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麼看似“風平浪靜”的流淌了一陣。
一周後,周琨鈺下班回到周家老宅。
剛踏進門,便聽見一陣笑語傳來,周琨鈺敏銳從中辨彆出了一個不太熟悉的男聲。
“是不是阿鈺回來了?”沈韻芝抬眸,一見她就笑了:“果然是阿鈺。”
“快過來,祖銘來了。”
周琨鈺沉默了一下,走過去,陳祖銘從沙發上站起來,笑著招呼:“三小姐回來了。”
周承軒:“既然到了家裡,還叫什麼三小姐呢。你們年輕人不該那麼拘謹,叫名字多好。”
陳祖銘含笑瞥了周琨鈺一眼。
他上次有過這個提議,周琨鈺沒接招。
此時周琨鈺卻笑得溫婉柔順:“是,祖銘,彆那麼客氣。”
那一刻,她在心裡問自己:周琨鈺。
你敢讓辛喬看看你這時候的嘴臉麼?
周承軒衝她招手:“阿鈺,來看看祖銘送我的這隻茶餅。”
陳祖銘謙虛道:“不算什麼,隻是知道周老先生愛茶,所以想辦法去找了找。”
周琨鈺往茶幾l上瞟了眼,一隻精心編刻的竹筒,考究到幾l乎有買櫝還珠的意味。茶餅一看質地,便知不是有錢就可尋到的。
但陳祖銘說得對,茶餅隻是茶餅而已,不算什麼。陳祖銘帶來最有誠意的禮物,該是壓在竹筒下的那份合同。
兩家的合作,這便要開始了。
沈韻芝招呼:“既然阿鈺回來了,那大家準備宵夜吧。”
陳祖銘對周琨鈺解釋:“本來沒想這麼晚來打擾,但聽說你忙,隻有這時來能見到你。”
“你們年輕人。”周承軒接話道:“想見麵也不一定要來家裡,多去外麵玩玩,交流交流感情。”
又來了。
“感情”。
眾人圍坐到餐桌邊,周琨鈺送一勺花膠進嘴:怎麼回事,以前阿姨燉的花膠有這麼腥氣嗎?她的胃裡又開始翻江倒海。
夜宵吃完,陳祖銘適時告辭:“下次再來探望各位長輩,今天就不多叨擾了。”
沈韻芝:“不留下吃點水果啦?”
周承軒:“年輕人有事忙是好事,不要強留。祖銘,聽說你象棋下得不錯,偶爾有空,過來陪我殺兩局。”
“好的,一定。”
“阿鈺,你去送送。”
周琨鈺送陳祖銘出門,轉過碧竹清幽,陳祖銘遠遠望見那些精巧的鴿舍。
陳祖銘道:“早就聽說周老先生養鴿子是一絕。可惜今天來得晚了,沒看到它們展翅的樣子。”
周琨鈺在心裡說:你早早就見過了。
比如我,比如代瑉萱。你早早就見過爺爺所豢養的鴿子展翅的模樣了。
院落幽深得一路走出去尚要花些時間。陳祖銘與周琨鈺攀談:“周老先生養鴿子的秘訣是什麼?”
“舍得投入。”周琨鈺一
語雙關,也指陳祖銘今晚帶來的那份合同。
“三小姐,我可不敢把你當鴿子。”陳祖銘笑:“我說過,你像一件美麗的瓷器,我很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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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某種意義上,周琨鈺覺得陳祖銘是個聰明人。
他知道周琨鈺冷情冷性,不會對他寄予任何感情,為了自己下半生的“自由”,一紙合同這樣的代價,在他看來不算什麼。
送走陳祖銘,周琨鈺轉回屋內。
今日的蘋果,阿姨已切好擺盤,放在茶幾l上。
客廳裡沉默出一種吊詭的氣氛,好像連蘋果的氣味分子都被擠壓的無處遁形,聞起來比平時更濃鬱似的。
沒有人動作,隻有周濟堯叉起一塊蘋果咬了一口,那嘎嘣的脆響足以令人心驚。
周濟堯咀嚼兩下,那聲音越來越刺耳似的,他又尷尬的把叉子放下了。
最終還是周承軒先開口:“阿鈺,你到我書房來,我找你聊兩句。”
周琨鈺溫順的垂著眼眸:“好的爺爺。”
周承軒拿起茶幾l上的合同,帶她來到書房:“坐。”又自己親手開始沏茶。
周琨鈺恍然驚覺,她到底還是沾染了周承軒的某些習性的。她置放於公寓的那套茶具,自然遠遠比不上周承軒這套,但她沏茶時那閒雅的姿態,與周承軒如出一轍。
周琨鈺在心底笑笑。
這樣也好。若不是她學懂了這些,她又怎麼理順自己手裡的牌,坐在這裡同周承軒博弈。
周承軒問她:“看到那些照片了?”
周琨鈺依然垂著眼:“嗯。”
她怎麼會沒看到?那些照片是她找私家偵探跟了陳祖銘好久,才終於拍到的。
如她所說,她舍得投入,給私家偵探的籌碼夠多,人家自然肯幫她花心思,而世界上又哪裡真有不透風的牆。
陳祖銘屢屢回國,想見的並非那位女珠寶設計師。那位設計師與一名鬨出過醜聞、後來息影的男演員交好,陳祖銘每次回來秘密見的,其實是那男演員。
兩人隱秘得很,周琨鈺找的人跟了好久,才拍到端倪。
接下來的事周琨鈺做得巧妙,假借陳家競爭對手之名,把這些照片放出來。當然不是麵向大眾,隻是在他們的圈子裡,已足夠風言風語。
周承軒問:“委屈麼?”
周琨鈺有些驚訝的重複一遍:“委屈?”
“今天祖銘上門,誠意是足的,有些錯誤,他以後一定不會再犯。”
周琨鈺是相信的。
不過不是陳祖銘不再去找那男演員。
而是陳祖銘會更加小心謹慎,不會再被拍到。
“爺爺。”周琨鈺說:“那名男演員以前鬨出過醜聞,現在這些照片曝光,對陳家的名聲已經很不好,如果我們再跟陳家……”
周承軒把放在茶案一角的合同遞給周琨鈺:“你先看看。”
周琨鈺大致翻了翻。
陳祖銘的誠意,比她所
想的還要大得多。
周琨鈺從不是什麼天真的人,她當然知道,陳祖銘在婚前跟什麼珠寶設計師有牽連,甚至婚後也不打算斷,這在他們的圈子裡不算什麼。
可跟一個曾鬨出過醜聞的男演員就不一樣了,有損的是陳、周兩家的麵子。
周承軒自詡書香門第,一向看重麵子,所以周琨鈺姑且一試。
這時周承軒同她說:“阿鈺,你不用擔心,祖銘年紀還輕,以後他就會知道同性之間根本是錯的,就會乖乖回歸家庭了。”
周琨鈺發現自己的心裡被刺了一下。
她聽懂周承軒的話了。
陳祖銘的錯,不在於挑了個鬨出過醜聞的對象,甚至不在於訂婚前就急忙給自己找了個情人。
而在於,同性之間根本就是錯的。
辛喬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忽地在她腦海裡晃了下。
周琨鈺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為什麼是錯的?”
周承軒深深瞥她一眼:“因為,於禮不合。”
周琨鈺脊骨發寒。
她從前以為,代瑉萱同她暗自滋生過的某些情愫,隻有沈韻芝瞧出了端倪。現在看來,這座老宅裡有什麼是周承軒不知道的事麼?
當年沈韻芝同她和代瑉萱的那場談話,背後又是不是周承軒授意?
今天周承軒同她坐在這裡,又當真不知道那些照片是她找人拍的麼?
她突然有些挫敗,也有些累。
她是山腳下忙碌搬動碎石的人,盲目以為這樣就可以撼動高山。可她所有的心機手腕,分明都是周承軒教的。
她們家沒什麼親密的肢體接觸,唯一記得的就是小時候周承軒教她寫毛筆字。那時周承軒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老人的手總是乾燥而溫暖,像被日光照透的宣紙。
“阿鈺。”周承軒帶著她寫個心字:“知不知道人的心為什麼要分三個點?這是在教你,身前身後,都是眼睛,你都要留神,才能活得長、走得遠。”
“阿鈺。”周承軒放下毛筆,輕撫了撫她的頭:“爺爺就盼著你,不要被這環境給吃掉了啊。”
這時周琨鈺緩緩靠住椅背:“爺爺。”
“怎麼?”周承軒悠然把一盞茶送到她麵前。
周琨鈺望著那隻手。
分明小時候也握過她手的,也撫過她頭的。
“要是我看了這合同,還覺得委屈呢?不是委屈陳祖銘那邊,而是委屈我自己,為什麼要跟一個一點感情都沒有的人結婚。”
什麼心機手腕都不奏效了。
周琨鈺大概被傳染了辛喬的天真孤勇。她來跟周承軒打一手明牌。
她們這樣的家庭裡,任何情感都不重要麼?
她分明是周承軒從小看到大的孫女。
“其實我可以不結婚,我跟著俞教授在研發一種新的手術法。如果成功,對慈睦的幫助……”
周承軒笑笑:“阿鈺,你還不算個生意人,這話去說給
你大哥聽,他要笑你呢。”
“你跟小俞研究那手術法??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跟你與祖銘訂婚,衝突麼?周家這棵樹太大了,大得需要很多很多的養分,哪裡會嫌養分太多呢?”
周琨鈺沉默下來:“您說得對。”
“知道你懂事。”周承軒一揚手:“時間不早了,回房休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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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琨鈺回到自己房間,推開門卻見代瑉萱坐在桌邊。
微微一嚇,表麵卻不露聲色,笑笑招呼:“阿姐下班了?你來得不巧,夜宵已經吃完了。”
心想:果然代瑉萱那套關於“自由”的言論,還是有道理的。
因著代瑉萱同周濟言結婚的事提上日程,沈韻芝現在很放心代瑉萱來她房間了。
代瑉萱、陳祖銘,好似都掌握了關於“自由”的法則。說句不中聽的,周琨鈺本也該是其中的一份子,如果不是辛喬,她還真會覺得陳祖銘是個很理想的結婚對象。
代瑉萱不與她寒暄,直接把話挑明:“為什麼要找當年那件往事的證據?”
周琨鈺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