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頭,商渡已經撂了台球杆,過去找人了。
休息區離這兒有點距離,那邊靠牆列了一排單人沙發和茶幾,除了老板用柵欄單獨圍起的發財樹,其他綠植都大大方方擺在桌櫃上。
周雨晚坐在離發財樹最近的位置,無聊是一方麵,手賤也是一方麵,薅了兩片翠綠葉子撕著玩。
看著樹上空缺的一塊,再看看煙灰缸裡的一抹綠,連孫靖都替老板心疼。
然,此時,那個為非作歹的小惡魔睡得挺安詳。
衝鋒衣兜帽扣著,手縮進袖子裡,大概是光脫脫的兩條腿遭不住寒涼,蜷曲縮在沙發上,雙臂抱著,整個人背曲腰彎,窩縮成一團。
附近一個男人注意到她,手伸出去,想拍她肩膀,在那之前,被及時趕到的商渡扣住手腕。
男人知道這是個有伴的,摸了下鼻尖,悻悻離開。
商渡在她麵前屈單膝下蹲,從孫靖的角度,看不清他是在同她說話,還是怎樣。
反正,沒多大會兒,就見他站起來,彎腰,伸手,打算一個公主抱抱起她。
動作到一半,似是想到什麼,停住。
回頭掃一眼,發覺他正瞅著他,衝他打一個手勢,使喚他過去。
“乾嘛?”孫靖晃過去,問他。
“你暫時幫我看著她。”
撂下話,孫靖看著他去前台弄了一把遊戲幣,轉身到娃娃機那邊去,專挑周雨晚先前苦攻不下的那台機子,投幣,下爪。
他運氣挺好,孫靖勉為其難當他也是有點技術傍身的,反正,沒兩下就抓出了一個黃得亮眼又吵鬨的海綿寶寶。
接著,他帶著那個玩偶折回來。
孫靖讓一步,方便他抱人,嘴非得賤那一下:
“怎麼?打算等她醒了,炫耀你的戰利品啊?”
“是啊~”商渡挺敷衍,躬身,輕手輕腳地拉起她一條胳膊搭他肩頸上,孔武有力的臂穿過她腰背腿窩,猛一下將她打橫抱起。
她累極,睡得挺熟,但潛意識裡還記著自己身處何處,留了一分清醒。
“商渡~”
含糊不清地咕噥著,眼睛眯開一條縫,半夢半醒間看清是他,她嬌嬌地哼唧出聲,主動自覺地抬胳膊,雙手抱緊他頭頸,身體跟著偏向他,臉埋進他肩窩,撒嬌似的蹭了下。
黏答答的聲音混著濕熱的鼻息,拂掃他耳根:
“困~”
“乖,我們回去睡。”他輕聲哄她。
孫靖目送他倆離開,琢磨挺久,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手往上一甩,“草!”炫耀個屁的戰利品,那分明是秀恩愛的。
*
差點喘不過氣。
掛壁時鐘從8:30跳到8:31,窗外天光大亮,窗內遮光簾緊閉,一片昏暗。
人生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耗在床上。
所以,他對床品要求高,單是私人訂製的床墊就價值百萬,無論軟硬、支撐度、透氣度等等等等,統統都需顧慮周全,力圖睡個好覺。
然而……
胸前肋骨漫著潮水湧漲般的悶痛,低頭,周雨晚趴臥他胸口,一手折疊壓在身下,一手落在他腰腹,雙眼輕闔,睡得正香。
柔順長發淩亂鋪散開,發梢撓著他脖子,有點癢。
他動手撥開。
她嚶嚀了聲,本就不安分的睡姿,愈發不安分。
身體進一步向他傾軋,心跳疊著另一記心跳,她是軟的,他是亂的。
她裹在外麵那件真絲睡袍,在睡夢中,早不知所蹤,身上隻剩一件小吊帶和短褲。
肩帶柔軟纖細,一根懶懶掛在她肩頭,一根早滑落至手臂,露出大半個臂膀,線條柔美,白得晃眼。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
被迫強製開機的大腦,突然冒出這個問題。
商渡凝睇她睡顏,沉下心來慢慢想。
周雨晚睡相不算太差,她不打呼,不搶被子,也不會四仰八叉。
就是有個習慣——喜歡抱著東西睡。
或許是跟家庭成員關係冷淡,她自小缺乏安全感有關,睡覺不抱著點東西,不彎腰曲背縮成一團就睡不著。
兩人以前不是沒一起睡過。
小時候,大夏天的,空氣乾燥悶熱。
她抱著他睡。
他身下是柔韌冰涼的席子,身上是柔軟溫熱的她,緊貼在一起的肌膚濡著潮熱。
當時想的是,她好沉,壓得他胸口疼,還很熱,捂得彼此都汗津津的。
想推開她,手伸出去,搭在她肩上,卻沒後續動作。
而現在,她抱著他睡。
身下是鬆軟舒適的床墊,身上仍是柔軟溫熱的她,緊貼在一起的肌膚摩擦間把靈魂點燃。
心猿意馬,思緒淩亂,好像能想到很多,又好像大腦一片空白。
仿佛在解一道艱深玄奧的數學題。
煩躁。
他閉眼,再睜眼,不設防對上另一雙迷離眼眸。
彼此靜默對視著,她舔了下乾燥的唇,麵頰暈著可疑的紅,緩緩從他身上翻下來,一骨碌,背朝他側躺,抓著被子,一點一點攏住身體,說出句經典名言:
“昨晚,我們沒做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