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灰色的眼瞳如海中深淵一般。
表麵上看著平靜,內裡卻滿是風暴與暗流。
流雲殿後殿靜了一瞬,江玉珣不由攥緊了手下的衣料。
在這一吻落下的同時,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似乎是有些……過火了。
江玉珣的心情瞬間忐忑起來。
他立刻屏住呼吸,試圖離應長川遠一些。
“啊——”
然還未不等江玉珣動,他的腕骨已被應長川緊攥,身體也隨之後仰,失去重心倒在了對方的懷中。
原本還算規整的衣衫在這一刻儘亂。
寬大的衣擺如盛放將要凋零的花瓣,狼狽地散在了地上。
應長川垂下眼眸,深深地向他看去。
末了一手攥著江玉珣的手腕,一手輕輕抬起了他的下巴。
江玉珣的衣領也因方才的動作而散開了些許,露出一片白瓷般的皮膚。
此刻的應長川……無比想要在這裡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他一邊用手指輕輕摩挲著江玉珣唇畔的皮膚,一邊以沙啞而低沉嗓音道:“怎麼不親了?”
江玉珣的胸膛隨呼吸上下起伏,他移開視線不敢去看應長川的眼睛:“不,不敢了。”
“為何不敢?”
“因為……害怕。”話音落下的同時,江玉珣忍不住輕輕地咬了咬唇。
江玉珣從小離家在寄宿學校上學,與朋友們之間最近的距離也不過是勾肩搭背,並不適應太過親密的肢體接觸。
一想到……那本春.宮圖上的畫麵。
他便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
應長川一點點用力,抱緊了懷中的人。
接著俯身重重地吻在了江玉珣的耳畔。
他知道若自己今日真的要做些什麼,江玉珣也不會拒絕。
但是這一切對接吻時都不會張開嘴巴的江玉珣而言,似乎是有些過分了。
應長川緩緩閉上眼睛,藏起了眸中的欲.望。
並在對方試著掙紮的那一刻再度收緊懷抱:“彆跑。”
江玉珣立刻如冰雕般一動不動。
曖.昧感在空氣中發酵。
不知道過了多久,應長川終於輕聲道:“再讓我抱一會。”
流雲殿內燈火昏幽,桌案上擺滿了新收的軍報。
落在一旁的那支毛筆,筆尖仍有墨跡未乾。
除了壓抑的欲.望外,江玉珣難得從應長川的話語裡聽出了幾分淡淡的疲倦。
——此時他身邊的並非世人心中無所不能的天子,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欲.望也會疲憊的人。
江玉珣的心中忽然生出些許莫名的情緒。
流雲殿後殿內,兩人均在此刻屏住了呼吸。
江玉珣一點點放鬆身體,嘗試著輕靠在應長川的身上:“……好。”
殿內燭火一點點燃儘,房間隨之
變得昏暗。
然而屋內的人卻仍保持著相擁的姿勢,未有一人前去重新點亮燈火。
就這樣放任自己墮入了柔軟的黑暗之中。
-
大戰將近,一切都容不得半點耽擱。
昭都雖如從前一般平靜,但是仙遊宮內眾人卻已緊張起來。
確定要隨天子一道去往北地之後。
江玉珣用最快速度處理完了手頭上積壓的公事,接著便和應長川一道踏上了前往澤方郡的官道。
一行人騎快馬輕裝前行,僅用三日便到達了鎮北軍駐地。
澤方郡相比折柔更為靠南,郡內草場受白災的影響也小一些。
暮春將至,起伏的小丘上鋪了一層柔軟的綠毯。
冰藍色的溪流如緞帶一般纏繞著草原。
再遠一些的地方,還有紫色的杜鵑花正在風中盛開。
臨近正午,閭裡飄起了炊煙。
微風吹來一陣飯菜的香味,還有兒童正在草地上玩耍打鬨,踢著竹枝編成的蹴鞠。
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戰火已向此處逼近。
軍帳內,早早來到這裡的顧野九向鎮北軍將領與天子彙報道:“啟稟陛下、定北大將軍,大約三日前折柔丘奇王手下臣子已經離開加卜爾的地盤,向達厄所在之地而去。”
說話間,他的表情不由變得嚴肅起來。
“加卜爾”與“達厄”便是折柔三王中的另外兩王。
達厄王的領地位於折柔最西方,臨近巧羅國的那片地方。
那裡雖幾乎未受白災影響,但距離丘奇王所在之處實在太過遙遠。
更何況運送牛羊還要耗費許多精力與時間,完全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丘奇王的人去達厄王所在之處,便證明他已經在加卜爾那裡受了挫。
正在翻閱軍報的天子手指一頓:“從今日起,加強邊境的巡查戒備。”
“是,陛下!”征北大將軍連忙應下。
而聽了應長川的吩咐後,又有將領忍不住有些猶豫地問:“陛下的意思是……丘奇王很有可能在尋求達厄幫助的同時劫掠我大周百姓?”
軍帳內一片寂靜,話音落下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或有些不妥。
就在那將領忐忑之時,一直沒有開口的江玉珣緩緩說道:“丘奇王恐怕等不了那麼長時間了。”
清潤的聲音衝淡了軍帳內緊張的氣氛。
天子也在此刻放下手中軍報,緩緩向江玉珣看去,同時輕笑著向他點頭示意繼續。
江玉珣的視線落在了軍帳外的草原上:“況且……折柔王統而不治,新王更是過分年輕沒有一點威懾力。此前折柔三王實力相當,並因此保持著微妙平衡,但是如今這個平衡已經被白災所打破。”
此番來到澤方郡之後,他也換上了一身軟甲。
長發束入銀冠之中,更襯得五官精致完美。
折柔三王的地盤受災情況各不相同。
原本實力相當的他們,忽然因為一場白災而分出了個一二三名來。
這一下子,幾人心中都有了彆的計較。
雖表麵依舊和和氣氣,但如今丘奇王地盤上的牛羊死了草場卻還在。
誰也說不準其他二王會不會有特殊動作……
江玉珣的話音落下之後,翻完軍報的應長川起身從桌案後走了出來,離開軍帳向外而去。
見狀,眾人立刻跟了上去。
移民的到來使得原本死氣沉沉的澤方郡多了幾分蓬勃的生命力。
他們迅速在這裡紮根,並繁衍生息。
如今的閭裡已和昭都附近的村莊沒有什麼兩樣。
多半百姓家中都養了雞鴨與豬羊,除此之外後院的小田內還灑了菜籽,長著不同的蔬菜。
相比連個影都沒有的援助,對丘奇王而言,南下劫掠顯然更加方便。
……
鎮北軍駐地附近的閭裡內,八.九名孩童正身披樹葉製成的軟甲,手持木棍比畫著劍法。
並一邊在街巷中奔走,一邊大聲地叫喊著:
“丘奇王,拿命來——”
“看劍!”另有一個小孩從不同的街巷中衝了出來。
他的同伴著急道:“騎馬追他,我的馬呢!”
江玉珣剛走入閭裡就聽到一聲暴喝。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便有一個小孩騎著黃狗從他眼前衝了過去。
離開鎮北軍駐地後,眾人便卸下了身上的軟甲。
此時他們正穿著普通布衣行走在街巷之中,並沒有引起周圍小孩的懷疑。
這場景乍一眼看去有些許好笑,但仔細便可看出那些孩子的表情非常嚴肅,沒有半點玩耍的樣子。
“這些孩童都是隨軍一道常住於此的,”應長川在江玉珣身邊輕聲說,“他們的家人皆在軍中,耳濡目染之下,就連平時的玩鬨都變成了騎兵作戰的樣子。”
江玉珣忍不住繼續朝著前方看去,並不由在暗中覺得神奇。
應長川像看出他心思般問:“怎麼了,愛卿?”
自從兩人確定關係,並開始直呼其名後。
江玉珣突然覺得“愛卿”這兩個字有了些許欲蓋彌彰的曖.昧,以及心知肚明的有趣。
見天子開口,其餘幾名軍士也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江玉珣假裝嚴肅地向應長川行了個禮道:
“回陛下的話,臣方才忽然想起過往騎兵主要是騎射作戰,注重遠攻和機動性。但方才那幾名兒童遊樂的時候,卻無一人做出搭弓射箭的動作,而是身騎駿馬手持長劍,完全奔著近戰去的。如此便可看出,這幾年來澤方郡騎兵訓練果然深入人心。”
隨天子一道從昭都來的官.員跟著點頭道:“確實,確實!”
應長川也笑著說:“愛卿觀察果然細致。”
他的語氣非常客氣,儼然一副明君之姿。
“陛下謬讚了
。”江玉珣再次行禮。
他回答得一板一眼,彎腰的那一瞬終是忍不住“噗嗤”一聲輕輕笑了出來。
江大人這是怎麼了?
聽到笑聲?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周圍幾名大臣不由疑惑地朝此處看了過來。
江玉珣則立刻移開視線,看向騎著黃狗朝長巷那一頭而去的孩童。
並努力裝出一副是因此而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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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麟軍早已經嚴陣以待。
如今折柔還沒有動靜,天子也不必太過著急。
應長川此行既要贏得這一戰,也要細查澤方郡郡內的變化。
在江玉珣強行憋笑的同一時間,應長川緩緩轉身朝大臣們看去:“不必守著了,都下去吧。”
他的語氣清懶而平靜,和往常沒有什麼區彆。
一行這麼多人出現在百姓家門口的確有些古怪,且不怎麼方便。
官.員們沒有多想,便行禮向閭裡內彆處散去:“是,陛下!”
轉眼,窄巷內就隻剩下了江玉珣和天子兩人。
人一散儘,江玉珣終於忍不住蹲下笑了起來。
“愛卿笑什麼?”應長川疑惑地俯身問他。
江玉珣努力清了清嗓子,抬頭朝天子道:“陛下不覺得我們剛才好像過家家一樣嗎?”
一個假裝正經嚴肅,另一個也認真配合。
江玉珣越看越覺得像小孩在辦家家酒。
他們正在閭裡的背街之中,左右兩邊都是民居的後院。
現在正值午時,大部分百姓都在家中吃飯。
就連方才正在假裝打仗的孩子,也跑到了其他巷子中去。
四周一片寂靜,明知道短時間內不會有人來到這裡,但意識到自己姿勢不太妥當的江玉珣,還是努力用手撐著膝蓋想要起身。
然而不等他用力,應長川已將手伸上前去,輕輕把蹲在地上的江玉珣給拉了起來。
“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