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顯得很欣慰:“你還記得我啊。”
寧萬鈞和韓盛都是辛雷的老隊友,三人以前是一個排爆隊的。韓盛調職到外地的時候,辛喬才十歲出頭。後來辛雷出事後不久,寧萬鈞也轉崗了。辛喬和辛木也沒什麼親戚,這麼多年,寧萬鈞時不時會來看一看她們。
韓盛道:“我回邶城辦事,跟老寧一起來看看。”
寧萬鈞手裡拎著個袋子:“我們給木木買了點……”
“蘋果。”辛木接話,嗤地一聲笑。
為什麼住院總是繞不開蘋果,真的心酸又有點好笑
。
兩人陪辛木聊了會兒,怕打擾辛木休息,便起身告辭。
辛喬送他們出去。
直到走出病房了,韓盛才說:“阿喬長這麼大了,聽老寧說,你也當排爆手了,好,繼承老辛的衣缽。”
辛喬牽了下唇角,那神情也說不上是在笑。
韓盛從口袋裡掏出個信封:“這個你拿著……”
辛喬伸手推:“不用,手術費我都攢夠了。”
寧萬鈞從口袋裡掏出個信封一並遞過去:“這是長輩的心意,給你就拿著,住院哪兒不是用錢的地方。”
辛喬想了想:“那我給寧璐拿幾個石榴,昨天我買了帶過來的,味兒還行。”
“好。”
辛喬回了趟病房,拎著個紙袋過來,寧萬鈞接過:“是俞教授給木木做手術麼?”
“還不知道。”
“要是我們有關係……”
辛喬笑笑:“醫院會安排的,能上手術台的醫生,肯定都是有把握的。”
“你說得對。”寧萬鈞衝她揚揚手:“快回去吧,我們走了。”
直到下了電梯,寧萬鈞衝韓盛晃了下手裡的紙袋,苦笑:“你看看這孩子,不管怎麼樣都得還你點東西。”
韓盛順著往裡麵看了眼:“誒,老寧。”
寧萬鈞這才發現,辛喬又把那兩個信封藏在石榴邊上給他們還回來了。
寧萬鈞歎了口氣:“木木出生以後,日子不好過,她媽跟那有錢的走了,老辛出事的時候,阿喬才剛滿十八,這麼多年一個人帶著木木,攢夠了手術費。我有時候覺得,她心裡不是沒有氣,憋著股氣證明給老辛看,你走了,我一個人也能撐得下來。”
“當年那筆賠償費,她一分都沒要?”
“沒要,她不認那判決結果。那些有錢有權的人,她不信。”
“苦了她,也苦了木木。”韓盛心裡挺不好過:“要是能幫著找找關係,讓俞教授……”
“先彆說咱找不到關係。”寧萬鈞拎著嘴角還是笑得發澀:“就算真能找,我覺得阿喬也不一定會接受。”
這麼多年,或許隻有寧萬鈞這種很熟悉的人才能看出來,她平靜的表麵下,的確憋著一股氣在較勁。
她一直在質問,那些有錢有權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替自己尋方便,到底可以做到什麼地步。
她問不到答案,所以她很怕自己也變成一個那樣的人。
“犟骨頭。”韓盛笑得有點心酸又有點欣慰:“跟老辛一樣,骨子裡傲得很。”
“是吧?”寧萬鈞跟著揚唇:“看著不愛說話,但那雙眼,像老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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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喬回到病房,辛木轉著筆問她:“那位韓叔叔,也是老爸以前的隊友啊?”
“是,一起替人家抓雞逮貓。”
辛木笑。
她隻知道辛雷和辛喬都是警察,但不知父女倆都是排爆手。
在
病房陪了辛木一天,入了夜,辛喬照顧辛木睡下。
自己拉開折疊床,躺了會兒,等辛木睡熟了,卻又輕手輕腳的爬起來。
她睡不著。
一個人邁出住院樓,走到花園,坐在長椅上。
夜深了,這裡一個人都沒有。辛喬雙手交疊,摳著自己的指甲,望著遠處的燈盞,微微有些出神。
以前這樣的夜,她就喜歡一個人在外麵亂走,漫無目的。說不清為什麼,大概這樣沉沉的夜色,像片海,她把自己沉溺進去,暫且就聽不到那些日常發出的聲響了。
像周琨鈺的那雙眼帶給她的感覺。
她坐了一會兒,身邊有輕輕的腳步。
辛喬的肩頓了下,摁著自己的指甲蓋,沒回頭。
當那陣菖蒲和槭木的淡香落坐於她身邊的時候,她開始反思,自己坐在這裡,是因為花園跟內部停車場同個方向麼。
她總想著周琨鈺和辛木握在一起的那兩隻手。
周琨鈺沒說話,呼吸輕輕的。辛喬朝邊上瞟了下,看到她米白色的小羊皮平底鞋,細瘦的腳腕,還有她的西褲。
白大褂脫了。
辛喬很怕她挑著眼尾露出那帶點嫵意的笑,問一句:“等我?”
事實上周琨鈺什麼都沒問。她輕往辛喬這邊挪了挪,伸手,握住了辛喬的手。
辛喬的鼻息滯了一瞬。
其實辛木說她說得沒錯,她挺傲的。這麼多年不管多難,她也做到了不是麼,攢夠了辛木所有的手術費。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
她中午一直盯著那兩隻握在一起的手,或許是因為潛意識裡她也想要。
想要有人,來這樣握一握她的手。
她也累,她也怕。但她又擔心人發現自己的累和怕,所以辛木送的那支口紅才會那樣刺痛了她。
糾結極了。
她剛要掙脫,可下一秒,周琨鈺把她的手拎起來。
把她食指的指尖,輕輕裹進了自己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