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 / 2)

好的壞的春天 顧徠一 16309 字 11個月前

鞋跟高度都是恰到好處的六厘米,襯出腳踝盈盈一握的纖細。

有太多近似的細節昭顯她們來自同一類家庭,甚至縈繞在轎廂裡的香水味都是同一品牌。

在這一切的細節中,那兩張臉卻並不相似。

代瑉萱是溫厚的長相,必須很熟悉的人,才能在那眼頭微微下壓的雙眸中捕捉到一絲媚態。

周琨鈺則五官清冷,卻又被她一貫柔和的笑消解,在你自大以為跟她走近的時候,卻又會猝不及防撞上她眼底那層堅冰。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周琨鈺不算喝得太多,步子很輕,代瑉萱拎著包走在她身後。

周琨鈺抬起指紋解鎖的時候,無論她再怎麼淡然,她的身體的確不算適應這樣的酒意。

一個踉蹌,身體有微微向後的一小晃。

代瑉萱忽然撳滅了燈,一隻手臂圈過來,扶住她纖瘦的肩。

黑暗中,周琨鈺一怔。

輕輕啪的一聲,是代瑉萱手裡的包落在地上的聲音。

不是意外,是代瑉萱自己放了手。

因為她拎包的那隻手也要抬起來,與另一隻手形成合圍,用一個完整的擁抱圈住了周琨鈺。

鼻息輕輕打在周琨鈺的頸部動脈上,帶著些許中藥清苦味的香水味環過來,像擁抱之外的第二重擁抱。

周琨鈺一時屏息,感受那吐息似蛇,涼絲絲的,順著她最敏感的一條筋脈往耳後攀爬。

代瑉萱在黑暗的樓道裡輕聲喚她:“阿鈺。”

周琨鈺回過神來,立即要推開代瑉萱。

此時代瑉萱包裡的手機震起來,周琨鈺趁機掙開,撳亮了燈:“阿姐,我猜是大哥打來的。”

代瑉萱的呼吸滯了滯。

周琨鈺並沒有被她的一個擁抱打動,仍是提起了周濟言。

這已是一種明確的拒絕,像一根伶仃的長蒿撐著船駛離河岸,星光散漫的河麵上,她們一人跟著行船,一人留在河岸,漸行漸遠。

周琨鈺問代瑉萱:“你不接麼?讓大哥不高興,不太好吧。”

這麼說倒並非代瑉萱對周濟言有多深厚的感情,而在於代瑉萱把周濟言視為合作夥伴,對代瑉萱這麼有職業精神的人來說,是不會令夥伴失望的。

代瑉萱深吸一口氣,把包從地上拎起來打開,掏出裡麵的手機。

一時間,寂寂的樓道裡響起周濟言的聲音:“把阿鈺送到家了麼?”

一陣靜默,隻能聽到周琨鈺和代瑉萱的呼吸。

代瑉萱這才開口:“嗯,送到公寓了。”

“那就好。”周濟言:“知道你們倆從小關係好,不過到了這年紀還能這麼親近,真不容易。”

樓道再次陷入沉寂,黑暗像搗亂的貓,打翻許多的記憶抽屜,讓那些掩藏許久的畫麵跌下來,揚起一地的塵。

代瑉萱握著手機的手指捏緊:“她是我妹妹啊。”

站在她身前的周琨鈺,挑了挑唇角。

滴一聲,指紋刷開門鎖,甚至沒找一句“我今晚也沒什麼精力泡茶了”這樣的托詞,就邁進去關上了門。

雙手抵著門背靠著,門外很靜,沒有腳步聲,代瑉萱還沒走。

一道門隔開的,是怎樣兩種心情。

裡側外側的黑暗,同樣沉默的兩人,不知這樣對峙了多久,周琨鈺幾乎覺得她聽到了代瑉萱那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

一陣腳步聲響起,代瑉萱走了。

周琨鈺按開屋內的燈,走進去,給自己倒了杯水。

想了想,停下正解開襯衫衣扣的手指,拎包匆匆出了小區。

在周圍行人還

多的時候,夜色是不願被窺探的人最好的掩護。

周琨鈺打了輛車,來到南彙景苑。

左右看了看,沒有人尾隨。

一個月的蟄伏是有意義的,誰會相信向來理智的她,在一個月後還沒找回自己的理智、還願冒巨大的風險去找辛喬呢?

一路往小區裡走的時候,她思忖著自己為什麼會來這兒。

是因為今夜喝了酒,所以身體內躁動的欲念格外強烈一點?

還是因為在代瑉萱擁抱她以後,她反而更明確,這世上她貪戀的隻有辛喬的擁抱?

最好是前者,即便她承認自己愛上了辛喬,這樣的情感濃度,仍叫她害怕。

情感是軟肋,她從小受著這樣的教養長大,極不適應這樣的自己。

其實她今天來到這裡是極之可笑的,雖然她約了辛喬,但辛喬根本沒回複,她覺得辛喬今晚根本不會來。

辛喬上次離開前的那一句,擺明了打從心底不接受這樣的相處模式。

一個從來走在朗朗光下的人,怎肯拋卻驕傲,委身於這樣的黑暗。

周琨鈺一邊這樣想著,一邊仍是乘電梯上樓。

更可笑了,難道覺得自己去那屋裡待一待也是好的?

不過一間小屋,眼神拋得遠一點都要撞在牆壁上彈回來,到底有什麼值得貪戀。

她有過一瞬間念頭,不要走出電梯,直接重按“1”樓。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雙腿卻似有自由意誌,仍是帶著她走出去。

沒想到門前有人。

她不太信賴這小區治安,第一反應是緊張。

但很快的,黑夜裡殘存的陽光味道飄過來,是辛喬身上才有的味道。

雙眼漸漸適應,捕捉她熟悉的輪廓,清雋混著倔強,漠然混著驕傲,辛喬就是這樣的矛盾體。

一如她剛開始分明深深厭惡著周琨鈺,卻縱許了周琨鈺的入侵。

一如她現下站在這裡,淡漠的外表下卻強壓著憤怒。

她對周琨鈺不滿意,更重要的,她對自己不滿意。

那雙眼在質問,為什麼要把自己置於這樣的境地。

周琨鈺默默的走過去,打開門,自己先進,辛喬跟著她走進來,兩人在玄關處換了鞋,又沉默走進客廳。

“坐啊。”周琨鈺指指沙發:“等多久了?累麼?”

辛喬語調發沉:“不要問我等多久了。”

不要提醒我在如何踐踏自己的原則,等待的一分一秒,都化作踩在上麵的腳印,來回碾壓。

辛喬:“你隻能問我,我來這裡乾什麼。”

周琨鈺頓了頓:“你來這裡乾什麼?”

“來跟你偷情。”

辛喬在沙發上用力拽她手腕,窗外分明將要入夏,她卻像片秋天的落葉邊墜落,而承接她的是一個冬日般嚴寒的懷抱。

辛喬把她兩隻腕子壓在沙發的牛皮紋路上。

她來這裡總不開空

調,要麼忘了,要麼來不及,沙發皮悶悶的,說不上是涼還是熱。

辛喬的吻落在她頸間,又變回了初夏的驟雨。

周琨鈺微揚了揚下巴,不出聲。

辛喬低聲問:“你換香水了?”

周琨鈺抿著下唇:“沒。”

大概沾上代瑉萱的中藥苦香隻是一瞬,周琨鈺自己的香水味占領高地,辛喬沒再追問。

隻是一字裙的端莊成為虛設,重重疊疊掛在腰間像積雨的雲。

周琨鈺推她:“你沒洗手。”

躺在沙發上,望著辛喬沉默往洗手間走的背影,連向來挺直的肩背都往下塌了一截。

周琨鈺的心忽然就扯了一下,忍不住想——辛喬這樣性格的人,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來到這裡呢?

簡直像自虐。

辛喬對自己的懲戒是精神層麵,對周琨鈺的懲戒則是相反。兩人的糾纏好似又回到了初識時的模式。

辛喬並不打算休戰,而周琨鈺給的些許回饋,並不像她們曾經的每一次那般儘然。

沒開空調的室內悶的人發瘋,辛喬說:“到一次。”

就放過你。

這好像變成了一場角力,沒有人在享受戰爭的酣暢,隻希望一方的潰敗來得更快一些。

辛喬感受著那股澀意,越來越不安。

她停了下來,坐起身,按開空調。

看了一圈,好像也沒毯子之類的東西,想著周琨鈺的那一身汗,又把空調關了。

周琨鈺坐起來,理著自己的裙角。

其實她之前從不在意這些,甚至故意以此展現自己放縱的另一麵,隻是現在若是維持這樣的情狀,好像在不斷提醒剛才令人尷尬的失敗。

她倆都是女的,這到底算誰不行?

辛喬:“你喝酒了?”

“嗯。”周琨鈺揉按了下太陽穴:“不過沒喝多少。”

辛喬走進廚房,這兒的直飲水機是周琨鈺剛買的,熱水即用即出,也就少了那咕嘟咕嘟燒水、蒸汽透出溫馨的過程。

辛喬倒了杯熱水走回客廳,放在周琨鈺麵前的茶幾上。

嘴角無法自抑的挑起:“本來該衝杯蜂蜜水,可不好買蜂蜜,畢竟外賣騎手來會讓你緊張吧,怕暴露。”

周琨鈺搖搖頭:“沒什麼,讓他放在門口就好。”

辛喬嘴角挑的更厲害:“好,不是你怕,是我怕。”

“哪怕騎手看不到我,我也不想任何人知道我在這。”

偷情。

周琨鈺忽然一股倦意來襲:“辛喬,你希望我怎麼做?在準備不充分的時候,直接和家裡撕破臉,然後讓他們來為難你麼?”

辛喬:“如果真讓我選,我寧願這樣。”

“那你的安全怎麼辦?木木的前途怎麼辦?”周琨鈺閉著眼笑笑:“你不了解他們,才不知道怕。”

辛喬:“我知道怕,就像我每次排爆的時候,你以為我不知道怕麼?”

周琨鈺眉心一跳。

“可難道怕爆炸的危險,就躲著炸彈走麼?我隻知道,那樣會讓隱患一直留著,有時候隻有讓危險暴露出來,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才能真正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周琨鈺:“在我們的關係裡,這樣太莽撞。”

辛喬:“到底是我莽撞,還是你膽小?”

“你永遠在準備,永遠在順著他們的遊戲規則跟他們周旋,真就能達到你想要的局麵嗎?隻要你不跳出棋局,他們永遠是製定規則的人。”

“你以為你可以去談判,你爺爺真的會接受麼?如果他不接受,你又能這樣瞞多久呢?”

“到時候我和木木所麵臨的局麵,會比你預想的更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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