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2)

好的壞的春天 顧徠一 16145 字 9個月前

辛喬是一個最看重乾淨與清楚的人。

她的世界裡沒有灰色地帶。她深知正是黑與白之間的灰色地帶,讓辛雷死亡的真相變得無從追究,讓肇事的富二代逃脫懲罰。

她唯一接納的灰色地帶,就是為了周琨鈺。無論她有多麼的痛苦、難堪、糾結,為了周琨鈺,她還是做了。

她本以為,周琨鈺就是這樣的人。

可現下看來,周琨鈺分明就知道,這樣的不清不楚,任何人都接受不了,連周琨鈺自己都接受不了。

周琨鈺沉默的坐了許久,緩緩吐出一口氣:“辛喬,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我本來是想事情徹底解決後再來找你,可是,沒有那麼容易。”

“有多不容易?”

周琨鈺再次陷入默然。

“周琨鈺,我不傻,你拖了這麼久的局麵,難道真是你說的那個什麼手術法能解決的麼?你到底在瞞著我什麼?”

周琨鈺抬眸看向她。

“如果代瑉萱這件事,是你自己提前告訴我,而不是讓我今天看到這樣的局麵,我不會這麼難以接受。”

周琨鈺摩挲著自己的手指。

“你信我,好嗎?我比你想象的更愛你,你家裡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告訴我,讓我跟你一起扛。”

周琨鈺的眉心,很微妙的蹙了一下,如若辛喬不是擁有卓絕觀察力的排爆手,一定捕捉不到。

“你答應過不會騙我的。上次被偷拍,你已經騙過我一次了,真的,不要再騙我了。”

辛喬說話的語氣,像一隻在路邊昏黃路燈下等著被主人接回家的小狗,隻要你伸出手摸摸她的頭,她便對你露出柔軟的肚皮。

周琨鈺張了張嘴。

辛喬靜靜站著,等著她。

“如果……”周琨鈺問:“如果我不是個好人呢?”

“你什麼意思?”

周琨鈺笑了下。

“告訴我。”

周琨鈺勾著柔潤的唇角:“我本來就不是個好人啊,一直都在欺負你,還讓你看到今晚阿姐來找我的這一幕,對吧?”

辛喬站在她麵前。

“你還是不願意說對嗎?你寧願讓我像今晚這樣,也許在未來,去目睹一個我很難接受的事實。”

“你寧願把我置於那樣的局麵,也不願意在今晚,親口告訴我對嗎?”

“周琨鈺,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你在一起。可是你這樣,我該怎麼和你在一起?”

周琨鈺坐在原處,埋著頭,這日光燈的確太冷白了,照得她脊骨發寒。

辛喬又站了許久,給她許多的機會開口,就像在給她們的感情許多的出口。

可她怎麼能開得了口?她剛才試探性問辛喬的那句話,辛喬的反應足以打消她所有的勇氣。

讓辛喬知道她拿良心去換她們的未來,她們就更不可能在一起了啊。

辛喬終是笑了笑——無奈了,放棄了,妥

協了。

往門口走去。

“辛喬。”

周琨鈺沒有任何開口留住辛喬的底氣,隻是她的心越過腦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本能的就這麼喚了聲。

辛喬腳步一滯,背對著她,沒轉身。

“辛喬。”周琨鈺的聲音很低也很輕:“回頭,好麼?”

她沒有其他任何籌碼了,辛喬曾給她的這句承諾,是她現在唯一能下的注。

其實她都沒做到她答應辛喬的,永遠不會騙辛喬,辛喬現在不為她回頭,她又能如何?

可辛喬到底是為她回頭了,瞧著她。

周琨鈺的心狠狠揪著。

辛喬緩緩走回她麵前來,蹲在她腳邊,握住她的手。

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指尖,又捏了一下:“你知道,如果我是你的第一選擇,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真的,什麼都可以。”

周琨鈺闔了闔眼。

“可是說到底,你不信我,你不敢把你的秘密告訴我。這讓一直掏心掏肺信你的我,顯得像個傻子。”

周琨鈺張開眼,望著她。

“那麼周琨鈺,至少,你可以告訴我最後一件事吧?”

周琨鈺神色凝著,也許為她眼眸裡難以抑製的最後一抹溫柔。

“你春天的那條綠裙子,到底,是什麼樣的啊?”

周琨鈺的心十分尖銳的刺痛了一下。

辛喬問她這個問題,好像要了卻兩人之間的最後一點遺憾——她們終於一起度過了春天,卻隻能以大約每周一次的頻率,在這租來的房子裡偷情,她到底也沒看見周琨鈺穿上春天的綠裙子。

周琨鈺應該打死不開口的。

她這樣的壞人,應該用那條綠裙子勾著辛喬,恨著她,想著她。

可是她看著辛喬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那麼倔又那麼傲的人,眼尾泛起一點難以克製的紅,死死咬著唇。

她發現辛喬有句話說錯了。

她們之間,說到底,還是她心疼辛喬,比辛喬心疼她多。

她笑了笑開口:“那條綠裙子啊。”

她語氣很溫柔,好像在講述一個春天樹林間刮起綠色的風裡,小熊抱著蜂蜜罐子滾下來的童話故事:“很長,到我腳踝,是很薄很軟的緞料,風一吹裙角就會飄起來,上麵有很細碎一朵一朵白色小花,好像冬天不不甘心的雪粒飄到春天的草坪上,又在戀戀不舍的時光裡,一起流連到夏天。”

辛喬點點頭:“知道了。”

她站起身:“再見,周琨鈺。”

她就是這樣的人,告彆也要坦坦蕩蕩,不留遺憾。

******

明明好不容易決心和好,情勢卻又急轉直下。

而夏天不是一個適合失戀的季節。

辛喬發現自己訓練得太刻苦,好像要把所有的悲傷隨汗液一起逼出體內,然後她發現領子後最容易積汗的那一圈,居然長了層痱子。

像心情,又疼又癢。

她懶得去管。

晚上回家,她洗完澡換上不知洗了多少次、領口變得鬆垮垮的T恤,在廚房裡切西瓜。

辛木聞著香味過來,又瞥一眼她後頸:“老姐,你居然長痱子了!”

紅紅的一層顆粒,被屋內淌出的燈光照得分明。

辛木笑了半天:“這不是小孩兒才長的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老姐你記不記得,我小時候長痱子,每次洗完澡你就給我擦爽身粉。”她問:“我們家還有爽身粉麼?”

辛喬:“八百年不用,哪有那東西。”

辛木:“我去買。”

“哎不用了!”

辛木已經一溜煙拿了鑰匙跑出門。

不一會兒,又捧著罐痱子粉跑回來。

辛喬無奈笑笑:這是覺得自己長大了,反過來要照顧她了。

辛喬已把西瓜端到客廳茶幾上了,辛木把粉罐打開,一股清涼的味道撲出來,辛喬趕緊把西瓜往邊上移:“你小心著點。”

辛木有點興奮:“老姐,快,低頭。”

一股涼颼颼的感覺撲到後頸,像薄荷,又比薄荷更涼,激起人小臂上的一層戰栗,而辛木撲得太多,一股清香的粉狀物在鼻端彌散,嗆得兩人一陣咳。

辛木又笑了半天。

辛喬叫她:“彆玩了,快去洗澡換衣服,出來吃西瓜了。”

“好。”

辛喬坐在窄窄的沙發邊等,逼仄的一小間浴室裡,辛木哼唱一首英文歌的聲音混著水流聲隱隱傳來。

她抬頭,覺得這客廳的屋頂怎麼這麼低,也不知外麵墨藍的天幕裡,有沒有很隱約的綴著一顆星星。

辛木洗完澡,換上睡衣走出來,寬肩帶背心款,下麵配一條寬鬆中褲,粉色已經洗得很淡很淡了透出一種發舊的白,裙擺處兩個口袋上印著兩個小熊頭像。

而無論睡衣如何幼稚,小姑娘手長腳長,已經隱隱有向大人過渡的趨勢了。

辛喬有點成就感,同時有點落寞。

辛木在她旁邊坐下,看她悠悠搖著辛雷留下的一把折扇,原本白色的扇麵已發黃,而印的“難得糊塗”四個大字猶然清晰。

她把手往辛木那邊伸了伸,扇得辛木的發尾一擺一擺。

“吃麼?”

“吃。”

辛喬放下折扇,一揮手,像發令的將軍。

她和辛木一人捧起一塊瓜,她喜歡把瓜切得很大,臉埋進去,嘴角掛滿汁液,吃得酣暢淋漓。

辛木放下瓜皮時沒忍住打了個嗝,咯咯笑著說:“真爽!”

辛喬再一次覺得,夏天不是一個適合失戀的季節。

西瓜太清甜,爽身粉味太暢快,搖扇節奏輕盈,屋頂之外的夜空想來都是浩渺的。

夏天的一切都為快樂服務,心裡的悲傷顯得格格不入,像不斷充著氣卻被人遺忘在角落的氣球,越鼓越大,反而讓人越不敢碰。

不知什麼時候會爆炸。

直到幾周後,有次辛喬出去晨跑。

正在椅背上壓腿的時候,一個大媽過來用綴著粉綢的扇頭懟了懟她的背:“姑娘,我說姑娘,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辛喬回過神來:“大媽,您叫我?”

“叫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大媽說:“我見你總來晨跑。”

辛喬點點頭:“嗯。”

心想大媽總算記得她了。

“我就是提醒你一聲,彆總穿短袖了,你看這天多涼呐。”

辛喬茫然的睜了一下眼。

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蒼翠一夏的樹葉開始變黃,陽光少了些熾烈而多了暖融的意味,大媽穿著燈籠袖的紅上衣,而身邊無論是跑步的人還是散步的人,早已換上長袖長褲。

她心裡那個在夏天尾巴上不斷充氣的氣球,突然“啪”的一聲,像撞上一根極尖銳的針一樣,就那樣破了。

她忽然意識到,春天早已過去了,連夏天也過去了,以後就算偶遇周琨鈺,也不用擔心周琨鈺會穿上那條綠裙子了。

她鬆了一口氣,接著是悲傷滾滾而來。

她衝大媽點點頭:“謝謝您。”

跑步回家,跟在寫字桌邊背英文的辛木說:“我突然有點困,睡個回籠覺,彆叫我。”

辛木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嘴裡還喃喃背著“everyoneisbornwiththeabilitytolearn”。

辛喬回房,以一個嬰兒蜷縮在母體裡的姿勢蜷在床上。

奇怪,她分明覺得體內有那麼多眼淚,該像夏天的最後一場暴雨,在捕捉到秋日閘口打開的時候傾瀉而下。

可她哭不出來,躺了會兒,吸吸鼻子,坐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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