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煩連月經都沒來過的男人，站在女性角度談女權。”那人說。
聞聲，周雨晚回了點頭，眼內映入韓知已的臉。
一個學期加一個寒假過去，她頭發長了點，如今染成藏青色，紮了一半，穿著休閒襯衫，袖子挽到手肘處，裡麵是一件小背心，鎖骨的彩虹文身大大方方地露著。
這個視頻輸出的觀點，的確不是周雨晚所喜歡的，她沒再折磨自己，也淡了在評論區反駁的念頭，隻是狀似無意地對她說：
“你好像是一個很堅持自我的人。”
“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斷，好過被彆人牽著鼻子走。”韓知已說，“就你剛剛看的那個男UP主，他男女粉絲比例7比3，難得出一部女性覺醒相關的電影，他評價其體現出的女權不過是性轉版的父權。我敢說，以你的性格，看完彈幕評論區，大概率會無語到爆。”
“你就知道？”
“上次我隻是提一嘴你男朋友，你不是挺氣？”韓知已打開筆電，無形中，在兩人中間隔開一道屏障，“因為你也有你的堅持。”
“不過……”韓知已把屏幕壓低，看向她，“既然我永遠無法代表任何一個群體，那我僅代表我自己，感謝你願意撥冗參加脫口秀，了解我們，並且為公益事業獻出一份力。”
周雨晚無所謂地撇了下嘴角，“做這些又不是為了得到感謝。”
“我也這樣覺得的。”韓知已說，“所以有些事，才能無怨無悔地堅持到現在。”
“有意義？”
“有。最大的意義，是曆史長河滾滾向前，後人會從記載中得知，原來有些先進思想一直沒斷過，原來麵對不公總有人在抗爭。曆史會記住每一場婦女解放運動和‘婦女能頂半邊天’的標語，也會記住商家營銷消費‘女神節’，和與婦女節一‘日’之隔的女生節。女思協會自建校之初成立至今，這麼多年屹立不倒，它存在的意義便在於此。”
“你選擇G大，是因為女思？”
“因為我是local。”
周雨晚：“……？”
本地的還用上粵語課？
“開個玩笑。”韓知已笑說，“不過確實有受影響。那你又是為什麼？”
為什麼？
周雨晚想了下，回：“我不夠偉大，我隻是為了我自己。”
為了能在迷茫狀態中，一邊前進，一邊尋找商渡所說的，人生不同階段的目標。
“挺好。”韓知已說。
教授已經到教室了，教室漸漸安靜下來。
周雨晚看一眼講台，又轉頭看一眼她的文身，“方便冒昧地問個問題麼？”
“嗯？”
“為什麼會想文身？”
韓知已抬眼觀察台上教授，輕聲回她：
“如果你是要問這一行為背後的動機，我會回你，是因為這於我而言有不一樣的意義。如果是問這個圖案的含義，就如你所見，我是les，我認同我的性取向，並非要改變其他人的看法，或者獲得誰的支持，僅僅隻是……”
“Iamwhatiam.”
——我就是我。
“Cool~”
周雨晚挑了下眉，轉過頭去，要認真上課了。
剩下那一部電影，她退票了。
商渡在三月中旬有一段春假，她要帶他一起去看，就開著她剛上牌沒多久的芭比粉大牛。
車牌很漂亮。
111222。
他生日在11月22日，而她在12月22日。
他一看就懂，視線再轉到她身上，嘴角緩緩勾出的那抹笑挺有意思。
“喜不喜歡？”周雨晚摸著引擎蓋，抬高了下巴問他。
“喜歡，”商渡自覺地繞到她副駕，開車門，上車前，逗她說，“富婆帶我跑兩圈？”
*
影片時長兩個鐘。
看完電影後，去吃晚餐，逛街，回大平層。
商渡坐在客廳沙發擺弄他剛買的樂高，上身向前傾，手肘習慣性地抵著膝蓋。
周雨晚跟沙發平行地坐著，後背抵著他肩背，腿上架著一台電腦。
他轉頭瞧她一眼，問她在做什麼。
“Schedule.”周雨晚回他。
“哇！”商渡非常捧場地誇她，浮誇程度不亞於誇一個幼兒園的孩子會自己吃飯，“居然在做計劃，晚晚也太棒了！”
“對呀！晚晚超棒的！”
她不客氣地應下，想到什麼似的，敲鍵盤的動作慢下來，一隻胳膊肘碰了碰他胳膊。
“你以前是不是說過，我可能挺適合做廣告的？”
“我是說過。”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扶著她肩膀，上身往後靠向椅背，“所以，你有什麼想法？”
周雨晚拿開筆電，轉了個方向，兩條腿擱他腿上，交疊手腕搭著他的肩，墊著下巴，就喜歡跟他貼得近近的，眼睛亮閃閃地盯著他的眼，說話：
“雖然十個創業九個死，還有一個在路上。但是，你說，如果……我去開一家廣告公司，怎樣？”
“我們可以嘗試一下。”商渡沒有否定她，“你也說過，不要在往後很多個九年的某一瞬間，為那一個九年感到遺憾。所以，我們可以先嘗試一下。”
“其實我還沒有太多想法。”
周雨晚晃了下腦子，想得太多，想一出是一出，都沒來得及組織語言，就一股腦說給他聽：
“隻是覺得，可以以女生為主，多提供點工作機會。當然，如果能做出經典案例就更好了……說真的，哪怕都21世紀了，還有好多廣告都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那，你剛剛做的schedule跟這個相關？”
“不是，”周雨晚搖頭，“廣告公司太費精力了，我暫時搞不來，打算以後再慢慢想，現在還有保研考研的大關在前麵。一個目標，一個目標地來，你教我的。”
“還有。”她垂眼看向他左臂文身，示意他，“那些於你而言……或者，其實我就想直白地問你，我在你心裡，是不是非常特彆？”
“是。”
商渡搬著她的腿，把她抱到腿上坐著，慢慢說給她聽。
“因為那些是我們再也回不去的時光，是我們共有的、獨一無二的、無法與任何人複刻的經曆；因為你是周雨晚，美麗，驕傲，脆弱又堅韌，溫柔又野性的周雨晚；因為我不知道從哪天開始，突然開竅，越看你越覺得心動，然後，那顆心跳啊跳啊，一直跳到了現在。”
“所以，我們相伴成長的經曆是特彆的，你是特彆的，我們之間的引力也是特彆的。”
他撫著她發燙的耳根，低頭抵著她的額，鼻尖親昵地輕碰著，唇與唇貼得那麼近，像要吻上了。
“所以，周雨晚，在我心裡，你就是這麼特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