!

最鶴生這麼一提,那段記憶自然又翻湧了上來。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我為什麼非要和一個幾乎不認識的人一起過夜不可啊!”

他認為自己的委屈心酸很好理解,好在最鶴生確實get到了他不樂意的點。

但這下最鶴生可苦惱了。

不能輕信動畫電影裡演的那些神奇操作。在日本未成年人既不能去網咖過夜,也不能在沒有監護人的情況下一個人去賓館開房。

“那你睡哪呢?”

關東煮還沒端上來,最鶴生隻能嘬可樂排解。冰放的有點多,凍得她牙齒發酸,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宮侑從竹筒裡抽出兩根乾淨的筷子挑出她杯子裡的冰塊,帶著點賭氣意味說:“睡大街。”

“會感冒的。”最鶴生很是認真,但凡和傷痛病沾邊的事她都很認真。

宮侑不再做聲,垮下臉煩躁地撓了撓腦袋。

他總不能說“想睡你家”這種虎狼之詞吧?

不說最鶴生會不會同意,就算她真腦子抽風做出宛如OOC一般的舉動唐突同意了,宮侑能不能在第二天四肢健全地走出東京還都是個問題。

她哥哥可就住在距離他們隻有三千米的地方。

可再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

最鶴生不可能真讓宮侑去睡大街,而宮侑也不可能真的住到最鶴生的小房間裡去。

最後他的歸宿說不定還是隻有隻路過了幾次的竹青莊,和一群陌生的大老爺們在同一屋簷下共度一晚。

一想到這裡宮侑就煩。

他不認生,但他不喜歡寄人籬下,也不希望最鶴生的哥哥會認為他是個腦袋一熱就會乾出不計後果(比如說找不到地方落腳隻能淪落街頭)的糊塗蛋。

真要產生這種誤解以後哪還會把自家姑娘安心交給他?

即使現實八字的半撇都還沒有,但宮侑想得很遠很美好。

他咂咂嘴,思考著該怎麼安置自己才不會感冒。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一直在旁邊看似眼觀鼻鼻觀心地裝空氣的桐山零此時舉起手:“那個……宮君……”

“什麼事?”宮侑對假想敵的態度不太友善,喊人喊得一字一頓,“桐山君。”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桐山零撓了撓臉,“……可以到我家住一晚。要是介意的話就當我沒說過好了,彆放在心上……”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細如蚊呐。

要不是最鶴生早知道桐山零是這麼個社恐又內向的性格,她說不定會懷疑宮侑欺負了人家。

話說的是可以不放在心上。

但這怎麼能不放在心上?

這簡直是天無絕人之路!

宮侑感覺自己活了,就仿佛他那半撇都還沒著落的戀愛征途又有了指望。

“可以嗎?不會很麻煩桐山君嗎?”這一聲桐山君他叫得親切了許多。

明明是個問句,但宮侑顯然隻是在客套,他已然做好了立馬拎包入住的準備。

“不會,家裡還有多的被子和被褥……”桐山零支吾道,“就是我的床可能有點小,宮君可能會有點難受——啊,我是說我睡地上。”

“可那樣我不就成鳩占鵲巢的惡人了嗎?”在談話對象不是宮治也不與排球有關的時候,宮侑意外的很是厚道,“你願意收留我一晚已經很感謝了。”

男生的友誼果然是最鶴生不能理解的。

上一秒還沒好氣甚至不怎麼想搭理桐山零的宮侑,此時此刻居然在好好地道謝。

不過好在宮侑今晚的住所有了著落。最鶴生沒再多想,拿起手機給灰二回消息,說宮侑今天不會過去了。

這條消息灰二沒有像之前的那些一樣立刻回複。按照他的作息,這個時間點他要不是在寫作業,要不是在寬政大旁邊的鶴屋泡澡。

熱水有助活血化瘀,還可以促進局部疤痕軟化。

雖然東京不論哪家的澡堂水溫都是外地人不能接受的燙,但灰二還是會每隔幾天就去一次,而且是經常趁著最鶴生還在複習的時候去。

這樣等他回來就可以直接送最鶴生回公寓,順便路上吹吹風,散一散從熱水裡帶出來的耳赤麵紅。

回程的單行道很狹窄也很蜿蜒。這無可厚非,畢竟在這片老城區開始做城市規劃的時候,誰都不會料想到現如今大東京地區的人口能突破三千八百萬。

走的人不多,路自然修的也就不寬。

最鶴生忽然有點想念在仙台老家三個人並肩走在路上的感覺——偶爾在加入真城最高之後,變成四個也不會覺得擁擠。

然而腳下這條路,兩人並列便已是極限了。

因為宮侑把她擠到了單行道靠裡的一側,桐山零隻能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他們後麵。

最鶴生有些於心不忍,時不時就會回頭看他一眼。

這讓宮侑不忿,可桐山零同樣是他的恩人,所以再不開心都隻能憋著,頂多提醒她一句“你能不能自己好好看路好好走路”,語氣還不能太凶太銳意。

宮侑還沒忘記最鶴生今天哭了累計約摸超過三小時的事情。而與其說他沒忘,不如說這人其實介懷得不行。甚至連睡前本該放空放鬆的腦子裡都塞滿了這個議題。

桐山零的公寓是木地板,沒有榻榻米。為了不讓宮侑覺得冷,他特意給這位臨時的客人又加了一層墊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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