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1 / 2)

大周雖將“三公九卿”改為“三省六部”,但並沒有廢止流傳數百年的“印綬製度”。

如今聖旨雖發,可印綬未封仍不算徹底更改官製。

今日這場大宴的重頭戲○○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便在重授印信。

曆史記載,蘭池殿是羽陽宮內最大的彆殿。

它由前、後兩殿,與廊橋另一頭如雙翼般飛出的東西二樓組成,進深四間,後世考古工作者據遺留台基推測,這座大殿的麵積應該在三千平方米左右。

江玉珣過去對蘭池殿的大小並沒有太過清晰的概念。

如今身處其中,親眼見到大周文武百官與此次科考的前百名考生齊坐殿上,大殿竟仍顯空曠後,他總算是明白了什麼叫作“規製宏偉”。

博山爐的煙霧漫過全殿。

群臣伴隨著陣陣鼓樂朝天子行禮,並再次聽宣。

走完這套流程以後,今日的重頭戲終於來了。

侍從緩緩敲響懸在羽陽宮外的巨大銅鐘。

身著玄色禮服的江玉珣緩步離席,踏著自巧羅國來的地毯朝殿上走去。

慣常半披半束在腦後的黑發,今日全部綰在腦後。

配著這身玄衣,江玉珣往日溫如暖玉的氣質都多了幾分淩厲。

凡是路過的地方,朝臣均將豔羨甚至於敬畏的目光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殊不知此刻他正借著寬大衣袖的遮掩緊攥手指,來掩蓋自己的緊張……

發現兩人衣服上的玄虛後,江玉珣便猜到應長川還會搞事。

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料到應長川竟然會搞這一出……

授印雖然花不了多長時間,但怎麼也架不住人多。

從今往後,身為“尚書令”的江玉珣便是大周位級最高的官.員。

由他來代百官完成此項儀式簡直是一件再合理不過的事。

此刻大殿的地毯兩旁坐滿了朝臣,正在他們注視下緩步向殿前的江玉珣,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一幕很眼熟。

——這和現代婚禮儀式究竟有什麼區彆啊!

應長川雖然不像江玉珣一樣是穿越而來,但是他竟然誤打誤撞地捕捉到了現代儀式的精髓。

身著玄衣的江大人表麵上與平常沒什麼兩樣。

實際上等他伴隨鼓樂獨自一人踏著地毯走到殿前時,耳根已經泛起了淺紅……

鼓樂聲歇,江玉珣總算是緩步停在了殿前。

他強壓下心中古怪的感受,抬起手鄭重地向應長川行禮:“臣江玉珣,參見陛下——”

原本獨坐五重席上的天子,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緩緩站了起來。

他垂眸看向江玉珣,並笑著輕聲道:“愛卿免禮。”

說話間還抬起手扶住了江玉珣的腕,動作不可不謂之親密。

博山爐的煙霧漫至江玉珣身旁。

天子則在此刻從一旁的金盤上取來印綬放於手中。

看清他手上東西的那

一刻,周圍幾名重臣莫不倒吸口涼氣並下意識交換了一個眼神。

如果禮服還能說是意外,那麼應長川手中的印綬,則是徹徹底底的逾製了!

過往大周官位最高的“三公”,配的不過是“金印紫綬”罷了。

可是如今天子手中那分明是消失多年的“金璽盩綬”。

“印”與“璽”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

……若群臣沒有記錯的話,像這樣的金璽盩綬可是前朝皇帝賜給諸侯王的!

彆說是圍觀的大臣了,就連江玉珣都被對方手中的東西嚇了一跳。

……應長川昨晚壓根沒有告訴自己他要這樣做啊!

金絲綠線編成的綬帶在燈火下散發著微光。

小小的金璽上刻著繁複的忍冬紋……

看清金璽上圖案的那一刻,剛才還在震驚的江玉珣心跳忽然一空。

竟然是忍冬紋……

金璽盩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隻有自己和應長川知道刻在這象征著至高權力的印信上的忍冬紋象征著什麼。

那是藏在皇權之下的,獨屬於他們的秘密。

江玉珣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地顫了一下。

桌案另一邊,天子緩緩俯身將這枚綬印係在了江玉珣的腰間。

他的動作格外認真,十二冕旒隨之輕輕搖晃,生出隻有江玉珣和應長川兩人能夠聽清的細響。

大殿上巨大的樹形銅燈照亮了他們的麵容。

暖黃的燭光下,這一幕似工筆畫卷印在了眾人的心間。

……

坐在天子右手邊並親眼見證這一幕的莊嶽眸中突然多了幾分了然。

——本是治粟內史,且又曾隨天子四處征戰的他若是想的話,也可以成為三省之長。

但是年歲漸高,且打仗時受過不少重傷的他最終還是選擇在此時休致,未來在昭都家中依照喜好編纂書籍。

今日之後莊嶽便不必再來羽陽宮了。

想到這裡,那雙稍顯混沌的深棕色眼瞳中不由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

尚且年輕的江玉珣或許不懂天子的意思。

但是已在官場中沉浮大半生的莊嶽,卻瞬間通過這一幕明白了應長川的想法。

——天子給了江玉珣無上殊榮,卻沒有下旨將這些榮譽固定在某一位置上,為的就是讓他成為獨一無二之人。

往後就算再有尚書令,也不會再像江玉珣一樣了。

他們兩人似乎比莊嶽原想得還要認真。

見此情形,一向把江玉珣當作親生孩子對待的莊嶽心中不由生出了些許感動。

之前還在暗中替江玉珣擔心的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莊嶽輕輕吸了吸鼻子,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羽陽宮蘭池殿的長階之上。

替江玉珣佩完印信的應長川緩緩站直了身。

不等江玉珣行禮退下,天子忽然在蘭池殿上,並於

大部分朝臣的視覺盲區裡抬手,肆無忌憚地捏了捏江玉珣的手指。

上一刻還在感動的江玉珣不由蹙眉,接著忽然反手拍了應長川一下,並發出“啪”一聲脆響。

其聲響亮異常,直引得周圍幾名重臣困惑地抬眸四處張望。

……剛才我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不久前還在感動的莊嶽:“……”

蘭池殿上光明正大做這種事?

我之前為什麼要替江玉珣擔心?

-

應長川不喜歡參加宴會,往年的歲稔會他隻露個麵便消失不見。

今日天子雖沒有立刻離席的意思,但是授過印信之後,剩下的儀式卻如過流程般唰唰就結束了。

不消片刻,宴席正式開始。

身著水紅色宮裝的宮女手端漆盤出現於殿上。

盤子既有來自大周角角落落甚至於西域各國的美食,還有上好的烈酒。

如今烈酒的品類日漸豐富,酒價也不似前幾年那般高昂。

但是上等酒的價格卻隻漲不落。

今日通過科考來的蘭池殿上的大部分官吏,皆出身於貧寒之家,此前還未喝過如此好的烈酒。

因此宴席一開他們便迫不及待地捧杯暢飲起來。

還沒過多久,周圍的氣氛便在推杯換盞之間變得熱烈起來。

坐在靠門位置的官吏悄悄拿起手邊的玻璃鏡放在眼前,借著酒勁壯膽低頭朝殿上看去。

這名新選拔上來的官吏患有“怯遠症”,也就是現代人常說的“近視”。

出身寒門的他沒有錢配隻有貴族才能擁有的水晶鏡,這些年來一直湊合著眯眼讀書。

直到最近幾年,大周的玻璃製造技術突飛猛進,沒什麼錢的他終於有了機會配上玻璃鏡,眼前的世界也在驟然間變得清晰起來。

見他鬼鬼祟祟,身旁同僚放下酒杯輕輕地拍了他一下,並湊近問:“白大人,瞧什麼呢!”

“嚇,嚇死我了——”那名姓白的官吏差點將手中的玻璃鏡丟了下去,他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壓低了聲音道,“我這不是想看看陛下和江大人究竟長什麼樣嗎。”

剛才他和周圍同僚隻敢低頭行禮,直到此時方才壯著膽子細看了天顏。

話音落下之後,他又四處張望一番,末了壓低了聲音對身旁的人說:“陛下和江大人的關係果然與傳說中一般好啊!”

世人都說天子與江尚書是一對君聖臣賢。

不但朝堂上默契信任,朝堂之下更是至交好友。

他身旁那名官吏多喝了幾口酒,臉色格外紅,聽聞此言他立刻應和道:“可不是嗎!如此君臣之情,史上也是頭一遭吧?”

略有些醉的他忘記控製聲音,這番話正巧傳到了路過的一名官.員耳邊。

——聽到這裡,曾與天子一道前往桃延郡處理雪情的他忍不住低頭,並意味深長地看向那兩名官吏。

嘖嘖,這世上哪有如此的“君臣

之情”?

到底還是太年輕,等他們在朝堂中待久就明白了……

-

天子雖然沒有像過往一樣露個麵就立刻離席。

但仍沒有在蘭池殿上待太長時間。

他走後眾人雖有幾分失望,但是蘭池殿上氣氛也因此而變得更加熱烈。

不遠處,幾人正湊在一起喝酒、聊天。

“你可知道這個座席過去是屬於誰的?”一人端著酒杯,神秘兮兮地問自己身旁那名剛從郡縣調至昭都的官.員。

那人愣了一下,皺眉不解道:“這我哪知道?”

“不就是一張普通坐席嗎,還能是屬於誰的呢,”另一人一邊為自己斟酒一邊隨口說,“你就彆賣關子了,反正我們也猜不到。”

“就是啊!”

聽到這裡,起先說話的那人終於放下手中酒杯,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麵前的坐席說,“瞧你們這樣子!連腦袋都不願意動一下!”話音落下之後,終於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並壓低聲音說出了答案,“這張座席可是江大人的!”

“江大人?”

“你說的可是江玉珣,江大人?!”

“江大人何時坐過這張席子?”

方才還興致缺缺的眾人突然來了精神。

說話間有人於第一時間放下酒盞,學著剛才那人的樣子去摸那張座席。

似乎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沾沾江玉珣身上的福氣。

然而他的手還沒觸到坐席便被同僚拍開:“早乾什麼去了?”

吐槽完後,那人又飲了一口酒方才繼續道:“我聽人說三四年前蘭池殿上,江大人正是坐在這張席子上向天子建言獻策,從此一路高升的!”

那日蘭池殿上的事,早已化作一段佳話傳遍大周。

縱使大臣們能將這段故事前後倒背如流,今日第一次走入羽陽宮的他們也不知曉原來那件事竟是發生在此時自己所在之處的!

話音落下之後,他們立刻將這座席團團圍住,並再度感慨起那則傳聞。

因為有江玉珣與那些傳聞在,如今大周朝堂上的新鮮血液已不再懼怕在天子麵前表現。

反倒是人人都想找到機會被天子或是江大人看重,在朝堂之上發光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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