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大宴在流雲殿前殿舉辦。
這裡雖然也有火牆,但是到底比不了溫室。
玄印監一邊搬花,一邊忐忑地問:“江大人,牡丹在這裡放一晚不會出問題吧?”
“放心,一晚上而已,沒什麼關係的。”江玉珣一邊調整花盆位置,一邊隨口道,“我問過人,牡丹生長共要經曆十二個時期,此時這些花早過了最脆弱的風鈴期,已經初開、盛開了。這個時候哪怕把它們放在室外,影響也沒有想象的大。”
最近這時間,江玉珣在正雨姑姑那邊學來了許多種花的知識。
玄印監這個問題,他早已問過了對方。
聞言,玄印監不由鬆了一口氣。
江玉珣則繼續道:“況且每年三月牡丹自然開花的時節,也有可能會遇到雪天。”
眾人不禁點頭:“這倒也是
。”
仙遊殿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毛毯。
除了桌案、小屏外,還擺了不少珊瑚、玉翠。
但這些珍奇,都比不上不屬於隆冬的牡丹。
寒風卷著雪花從微敞著的殿門外吹來。
殿內的紗簾伴著一陣若有若無的牡丹香輕輕飄搖。
說到這裡,江玉珣突然停下手中工作,他轉過身去對忙著搬花的玄印監說:“對了……明日元日宴後,先彆急著將牡丹搬回溫室。”
玄印監統領齊平沙不由疑惑:“請問江大人,屆時還要繼續將它留在這裡嗎?”
江玉珣搖頭說道:“不是留在這裡,而是帶出仙遊宮,去外麵給百姓觀賞一番。”
“帶出仙遊宮……”
牡丹是皇室之物,帶出行宮給百姓觀賞與禮不合。
但是一直跟在江玉珣身邊的玄印監們,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江玉珣不但要讓聆天台親眼看這些“非時之花”,更要讓怡河附近的百姓都看上一眼。
“是,江大人!”眾人立刻應下。
-
大雪紛揚落下。
一盞盞宮燈照亮了整座仙遊宮。
雕梁畫棟,飛閣流丹。
這座以奢華而聞名於世的宮殿群,忽如仙境一般縹緲。
江玉珣和玄印監忙到晚上十點多,方才擺完所有的牡丹。
穿越到古代之後,原本是個夜貓子的他,徹底將作息掰了回來。
前幾日的這個點,江玉珣早都已經進入了夢鄉。
他本想忙完直接睡覺,不料冷風一吹便徹底精神了起來。
時間不早,江玉珣裹緊了狐裘,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後殿。
“嘎吱——”
推開殿門時發出的輕響,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尤為清晰。
聲音發出的那一刻,江玉珣不由屏住呼吸、停在原地。
等候幾秒見應長川那邊沒有動靜,他方才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時間這麼晚,應長川應該已經睡著了吧……
心裡雖然這樣想,可思及對方堪稱變態的耳力,江玉珣還是儘量輕悄悄地在殿內行動。
他沒有點燈直接摸黑更衣、洗漱,一切都如開了慢動作般小心。
等忙完這一切躺回床上時,被冷風帶走的困意終於一點點回來了。
江玉珣把幄帳放了下來,往被子裡縮了一縮,抱著枕頭沉沉地闔上了眼睛。
誰知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愛卿怎麼此時才回宮?”
!!!
是應長川的聲音。
江玉珣猛地一下睜開了眼睛,習慣性便要起身行禮。
然而剛剛坐起身他便意識到——不對啊,應長川又不在這裡,我還行什麼禮呢?
停頓幾秒,江玉珣忍不住大逆不道的躺了回去。
他抱著枕頭,用極為正經的語
氣,中氣十足地說:“回稟陛下,臣方才在流雲殿前殿擺花,浪費了一點時間。”
應長川的聲音穿過木質牆壁、壁毯傳到了江玉珣的耳邊:“為何不將此事交給玄印監。”
除了慣有的低沉與慵懶外,竟還多了幾分因模糊而生出的親切。
江玉珣調整了一個最舒服的睡姿,向天子回答道:“臣打算親手給聆天台製造一個驚喜。”
“什麼驚喜?”
說到這裡,江玉珣忍不住壓低了聲音,故意用陰惻惻的語氣說:“臣故意挑了幾株開得最豔的花,放在了商憂還有聆天台其他人眼前。”
宮室另一邊,應長川的唇角不由生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或許是講到了感興趣的話題,江玉珣還在滔滔不絕:
“臣聽聞每年的元日大宴,聆天台都會派人來。往年來的人都是大司卜,今年大司卜出了點‘小意外’來不了了,故而帶人來赴宴的人定是商憂。”
小意外?
桌在桌案邊的應長川笑著端起了酒樽。
江玉珣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去聆天台的時候,商憂便站在茉莉花叢中。
身為司卜的他自然不會委屈自己,想來優雅、清新茉莉便是長在商憂審美點上的花種。
因此,這一回江玉珣特意挑選了與茉莉截然相反的大紅色牡丹,刻意放在了商憂的桌案旁。
擔心對方看不清楚,他直接選了三株將其緊緊包圍。
說著說著,江玉珣不由再次放肆地閉上了眼睛。
左右看不到人,且又躺在溫暖的床.上,江玉珣的語氣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輕鬆隨意了不少。
他忍不住放了一句狠話:“臣雖然做不到聆天台那般無恥,但也不是個隨意揉捏的軟柿子。”
說完便禁不住困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下一刻,江玉珣耳邊便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輕笑聲。
……這都幾點了,應長川還不睡覺嗎?
燒起火牆的宮殿格外適合睡覺。
鑽入被窩後沒多久,江玉珣身上的寒氣便已消失得一乾二淨,同時再一次生出了困意。
可是皇帝暫時不睡,身為大臣的江玉珣自然得陪著他繼續說話。
犯起困的他,不由東拉西扯起來:“哦……怡河的施工進度比臣想象的還要快,不過臣覺得若是能配上火藥,或許還能再提早幾個月完工。”
“愛卿的意思是?”
“炸堤呀,”江玉珣忍不住將腿也搭在了枕頭上,如八爪魚般抱著它對應長川說,“原本的計劃是等引河全部挖成後,尋個枯水期鑿穿原本的河堤,貫通新道。”
“嗯。”
應長川的聲音如催眠曲一般傳到了江玉珣的耳邊。
躺在床上的人用力彈了彈自己的額頭說:“但是現在有了火藥……就,就可以不用那麼麻煩了,直接炸掉舊堤就好。正好試一下新火藥的威力。”
“愛卿那日去怡河邊還看了什麼?
”
應長川的聲音穿過雪夜,與如一陣風般飄了過來。
“那日去怡河邊……”江玉珣的聲音一點點變小⒁[]⒁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絞儘腦汁回答道,“還看了他們的夥食。當日正巧遇到村寨宰羊,臣和玄印監一人喝了一碗,味道比仙遊宮裡禦廚做的還要鮮美。”
說到這裡,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也不知道明日宮宴上會有什麼菜。
江玉珣忽地神遊了片刻。
直到應長川再次開口,將他思緒打斷。
“愛卿可是不喜歡仙遊宮內的膳食。”
“也不是不喜歡……”迷迷瞪瞪的江玉珣提起精神認真回答道,“隻是稍微清淡了一點。而且這裡的口味本就與臣家鄉有所不同,相比起粟米,我還是更喜歡稻米。”
說著說著,江玉珣竟然生出了一種自己正在宿舍與舍友臥談的錯覺。
甚至於不經意間漏掉了一個“臣”字。
然而殿那邊的天子似乎並不介意,竟然繼續與江玉珣聊起了“吃”這個話題。
救命!
已將小半張臉悶入被子中的江玉珣忍不住懷疑起了人生。
應長川今晚是失眠了嗎?
他以前不是隻管國家大事麼,怎麼現在竟然有了閒聊的興趣。
“……等怡河引河貫通後,想吃什麼應該會方便許多。”
江玉珣的聲音穿透棉被與牆壁,傳到了應長川的耳邊。
它有些悶還帶一點鼻音,語調也在不知不覺中拉得格外長。
時間不早了。
應長川本該放臣子去休息才對,可今日的他卻格外貪心。
夜色一點點變深,仙遊宮的雪又大了起來。
不多時便積了小半尺深。
天寒地凍間,唯獨流雲殿還暖著。
險些進入夢鄉的江玉珣終於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說了一句非常不符合臣子身份的話:“……陛下今晚不早早睡嗎?若臣沒記錯的話,明天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應長川的精神頭也太足了吧……
他到了半夜精力還如此旺盛,為什麼不去草原上抓著一隻鷹來對著熬,或是抓隻夜貓來熬貓?
逮著熬我算是什麼事啊。
“愛卿困了?”
聽到這裡,隻能無能狂怒的江玉珣忍不住張大嘴,重重地咬了懷裡的枕頭一口。
廢話啊!
應長川終於意識到,不是誰都和他一樣不需要休息嗎!
自己之前怎麼不知道,應長川竟然如此喜歡和人聊天?
流雲殿後殿中,應長川斜倚在懸了壁毯的牆邊獨酌。
那雙煙灰色的眼睛格外明亮,的的確確沒有半點困意。
他話音落下後又過了許久。
牆壁那邊終於傳來“嘎吱”一聲輕響,似是榻上的人不自覺地翻了個身。
白日裡清潤的聲音,在此刻帶上了濃濃的鼻音。
江玉珣用極輕的聲音大逆不道地說:“臣早就困了,可是陛下的話實在太多……有什麼話我們,我們明早再說好不好?”
說完,牆那邊便徹底沒了聲音。
流雲殿後殿內,應長川再次笑了起來。
他飲儘最後一口烈酒,起身緩步向榻上走去。
今夜無月,一地的落雪卻如明燈一般映亮了整間宮室。
伴隨著應長川的動作,玄色的幄帳終於墜了下來。
然而就在這一刻,流雲殿那一邊忽然傳來一陣輕響……
半夢半醒間,和應長川聊了半晚的江玉珣忽然如夢囈般開口。
他輕輕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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