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小江大人(1 / 2)

江玉珣的身體不由一晃。

想起自己方才與應長川亂攀關係, 他耳邊隨即“嗡”一聲響了起來。

我就知道應長川絕對聽到了!

……此時此刻,倒黴慣了的江玉珣在尷尬之餘,反倒如釋重負。

如果運氣太好, 反倒不像我了。

“謝陛下恩典。”

他緩緩起身行禮, 略微艱難地拿起整修案退了下去。

誰知江玉珣正想強裝冷靜向外走去……甫一轉身, 腳腕便重重地撞在了一旁的矮幾上。

“嘶——”

他瞬間倒吸一口冷氣,含淚忍痛半跛著挪了出去。

福無雙至, 禍不單行!

……

朝中政事繁重。

幾個時辰後,仔細看過田莊內開荒成果的應長川, 終於帶玄印監啟程回往仙遊宮。

萬幸的是——他還記得江玉珣仍有假沒有放完。

送走天子後, 江玉珣終於可以回房補覺。

走進堂屋, 他的腳步忽然一頓。

“……這是什麼東西?”

江玉珣略為疑惑地朝桌案走去, 輕輕拿起桌上小瓶。

“駁骨散”三字輕篆其上。

就在江玉珣低頭研究之時, 田莊柳管事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公子, 您受傷了?”

“啊?”

柳管事隨之湊近, 看著他手上的小瓶說:“公子手中這瓶應不是是活血化瘀、止痛消腫的傷藥嗎?”

江玉珣略為心虛地攥緊了手裡的瓶子:“對……方才不小心磕到了腳腕。”

可惡, 果然隻要丟臉就會被他看到……

-

好不容易得來三天短假, 江玉珣也沒有完全閒著。

通俗來說, 他那晚的提議,就是把江家田莊變成一個實驗基地。

若想獲得天子的支持, 僅憑三言兩語自然不行。

除了陪尹鬆泉去河道邊勘測外,這幾日江玉珣還將自己關在房間中繪製起了圖紙。

翻車、渴烏、龍骨車……這些灌溉工具的結構圖與工作原理, 早在一日日的工作中刻印在了他的腦海裡。

等回行宮之時, 江玉珣的桌案上已積下厚厚一摞圖紙。

……

黃昏, 仙遊宮。

金翠耀目,羅琦飄香。

每年夏季入伏前後,昭都都要舉行慶祝夏收的典禮, 史稱“歲稔會”。

今年的歲稔會,因怡河潰堤而延期舉行,開時已到了最為燥熱的盛夏時節。

當晚,朝臣、勳貴齊聚於仙遊宮的蘭猗殿前。

大半坐於席間,另有一小半曾在應長川裝傷時搞小動作的罪臣跪地不起。

桑公公略為尖利的嗓音,響徹半座宮苑。

——他說,恰逢佳節,再加怡河河汛安然度過,皇帝思量再三,決定大赦天下。

聽到這裡,跪在地上的罪臣們紛紛瞪大雙目。

原本麵無血色的他們,忽像抓到什麼救命稻草一般輕輕顫抖了起來。

陛下不殺我們了?

應長川善用酷刑重律,單單是“強闖宮門”這一項就足夠殺頭的了!

而今,已做好必死準備的他們,卻等來了一個“赦”字。

刹那間,不止這群人,就連其他端坐於桌案的朝臣都不免大吃一驚。

莊有梨還沒到入朝為官的年紀。

但身為勳貴子弟的他,也受邀參加了歲稔會。

聽到這裡,莊有梨也不由一驚:“陛下怎麼不殺他們了?”

江玉珣小聲道:“這些大臣在朝中原本就和擺件沒有區彆,隻殺他們、不動他們背後的家族,於陛下而言區彆不大。”

說話間,桑公公已將後一半聖旨念了出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這群有謀反之嫌的大臣難逃苦役,但皇帝念及舊情,仍給予他們悔過改正的機會。

隻要交納罰金便可執緩刑。

聽到這裡,江玉珣終於忍不住低頭笑了出來。

應長川整起人來真是有一手!

罪臣財產自動充公,按理來說是交不起罰金的。

一旦選擇服苦役,這些大臣將自動淪為奴籍。

他們均出身於最講究麵子的家族,哪怕是為了保全顏麵,家族也會為其出資。

應長川的所謂“罰金”不但極其高昂,並且一年一繳,算下來絕對是一筆巨款。

莊有梨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並小聲嘟囔道:“那他們背後的家族,陛下就不管了嗎。”

“……應當是要管的。”

莊嶽與原主的父親,都是依靠軍功晉升的庶族子弟,開國後皆受到重用。

由此可見,應長川絕對是有這個心思的。

天色一點點變暗,宮人們紛紛向前點燈。

江玉珣所在的角落突然亮了起來。

雖明知是坑,但待桑公公宣讀完聖旨後,罪臣們還是感激涕零地謝起了皇恩。

見狀,江玉珣不由壓低了聲音說:“若想徹底根除此事,僅憑殺人自然不行。”

應長川獨攬帝國軍.政大權。

他大可以殺了這群人,但是現今的大周已經不起如此折騰。

更彆說這一切的問題,都源於選官的製度。

……

“啊——”

“辣死我了!”

江玉珣出神之際,坐在他身邊的莊有梨忽然大口大口哈起了氣。

同時將手中杯盞丟在了桌案上。

酒水自杯中灑落,微風一蕩便掃來一陣濃香。

“阿珣你這是什麼酒?可真是辣死我了!”

江玉珣這才意識到,自己發呆的時候,宴席已經開始了。

——長柄的青銅酒盞,順著溪流向下漂去,兩岸朝臣、勳貴皆可隨意拿取。

江玉珣連忙將手邊還未動過的清水遞了上去:“這是烈酒,我不是提前告訴你,它的味道與以往的酒有所不同了嗎?”

莊有梨的臉都皺成了一團:“沒想,沒想到有這麼大的不同。”

此時此刻不隻莊有梨,蘭猗殿前角角落落都生出了類似的聲音。

“這是什麼酒啊?怎麼這麼辣?!”

“……我看它清澈透亮,還當是水呢。”

“這酒餘味好生醇厚——”

不同於年紀尚輕的莊有梨,宴席上那些貪杯之人,沒兩口就嘗出了它的奇妙滋味來。

興奮的低呼聲傳遍了蘭猗殿前的空地,歲稔會瞬間熱鬨無比。

嘗出這酒滋味的人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取。

誰料不過半盞茶的時間,溪流上漂浮著的,已換成了常見的春酒。

一時間,眾人紛紛哀歎起來。

-

宴席過半之時,江玉珣被喚至溪前。

應長川手持金盞,笑著看向周圍朝臣:“此酒乃江大人所釀,諸愛卿尋孤賜酒,恐怕是尋錯地方了。”

緊接著,眾人皆齊刷刷地向江玉珣看來。

重點終於來了!

應長川對“歲稔會”壓根沒什麼興趣,前幾年的歲稔會,他要不然是在外打仗,要不然就隻來露個麵。

今年歲稔會延期多日也不取消,完全是因為天子打算借此機會推出烈酒。

——這種好東西,自然不能隻賣給折柔。

酒酣耳熱之下,喝上頭了的禦史大夫,第一個湊上前問:“不知江大人這酒賣多少錢?”

“江大人有如此好物,可不能藏私啊!”

“是啊,”就連莊嶽也跟著湊了上來,他捧著還剩半杯的酒盞,朝江玉珣半開玩笑道,“這麼好的東西怎能不與同僚分享?為何不多拿一壇過來。”

不等江玉珣開口,應長川緩緩道:“烈酒釀造不易,江大人今日也隻有這一壇酒。”

江玉珣:……!

應長川可真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這幾日玄印監按照自己的囑托,以各種糧食發酵酒為原料,一個個試著蒸了過去。

如今駐地裡全都是蒸餾好的烈酒,連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群臣紛紛附和。

“原來如此……”

“那這酒的價值定當高昂!”

“一壺酒多少銀錢?”

江玉珣下意識朝應長川看去,他既然睜著眼睛說瞎話,那勢必是要抬價了。

溪水上的粼粼波光,晃亮了應長川的眼瞳。

不止江玉珣,席上眾人皆將視線落了過來。

大周貴族將飲酒視作風雅之事。

在許多百姓連飯都吃不飽的當下,糧食釀成的酒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一定程度象征了身份與地位。

最重要的是……受巫卜殉祭之風影響,大周上至朝臣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皆存在服用“仙丹”的現象。

為的就是找尋那種暈暈乎乎、飄然如仙的感覺。

可如今一口酒下肚就能辦到!

應長川將酒盞隨手一旋,垂眸笑著看向江玉珣,末了突然輕聲道:“……物以稀為貴。”

見皇帝開口,朝臣紛紛附和,一個個爭當冤大頭:“陛下所言極是!”

“物以稀為貴”不是我那天喝醉了之後說的話嗎?

……應長川絕對是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從未當過奸商的江玉珣思考了半天試探性問道:“五……五萬錢?”

自己要的會不會太多?

“錢”全稱“嘉鑄錢”為大周民間通行貨幣。

按照如今的市價,五萬錢足夠在昭都旁置辦幾畝地了。

“好,”應長川緩緩放下酒盞,環視四周後一臉理所應得地說,“那便五萬錢一壺吧。”

五萬錢,一壺?

等等,我想的可是一壇的價格啊!

如今大周糧食產量還未提升,自然不能大範圍銷酒。

將其抬價、減量,使其成為名副其實的奢侈品是最妥當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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