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恩利開口的同一瞬間。
數十輛戰車突然出現在了大周軍隊的最前方。
他不由屏住呼吸,輕拽馬韁向後退了半步。
……如果自己沒有認錯的話,眼前那個東西雖然比自己印象中的要小不少,但應該就是投石機。
“投石機?”丘奇王也在此刻將它認了出來。
投石機扔出來的東西隻能沿固定軌道走,它機動性極差,幾乎難以對騎兵造成任何威脅。
凡是騎術精湛的士兵,都可在它墜地前躲過攻擊。
丘奇王不懂周人為何要在此時拿出此物。
難不成是寒不擇衣了?
但下一刻,他便有了答案……
在折柔士兵放箭的同時,投
石機也將拳頭大小的褐色石塊高高拋起,並擊向此處。
丘奇王的耳邊瞬間響起一陣破空之音。
“砰——”
騎在馬背上的他下意識抬頭看向“石塊”。
……然而緊接著,丘奇王便意識到了不對。
那似乎不是什麼石塊,而是一團火球!
“石塊”飛至半空便熊熊燃燒了起來,準備射箭的折柔士兵也停下動作,忍不住向它看去。
廣袤無垠的定烏穆高大草原刹那之間陷入寂靜。
不等看清那東西的士兵調轉方向躲避火球,燃燒著的火球已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並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
下一刻就熊熊燃燒了起來。
正午的草原,地上所有水分都已被太陽曬乾,火球墜地的那一刻周圍草地便燃了起來。
早做好應對火攻準備的折柔人立刻潑水滅火。
然而他們不知道,重頭戲方才開始。
黑雲一般的服麟軍停在百丈之外不再向前。
火球砸地後,突然生出“轟”一陣爆炸聲。
緊接著,無數滿是尖刺的“蒺藜”便自那火球中飛了出來,如天女散花一般朝周圍馬匹刺去。
“啊——”
“腿,我的腿!”
“拉住戰馬!”
被刺傷腿腹的戰馬瞬間在原地踢踏起來。
更有甚者直接倒在了地上。
方才被甩下馬背的折柔士兵四肢並用想要逃走,然而不等他動作便被那馬重重地踩在了腹上,徹底沒了聲息。
大周吸取前人的經驗,采用閃擊戰術。
所有士兵輕裝上陣。
甚至也並未準備太多的投石機和鐵蒺藜。
但這已足夠。
火球接二連三飛過藍天,落入折柔的隊伍之中。
雖隻有部分折柔士兵正麵麵對火球,但是四散的鐵蒺藜還是逼得他們亂了陣腳。
混亂如漣漪一般擴散開來。
未曾經過係統訓練的折柔士兵完全不知此時應該如何做才好,他們隻能憑借本能調轉馬匹的方向朝後方躲去。
一時間,七萬人的騎兵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跑什麼跑!”丘奇王強行拉住馬匹,大聲向周圍叫喊道,“把長刀抽出來,去取應長川的首級啊!”
他的聲音被掩在了淩亂的馬蹄聲下。
隻有個彆士兵反應過來,終於抽出長刀並重新舉起弓箭想要正麵應敵。
然而此時受驚或重傷的戰馬已無力負載士兵。
依靠騎射行軍的折柔瞬間被削去了大半的戰力。
勉強穩住身形的士兵就算能夠拉開強弓,半天過去都瞄不準對手。
不過刹那,戰局已定。
-
定烏穆高大草原另一邊。
身騎玄色戰馬的應長川緩緩拔出腰間長劍。
寒光在刹那間映亮了那雙煙灰
色的眼瞳。
天子未發一言,然在寒光閃爍的瞬間近萬大周士兵皆已讀懂他的命令。
——拔刀的時候到了。
折柔隊伍已經亂成一鍋粥,大周先行軍撤回了投石機。
下一刻,服麟軍與鎮北軍眾人整齊劃一地拔出了懸在腰側的環首刀,如黑雲向西壓去。
“殺——”
長刀入肉,鮮血隨悶響噴濺而出。
腥臭的氣息瞬間掩蓋住了草原上的清香。
不知是誰的頭顱滾落於地,再被烈馬踢至一旁。
此時此刻,大周士兵心中隻剩下一個共同的想法:
殺了他們,徹底斷絕這綿延百年被劫掠的曆史。
平定大周北境,讓萬民得以生息——
“殺啊!”
此刻,大周士兵完全殺紅了眼。
他們所騎的第一批經過品種改良的戰馬行進速度格外快。
本想騎馬逃竄的折柔人瞬間意識到自己已沒有了退路。
“怕什麼?”守在隊伍最後的丘奇王厲聲道,“周人不善騎馬,我們隻管殺就對了!”
話音剛落下,他餘光便見自己的軍師杜恩利已在這個時候偷偷調轉馬身,向著西北方逃去。
丘奇王的臉色瞬間變得愈發難看。
而聽了丘奇王的話後,他周圍的士兵終於冷靜了一些。
他們將大王的指令傳了下去,原本狼狽逃竄的折柔士兵終於拔出了刀。
然而折柔人雖有馬鐙,卻沒有大周士兵所配的那種高橋鞍。
他們所騎戰馬配備的都是軟墊皮鞍。
折柔士兵雖能坐在馬背上,但身體卻在隨著馬行的動作而不斷地前後搖擺,始終難以穩定。
揮刀時的力量也被這晃動卸去了大半。
與之相反的是,高橋鞍緊緊包裹著周人的腰腹。
他們雖然不像折柔士兵那般從會走路時便會騎馬。
然而高橋馬鞍的存在,卻完全將這部分的劣勢彌補了回來。
此時他們穩坐在戰馬之上,完全與戰馬融合為一體。
隔著硝煙與四處拋散的熱血。
丘奇王遠遠看到了那道如夢魘一般的身影。
應長川手持長劍,不過刹那便取走了敵軍的首級。
暗紅色的鮮血灑向玄衣,隻留下一道似有如無的痕跡。
那雙時常泛著冷色的眼瞳已被血液染紅。
此時的他,完全是殺神降世。
視線相交的那一刻,應長川一邊揮劍再斬首級,一邊漫不經心地朝他笑了起來。
下一刻,又有一顆頭顱飛起,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鮮血噴濺,染紅了腳下的碧草。
“走……”丘奇王的背後瞬間泛出一陣冷汗,他喃喃自語道,“走,快走!”
被嚇得渾身發軟的丘奇王猛地攥緊了韁繩,他用儘全身力氣向四周親兵道:“撤——”
話音還未落下,人已經向著杜恩利方才消失的方向而去。
此時戰場上早已亂作一團。
見到大王落荒而逃,丘奇王的親兵還有周圍的士兵也奮力轉身,跟隨著他一道向大漠的深處而去。
不遠處,應長川緩緩笑了起來。
——此時他大可派人追上斬殺丘奇王,但他卻並沒有那樣做。
應長川要放丘奇王走,放對方去尋其他二王……
-
這一場閃擊戰以折柔丘奇王及一千親兵落荒而逃,丘奇部全部投降告終。
折柔丘奇王手下精兵幾乎全部死在了這一戰中。
丘奇王走後,部下其餘貴族無力再戰,紛紛率眾向大周稱臣。
不過轉眼,折柔王庭東南所有土地便儘屬大周。
按照舊例,幾日後便是受降儀式。
大戰還未結束,經此一役後折柔其餘二王短期內卻勢必不敢輕舉妄動。
折柔雖沒有城市,但水源地和草場便是逐水草而居的他們眼中的“重鎮”。
原本駐守在大周北境的鎮北軍也在此刻拔營。
他們一點點深入定烏穆高草原,並分批次於水源地旁紮營。
幾日後,大軍終於推進至定烏穆高草原最深處。
……
卯時,太陽終於在地平線上冒了一點頭。
空氣中滿是濕漉漉的水汽。
大部分士兵還在沉睡之中,鎮北軍先行軍已經行至駐地邊緣。
不等雄雞唱曉,本該休息的天子已緩步走出軍帳。
見到主人出現,原本正在吃草的玄色駿馬也激動地打起了響鼻,並在原地踢踏徘徊了起來。
它的動靜有些大,吵醒了住在周圍另一處軍帳內的定北大將軍。
“……這是什麼動靜?”雖然還困著,但軍人的本能還是使定北大將軍在此刻睜開了眼睛,並下意識披上外袍提起武器向軍帳外而去。
誰知打算細查噪音來源的定北大將軍剛一出門便看到……天子不知何時換上了日常的絳紗袍,此時正站在原地喂馬。
……奇怪?
陛下何時有這種閒情逸致了?
定北大將軍揉了揉眼睛,正準備退回軍帳。
不料卻在此刻聽到了一陣馬蹄聲。
站在氈簾旁的他忍不住抬頭向著東方看去。
——不遠處,有一匹白色的戰馬正沐著晨光,向此地疾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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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草地上凝了一層露水。
沒走幾步,應長川的衣角便被水汽打濕。
他上前去摸了摸戰馬,並輕聲道:“不急,馬上到了。”
話音落下之後,便轉身朝草原上看去。
身騎快馬的江玉珣正直直地向此處而來。
見軍帳就在前方,江玉珣不由拉了拉韁繩想要降低速度。
然而就像應長川之前說的一樣——這兩匹戰馬本是一對。
見到另一匹戰馬後,江玉珣所騎的那匹白馬不但沒有放慢速度,甚至跑得愈快。
江玉珣不由攥緊了韁繩試圖讓它停下腳步,並微微提高音量道:“陛下當心!”
誰知天子非但沒有躲開,反倒抬手朝那匹馬白作出一個指令。
原本疾馳的白馬突然一頓,高高揚蹄立定在了原地。
與此同時,天子的聲音也出現在江玉珣耳畔:“彆怕,跳下來——”
江玉珣不由深吸一口氣:“好!”
下一刻,他便如應長川說的那般閉上眼睛翻身下馬,動作格外乾脆利落。
這個動作對江玉珣而言,難度實在有些高。
他不但屏住了呼吸,心也隨著拂麵而來的清風一道懸了起來。
但江玉珣並沒有像自己擔憂的那般摔在地上。
——應長川緩緩上前張開了手臂,江玉珣就這樣穩穩地落入了他的懷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