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晚當自己沒醒完全,不動聲色地闔眼裝睡。
而後,手中抓握的那根手指被他抽回去,他起身下床,她聽到開門聲,和打火機蓋被挑開的啪嗒聲。
“商渡……”她悄聲呢喃他名字,再睜眼,他剛出房間,右手握門把,輕聲掩上。
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他背影徹底消失在狹小門縫的那一個瞬間,就那麼一瞬間,她忽然覺得他好遙遠。
她被自己這個念頭驚到。
很快就回神,笑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右手還散著涼意,瞥一眼,掌心被煙頭燙出一個模糊的圓形紅印,床頭櫃上是他剛剛給她塗抹的藥膏,和一包拆封的棉簽。
硬生生躺到逼近午飯時間,周雨晚起床。
自早上出房間後,商渡一直沒回來。
她中午到飯廳吃飯也沒見到他,主位的商明僑也不在。
晚上,商明僑那輛標誌性的勞斯萊斯幻影,重返商家老宅。
商渡沒跟他一起。
她終於坐不住,打電話給他。
鈴聲響過三遍,他沒接。
又三遍,沒接。
在她打去第三通電話的時候,終於有人接。
“你去哪兒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開門見山地問他。
他那邊背景音有點雜,她聽到點音樂聲,鼓點蠻勁爆抓耳。
商渡避重就輕地回:“沒去哪兒。”
周雨晚又問:“你今天跟爺爺出去了?”
商渡:“嗯。”
周雨晚:“出去做什麼?”
他有些沉默。
她聽出他那邊有人嬉笑打趣:“渡爺,女朋友查崗啊。”
他沒應那人,隻對她說:“去你家了,你說是做什麼?”
和她爸媽談他們的事。
周雨晚一下就猜中。
但他遲遲不回來,總讓她感覺不安,岔開話題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他隻說快了,沒給個準數。
周雨晚咬唇,訥訥道:“那,你回來的時候,順便給我帶一份雞蛋仔唄,我突然想吃那個了。”
“行。”他答應得乾脆。
右手掌心被煙頭燙到的地方還有點疼,周雨晚試探道:“你就沒什麼要問我的嗎?”
“問你什麼?”他反問。
算了。
周雨晚掛斷電話。
他又騙她了。
答應給她帶雞蛋仔的,他沒做到,而是直接讓一師傅帶上工具和材料,到商家老宅
當場做給她吃。
說是快回來了,但直到淩晨兩三點,她床邊空出的位置依舊是空的。
他到家時天色已經蒙蒙亮,相當於通宵一整晚。
她在睡夢中聽到他進屋的動靜,聽到他去洗澡,也能感覺到他在身旁躺下,然後他摸著她的腰,把她抱在懷裡。
他好像變了。
說不清是她太敏感,想多了,還是他的變化是真實發生的……總之,她就是覺得他變了。
那種變化是很微妙的,儘管商渡一如既往地對她溫柔體貼,是她的二十四孝男友,為人處世也始終遊刃有餘,精明通透,但她就是覺得他不太一樣了。
就連他對著人笑時,她都感覺,假得像戴著一張麵具。
寒假結束前的最後幾l天,他大多時間都待在露台,翹著二郎腿,懶洋洋地曬著太陽,指間時常夾著煙,有時也會夾著筆,動手在紙上隨性地勾畫兩筆。
她問他在畫什麼,他就動筆畫一個潦草的豬頭,撩著眼皮,普通話和粵語夾雜著,調戲她說:
“畫我們家的BB居呀~”
她無語地白他一眼,不再搭理。
直到他飛往美國前一天傍晚,他開著那輛拉風炫酷的布加迪從山下回來,她在他手臂上看到他所畫的那些圖案。
嬌豔帶刺的玫瑰和月季、乞力馬紮羅山頂終年不化的雪、深海珍珠、直升機、北回歸線、不久前他們才見過的維港煙花……
很多很多圖案繁而不亂地盤踞在他左小臂上,剛刺的文身,邊緣還帶點紅。
她定定地看著,很難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惹得牙根一陣酸軟。
而他看起來和無事人無異,彎下膝蓋,歪頭從下往上,撩著眼皮,望向她眼睛,問她發什麼呆。
她牽強地扯了下唇角,問他,文身疼不疼。
他回,不疼。
“那我也想文一個。?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說。
商渡直起身,安靜打量她片刻,直接上手拉她垂在腿邊的手,語氣十分隨意:“走,我帶你去。”
開車下山,進鬨市,找地方停車。
她隨他折騰,兩人牽著手,沿街道一路走下去。
然後,他終於停步。
那是路邊一家不起眼的、灰撲撲的小便利店。
他買了兩塊泡泡糖。
周雨晚不明所以地看他,他兀自拆開西瓜味的那塊泡泡糖,送到她嘴邊,“喏。”
她張嘴吃下。
包裝紙還被他捏在手裡,他拉過她的手,把貼畫覆在她手背,瞧著上邊的小豬佩奇,調侃:
“這下真是BB居了。”
泡泡糖充斥著一股廉價的甜味,她慢慢嚼著,垂眼看他揭開那張透明膜,在她手背印下一個幼稚可愛的圖案。
那時候是傍晚,天邊是紫紅相接的晚霞,街邊路燈次第亮起,霓虹閃爍。
有風在輕輕地吹,把他身上混了煙草味的木質香往她那邊帶,她眼眶突然就紅了,故作無意地問他:
“商渡,你有沒有想過,要繼續讀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