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喬埋頭走著,辛木跟在她身邊:“老姐。”
“嗯?”辛喬回神。
“咱們坐公交回去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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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習慣哪裡有那麼容易更改呢。她們現在偶爾會出去吃飯了,也給家裡換了台新微波爐,但節儉和存錢已成了骨血裡的習性,打車總覺得奢侈,不如坐在公交地鐵上坦然。
辛喬是喜歡夜班公交的。
不那麼恰當地比喻一下,她覺得夜班公交有些像她的排爆頭盔。坐在裡麵看世界,會覺得世界很近又很遠,而你與世界的牽連,很緊又很弱。
一路的路燈都似方才打在周琨鈺毛衫上的那盞,把整個世界渲染得毛茸茸。
那好不容易摁平整的心臟,邊沿也跟著變得毛茸茸。
辛喬有點煩這種感覺,抿唇望著窗外,雙手交疊擱在腿上,一下下摩著自己的指甲蓋。
辛木瞧了她一眼。
直到下車,時間還不算晚,舊街口烤紅薯的那輛三輪尚未收攤,攤主半倚在車上聽京戲,雙手攏在袖子裡。
辛木問:“吃烤紅薯麼?”又說:“我請你。”
辛喬點點頭:“好。”
“叔。”辛木走過去:“給我挑個甜點的。”
拿個白色薄薄的塑料袋裝了,袋子上很快嗬滿白氣。越往窄街深處走,身後的路燈離得越來越遠,光線便越微弱。
辛木把紅薯對半掰開來,問辛喬:“你要哪半?”
辛喬瞥一眼,順手指了指。
辛木遞給她。辛喬提醒:“小心燙。”
“知道。”
埋頭默默走,默默吃。兩人之間隔著距離,可兩人的影子挨得很近。
“對不起我今天鬨脾氣了。”
“謝謝你縱容我。”
辛喬明白,這樣的話辛木說不出口,所以用自己的零花錢給她買烤紅薯。
嗯,挺甜的。
“那個……”辛木斟酌著開口。
“什麼?”
“你不是剛好這周日輪休麼?”
“嗯,我會送你過去的。”
“不是。”辛木小小聲說:“你,一起去啊。”
辛喬握著紅薯的手指緊了下,語氣卻很淡:“我就不去了。”
“你得去啊。”辛木急了:“不然我,我不好意思。”
辛喬靜默了兩秒。
開口:“是你跟她說我要去,還是她讓你叫我去?”
辛木愣了愣,好似沒想到這會是個很重要的問題。
她回想了下:“她問我要不要周日去她家吃午飯,又說她手藝不怎麼樣,我說我姐手藝特好,但能不能來這事,我得問問我姐,她就帶著我過來問你了。”
辛喬緩緩把胸腔裡的那口氣放出來。
辛木又放小了聲音:“姐,你得去啊。雖然我跟她不熟,你也跟她不熟,但我們倆一起去總歸好點。不然我,我也不去了。”
“嗯。”
“我真不去了啊?”辛木又急了。
辛喬望著窄街
深處,兩個巨大刺目的垃圾桶在眸底凝成兩個小小的綠點。
她張了張嘴,又闔上,再次張開:“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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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過得很快。周日這天,辛喬一早起來,把家裡仔仔細細拖了一遍,臨近中午,帶著辛木出門,坐公交去周琨鈺的公寓。
下車了還要走一段,走到小區門口時,恰望見一輛白色保時捷開來。
辛喬腳步慢下來,辛木有些疑惑的抬頭看她一眼,卻見那輛保時捷放慢了車速停在路邊,車窗降下,露出周琨鈺柔潤的那張臉。
午陽和煦。冬風溫柔。
完全不搭調的詞組,這一刻拚湊成和諧語句。
周琨鈺望著辛喬。
她喜歡穿短款飛行員式的棉服,牛仔褲腳塞進短靴,顯得身形利落精神。馬尾束在腦後,不化妝,車內的暖氣熏得人目眩,那張白皙清冽的臉令人為之一振。
那時周琨鈺在心裡問自己:你在看什麼?
你還該用這樣的眼神,去看辛喬麼?
辛喬輕輕咳了聲,淡聲問:“買菜了麼?”
周琨鈺的眼神恢複矜雅:“沒有,剛從醫院回來。”
“那我去買。”
“一起去吧。超市在……”
“剛才看到了。”辛喬的語氣猶然很淡。
周琨鈺頓了頓,視線落到辛木身上,揚唇:“那,你跟我一起先上去?”
辛木猶豫了下,抬眸看辛喬。
“看我做什麼。”辛喬說:“想去就去。”
“那我先去了。”辛木小聲說:“你買完趕緊上來。”
辛喬睫羽垂著,笑了笑。
周琨鈺忽而想,辛喬再也不會對她那樣笑了吧。
那樣的笑容,她也曾在辛喬臉上見過一次的。在她們把話說開斷了聯係的那天,在辛喬想要對她告白以前,辛喬一度對她那樣笑過的。
好似不問結果、不求將來的,那樣對她笑過的。
說句很難相信的話,那是周琨鈺第一次看人那樣對她笑。
在她過往生活裡,一切行為都是以“目的”為導向的,包括笑。她們的笑都是有意義的:展示親切,拉近間隙,甚至一個笑也可以用來書寫距離……
可辛喬的那個笑,不為著什麼意義,也沒有任何目的。
就是望向她,本能的就笑了。
純粹得過分。
這時,辛木繞到副駕這邊來,周琨鈺解開安全帶,側身過去替她推開車門,感覺自己那側車窗邊的光線被擋去一半。
轉眸,見是辛喬走近了一步。
一張臉還是很淡,低聲問她:“有沒有忌口?”
周琨鈺頓了一秒,聞見她身上淡淡檸檬香。
辛木坐在副駕替自己係好安全帶,看看周琨鈺,又看看辛喬。
爾後聽周琨鈺說:“不吃羊肉,不吃香菜。”
“知道了。”辛喬簡單說了這麼三個
字,退開去,目送她們的車往地庫方向開,自己轉身往前走去。
辛木一手握拳,用指節在另隻掌紋裡劃了個半圓。
這……怎麼感覺,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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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辛喬走進超市時,想罵人。
這高端小區門口的超市怎麼這麼貴啊?有機的了不起啊?吃了能升仙還是怎麼著?
但她還是買了,番茄,冬筍,牛肉,瘦肉糜。
把一顆番茄撿進購物車時,她盯著青油油的番茄蒂,忽然想:真奇怪,她跟周琨鈺算陌生還是熟悉?
她們了解彼此皮膚最細致的紋理,卻除了剛認識時她去周家做過一次客、還有深夜同吃過一碗麵,甚至都不算好好一起吃過一頓飯。
連彼此的忌口都不知道。
所以,還是陌生吧。辛喬沒什麼表情的把番茄放好,推著購物車去結賬。
門崗已接到周琨鈺通知,很順利的放行。
站進那電梯,辛喬望著自己映在金屬門上的模糊倒影,發覺肩都習慣性繃緊。
煩死了,明明心下都已確認陌生,卻要麵對這種身體的本能反應。
屏住一口氣,才去摁門鈴。
忽然莫名其妙的想:周琨鈺把這電子鎖的密碼,換過了嗎?
她耳朵靈,聽到門前有拖鞋輕擦的腳步聲,肩又下意識的拎了拎。
來應門的是周琨鈺。
今日天色陰霾,屋裡大白天也開著燈,周琨鈺一開門,暖黃的燈光像藏滿一整個山洞的寶藏金幣,隨著她柔和的輪廓傾瀉出來,砸得人劈頭蓋臉,才發現那“金幣”是暖的、軟的。
周琨鈺的輪廓隨之越發柔和,輕聲說:“來了。”
“嗯。”
辛喬心裡又煩起來。
換拖鞋的時候想明白,自己到底在煩什麼。因為這對話太過溫馨日常,倒像她們真是很熟稔的朋友甚至家人似的。
可分明不是那麼回事,她一進這公寓,透過玄關往裡瞟,處處都記錄著她和周琨鈺曾留下的荒唐痕跡。
還是周琨鈺喚她:“進來啊。”伸手接過她手裡的菜。
她跟進去,見周琨鈺把菜拎進廚房,而客廳沙發上,辛木坐著,抱著周琨鈺拿給她的平板正看視頻。
抬眸看向她:“老姐。”
辛喬又不忍心了。
衝她揚揚下巴:“你先看會兒L,我去做菜。”
辛木點點頭,目送她的背影往廚房方向走。其實辛木挺緊張的,對周琨鈺呢,是本能想靠近,其實又沒那麼熟,加上周琨鈺這公寓太精致,和她從小的生長環境挺不同。
她把視頻摁下暫停,緩緩把一口氣從胸腔裡放出來,指尖摁在沙發接縫處輕輕的摩,想讓自己精神放鬆點兒L。
誒……?
怎麼感覺好像有東西?
辛木摸出來看了眼,愣了。
沙發縫裡掉根皮筋不稀奇。可這皮筋,怎麼好像,是她姐用的那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