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夏日冰工廠 我是要你吃了他……(2 / 2)

神降(全息) 壺魚辣椒 15637 字 4個月前

她驟然變得全身劇冷,皮肉上迅速附上一層淺淡的白霜,那扯著楊小花的男人被這冷意凍得一個激靈,鬆了手,楊小花落入了明秀蘭的懷中。

她驚慌之下不覺有他,抱住楊小花帶著兩個孩子轉身就跑!

明秀蘭行動機靈迅速,她知道自己帶著三個孩子不敵這三人,扭身抓住前台的電話,側身進了主廳旁邊的小屋子,拉過兩個兒子進入之後,反手鎖住。

她抖著手撥打電話報了警,接線的人知道這鬥毆的情況表示五分鐘內一定抵達,並且說會通知熱力廠領導,讓對方過來協同,兩方一起迅速給予處理。

掛了電話後,明秀蘭虛脫般地長出一口氣,緊接著門外就傳來了轟然巨響——外麵的三個男人開始猛地撞門!

火葬場這小屋的門並不結實,禁不起這麼猛撞,明秀蘭抱著兩個兒子,又將楊小花拖到身後,緊繃又驚恐地望著砰砰作響的門扉。

“快開門!”

“你馬勒戈壁,快開門!不然打爛你們!”

“咯吱……”在明秀蘭注意力全在門上的時候,她身後的楊小花呼出一口寒氣,她雙眼全白地伸出手,一陣寒氣從她稚嫩的掌心飄搖而走,明秀蘭被凍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咚咚地撞門聲戛然而止。

明秀蘭一頓,她奇怪地看向突然停下搖晃的門扉。

這個時候如果她打開了門扉,就能看到門前仰麵朝上躺著兩個麵泛寒霜的男人,他們口唇大張,瞳孔震驚地擴大,似乎不明白從天而降的寒氣就能奪去他們的性命。

明秀蘭剛要起身去看門外發生了什麼,她一轉身,就看到楊小花抱著雙臂蜷縮在角落裡不停地發抖,周圍的物品上全浮上了一層白霜,空氣中靜止著凝固的微小碎冰。

剛剛神降的幼小神官用空了自己的神力,正在最虛弱和饑餓的時候,她大腦在侵襲的寒意裡漸漸失去了意識,隻剩下強烈的饑餓感。

楊小花模糊地意識到自己要做出不好的事情,顫抖著往牆角縮動,企圖離所有人遠一點。

明秀蘭毫無防備走進了楊小花,蹲在了她的旁邊,一邊脫衣服蓋在她身上一邊擔憂地詢問,“周圍怎麼全是雪,是漏風進來了嗎?寶寶你是不是冷啊?”

楊小花猛地一個哆嗦,她後仰轉頭,露出一張布滿寒霜,雙眼全白,口唇正在呼出霜雪的臉。

明秀蘭瞳孔縮成了一個小點。

收到警方電話的楊鴻威跑的比誰都快,他正準備過來給楊樹平上香,不到一分鐘就開車到了。

火葬場裡空無一人,楊鴻威一掃這場景就心下了然——被清過場子了。

沙宏泰估計是蓄謀報複已久,帶人來的時候已經把火葬場的人請出去了。

楊鴻威先是去了楊樹平的喪葬廳,大廳裡也沒人了,到處都亂糟糟的,被砸得稀巴爛,花圈淩亂地倒在地上,正中躺著一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

楊鴻威走過去一看,是石洪文,人還活著,他微不可查地鬆一口氣,人還活著就屬於事故鬥毆,跟他沒關係,不用他幫忙賠錢,他就下個處分就行。

現在熱力廠的效益是真不好,乾得不好明年估計就乾不下去了,他正在攢錢看下家,是一點錢都不能亂花的緊要關頭。

“扶我,起來。”石洪文被血糊著臉,看不清來人是誰,但沙宏泰打夠就走了,來的人應該不是他的人。

楊鴻威略有些嫌棄地扶起石洪文,正想著要不要給他打個120,但一想著自己還要墊醫藥費就把這話咽了下去,轉口問:“你是回家嗎還是找個小診所?”

石洪文混亂地一擺手:“我要找秀蘭。”

楊鴻威也不在這個時候惹他:“明秀蘭,你要找你老婆?那她在哪兒?”

“……先去正廳看。”石洪文一邊咳嗽一邊搖搖晃晃地走,“她應該去那邊報警了,如果沒有,那就是回家了。”

楊鴻威攙著石洪文走了過去,一進正廳兩人都是一頓。

冰冷的灰水泥地上躺著三個直挺挺男人,瞳孔擴散,渾身上下布滿寒霜,仿佛剛從冰窖撈出來。

這死法一看就非同尋常,楊鴻威哪怕見多識廣也被嚇得一激靈,石洪文一下認出這三人是追著明秀蘭走的,他猛地推開楊鴻威攙扶自己的手,嘶啞大喊:“秀蘭!秀蘭你在這兒嗎!”

室內空蕩蕩的,寂靜無聲,隻回蕩著石洪文一個人急促的呼吸聲。

“秀蘭啊。”他又喊,帶上了顫音,“你回家了是吧?”

“吱呀——”

旁邊小屋的門悠悠地打開了,瘮人骨髓的冷意隨之而來,石洪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雙目失神地望過去,望到了他此生最難以忘記,又時刻回響的光景。

隻剩半個的明秀蘭滿身寒霜,手從打開的門裡倒下來,他依稀認出倒在地上的兩個稀碎東西是自己兩個兒子,光滑健壯又小小的脊背背麵朝上,側著的臉麵目全非。

他滿臉恍惚地跪倒在地,裡麵是和他一樣麵色空白,流著淚,但卻在咀嚼的楊小花。

滿室厚厚的寒霜,地上一點血漬都沒有,六具屍體就那麼橫陳開來,一半是他恨的人,一半是他愛的人。

尤榮伊站在石洪文的身後,靜靜地看著這荒唐現實裡最可怕,最痛苦,將他這三年來完全徹底地折磨變形的一幕。

楊鴻威被嚇得麵色慘白,他後退兩步,然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一看向楊小花:“警察馬上要來了,怎麼辦?!”

楊小花吃了人,就是字麵意思上,吃了人,吃了他的老婆和孩子,吃了他半生的幸福快樂。

他可以把這個變成怪物小女孩兒送出去,送給警察,把這個殺人犯槍斃。

——但這又是他唯一摯友,臨死之前親自托付給他的孩子。

石洪文跪在地上,仍由楊鴻威推搡搖晃,他麵上恍惚,似乎已經聽不到這世界的任何聲響。

他活著是為了什麼呢?

他又為什麼要活著?

行善積德一輩子沒有好報,忍辱負重地被毆打,等著離開開啟的新生活也全成了泡影,他像是回到了他被爹趕出家門那一天,輕蔑又冷冷地斥責他——

——你這輩子被大仙批了命,無親無友無後,一輩子下賤人!

他又是驚怒又是恐懼,害怕這東西成真,活得一身戾氣,混得黑白不分,一輩子就準備這樣渾渾噩噩下去。

直到有個讀了書的傻子認識了他,拍著他的背,輕笑著說,誒呀,這就是封建迷信,你看我是誰?我不是你的友嗎?

直到有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女孩認識了他,戴著頭紗說,誒呀,要是他說的是真的,你看我是你的誰?我不是你的老婆嗎?

一道溫柔憐憫,仿佛從隔世傳來的聲音抵達他的耳邊:

【由愛轉恨,從生至死,千情斬斷,萬念俱灰,神降將至。】

【石洪文,你願意付出在世非人的代價,去接受神的力量嗎?】

石洪文揚起頭,他沒有流淚,哈哈大笑,癲狂至極地從滿地雪霜裡爬了起來:“我願意,我願意啊!”

或許是因為石洪文不願意回憶,接下來一切的記憶都變得混亂起來,尤榮伊隻能看到零星的片段了。

石洪文和楊鴻威兩個人在警察來之前,將屍體送進就近的焚化爐裡燒了,鬥毆的事情石洪文借傷沒有出麵,一切都是楊鴻威來處理的。

這人處理事情起來八麵玲瓏,手段靈活,了解流程又極其擅長善後,他將明秀蘭和兩個兒子的死推到廢氣上,又找了沙宏泰,問出了他那天找的人都是邊緣人士,誰都不認識誰,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那三個男的失蹤這麼久了,根本沒人發現,也沒人報案。

他們將楊小花藏匿了起來。

“這能力,真是厲害,能產生這麼多寒霜。”楊鴻威對楊小花的能力嘖嘖稱奇,“不知道能用來乾嗎?”

已經被神降,對神官有些了解的石洪文淡淡道:“要吃人來養。”

楊鴻威一驚,但緊接著他就鎮定了下來:“我看電視上那些奇人裝神弄鬼都能掙不少錢,不知道小花行不行,她可是貨真價實的……”

“不用這麼掙。”石洪文從兜裡掏出那支皺巴巴的煙,垂眼剛要點,“我有更掙錢的方案。”

“更掙錢的方案?!”楊鴻威眼睛一亮,緊接著就扒掉了石洪文嘴邊的煙,遞過去了一支軟中華,“說來聽聽?”

石洪文頓了頓,他丟掉自己那支不知道藏了多久的便宜煙,接過楊鴻威的煙,楊鴻威殷勤地給他點上。

“呼。”石洪文在滿臉蒸騰的煙氣裡眯了眯眼,“冰工廠你有聽過嗎?”

楊鴻威一愣:“這這能掙到錢嗎?”

“能。”

於是冰工廠就此落地,石洪文變成了石主任,他穿質地厚重昂貴的外套,抽最好的煙,在熱力廠轟然倒閉改造的過程中目送過去的鄰居同事一個個下崗離開,巋然不動。

黃文離開之前酸溜溜地看他隻抽半根就丟掉的軟中華:“誒呀,我還以為你老婆孩子出了事,你會受不了離開這裡呢。”

“怎麼會。”石洪文眯著眼愜意地又點了一根,咧嘴一笑,“人哪有錢重要。”

他娓娓道來:“老婆沒了可以再娶,兒子沒了可以再生,錢沒了才是什麼都沒了,隻要有錢——”

石洪文哈哈大笑地一拍怔楞的黃文肩膀,俯身在他耳邊陰氣森寒地輕笑:“什麼沒有,你說對吧,黃文老弟。”

“你們都是這樣想的,沒錯吧?”

黃文沒忍住一個激靈。

當夜。

因為熱力廠改換門楣而下崗的沙宏泰心情不爽,先是去棋牌室打了半個通宵,又去一家小酒館喝酒,喝得半醉和人打架,打得頭腦發熱半生不死,被一群人推倒在了街邊。

他在街邊倒了一會兒,意識到再倒下去要凍死,罵罵咧咧地爬起來,剛一爬起來後腦勺就挨了一悶棍,眼白一翻,倒地了。

迷迷糊糊之間,沙宏泰感覺有誰把自己扶了起來,雙手反綁,頭上蒙了個頭套,送上了一輛貨車,運到了什麼地方。

同車上似乎還有彆人,哭哭啼啼的,那聲音他聽得有些耳熟,讓他在醉夢昏睡間皺了皺眉,心下不詳。

抵達地方之後,貨車上的人有些粗暴地把他扯了下來,他踉蹌倒地,又被送進了什麼地方。

頭套猛地一摘,冷水傾盆而下,沙宏泰被凍得一個激靈猛地清醒了過來,他看向眼前。

眼前一片殷紅的燈光,環形的建築旋轉而上,沙宏泰在這裡乾過,這是什麼東西他一眼就認了出來——是煙塔!

沙宏泰看向正前方,他瞳孔一縮。

石洪文披著外套,雙腿交疊地坐在椅子上,單手支著抽著一根煙,他腳邊跪著一男一女兩個老人,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赫然是他遠在農村的老爹老媽!

“你他媽要乾什麼!”沙宏泰有些激動起來,跪地往前挪動。

“你的背景可真不好查。”石洪文微微一笑,“如果不是楊鴻威有能耐調查到了你的老家,我還找不到這兩人。”

他的語調悠揚緩慢,已經有日後和尤榮伊對話的石主任的樣子:“我專門去谘詢了心理學的專家,你這種賭鬼一般最怕什麼,她和我說,你這樣年輕不知輕重的賭鬼大多是因為父母驕縱,雖然會剝削吸血父母,但對父母還是有一點不一樣的感情。”

沙宏泰被眼前這個改頭換麵的男人震懾道,他微微向後縮,警惕驚懼道:“你要乾什麼?你要殺了我爹媽嗎?我告訴你,現在是法治社會,你這樣乾是犯法的!”

這句話一出來,石洪文就噴煙輕笑起來:“犯法?我連人都不是了,我還在意法?”

“還有——”石洪文語調一轉,他單手摁在沙宏泰的脖子上,額角青筋暴起,唇角帶笑,整個人顯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陰狠毒辣之感,“誰告訴你,是我要殺他們了?”

尤榮伊見著沙宏泰一點一點地,驚恐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上先是長出火炮,然後爆裂,變成了血肉模糊的樣子——血猴子的樣子。

石洪文冷笑:“我是要你吃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