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1 / 2)

好的壞的春天 顧徠一 18123 字 9個月前

第二天一大早,辛喬先騎共享單車去官阿姨店裡取回了花,又檢查了遍包裡的東西:抹布、碗碟、砂糖橘、蘋果、鹵牛肉,還有辛雷生前愛喝一口的小酒。

清早的舊筒子樓裡靜悄悄的,辛木往外望了眼,隻能望見那扇生鏽的舊防盜門緊閉。

她擔心的問:“琨鈺姐姐今天不會不來吧?”

畢竟這兩人好像正在鬨彆扭。

辛喬語氣輕卻篤定:“她會來的。”

辛喬推開門,一聲防盜門的“嘎吱”打破清晨的寧靜,她背著包,和辛木一起下樓。

走在舊街裡,冷冽的空氣直往鼻腔裡鑽,冷出一種痛感,蔓延到太陽穴,又蔓延到耳朵眼。

辛喬抬手揉了揉耳朵。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說不上是冷,還是難受。

走出街口,朝陽終於開始灑出一點金,一輛白色保時捷沐浴在淺金光線裡,顯出線條的奢侈與柔和。

周琨鈺應該是一直在往舊街裡望的,她們一走近,周琨鈺就從駕駛座下來了。

“琨鈺姐姐。”

辛木的心情略振奮了些,掙開辛喬的手,往周琨鈺身邊跑去。

周琨鈺抱住了她。

在這之前,無論辛木如何長大了成熟了,真到了掃墓臨近的時候,她還是透著消沉。

周琨鈺摟著辛木,微微俯身,不知在喁喁與她說些什麼。

辛喬猜不到內容,往年這一天,她無論多想安慰辛木,嘴裡並找不到一句話可說,隻能陷入漫長的沉默。

她背著包走近。

周琨鈺直起身,背對的晨光給她輪廓鑲一層金邊,她穿一身黑色長款大衣,整個人顯得肅穆而莊重。

她衝著辛喬點了點頭,辛喬也衝她點了點頭。

辛木:“老姐,上車啊。”

辛喬:“等等。”

周琨鈺攬著辛木的肩,靜靜看著她。

今天是辛雷的忌日,周琨鈺臉上並沒掛住往常柔和的笑,加上那樣的眼神,讓辛喬覺得,周琨鈺是完全知道她要說什麼的。

“你能開車去墓園跟我們彙合麼?”

“今天,我還是想帶木木坐公交。”

在辛雷忌日這天,她沒辦法坐在周琨鈺充滿雪鬆香氛的保時捷裡,暖氣遮蔽了一切冷冽和寒風,舒舒服服的去墓園。

那個階層太過優渥的生活,把一些人心養得貪婪。

哪怕奪走了她爸的生命,也想法設法利用自己的資源去逃避懲罰。

周琨鈺是懂她的,有一種意料之內的平靜,倒是辛木的反應出乎她想象。

辛木說:“那琨鈺姐姐,我們一會兒見。”

周琨鈺點點頭,放開了她。

辛木走回辛喬身邊,姐妹倆目送周琨鈺鑽入白色保時捷,開車遠去。

然後並肩往公交車站走。

冷冽的空氣在持續,腦仁和耳朵眼裡的生

疼在持續,辛喬的心裡卻略微好過了點。

她開口問:“不覺得我作啊?”

辛木:“是挺作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辛喬:“那你還跟我一起,不坐她的車。”

辛木:“我還不知道你,你害怕唄,我得陪你。”

辛喬:“我怕什麼。”

辛木:“怕你太習慣琨鈺姐姐,就變得不像你自己了。”

“怕你變得不像自己,你就不愛自己了,還有,琨鈺姐姐也就不愛你了。”

辛喬一瞬默然。

顆粒感十足的灰黑馬路上,晨曦泛起一圈五彩的光暈。

辛喬吸吸鼻子:“我這麼膽小,你笑我嗎?”

辛木搖頭:“我不笑你,我陪著你。”

“畢竟小時候我怕打雷,你肯定不明白打雷有什麼好怕的,但你也沒笑我,還陪我一起睡。”

“現在,我也不是完全明白你有什麼好怕的,但我也不會笑你的。”

辛喬摸了下辛木的頭,歎一聲:“哎。”

辛木跟著她老成的歎一聲:“哎。”

辛喬:“談戀愛真難,是吧?”

辛木點頭:“我現在可算知道了。”

辛喬:“所以你千萬彆早戀。”

辛木哼一聲:“你管我呢。”

“我都談不明白你能談明白?”

“那可不好說。”

辛喬一把摟過辛木:“你真早戀了?”

辛木掙紮:“沒有沒有。”

氣氛略鬆快了些,公交車開來,姐妹倆一起登車。

然而越靠近墓園,辛木的話就越少,清晨的陽光隱入灰色的雲層,辛喬跟著陷入沉默。

是一種急欲落雪的天,卻又落不下來,風那樣大,卷著人的頭發胡亂狂飛。

倒是遮掩住了人的臉,讓人不用苦思到底該用怎樣的神情,麵對這樣的一天。

墓園門口的停車場,辛喬遠遠就望見了那輛白色保時捷。

周琨鈺的車跟她的人一樣,有種乾乾淨淨的氣質。

抱著束花在停車場邊等。

辛喬帶著辛木走過去:“等很久了?”

“沒有。”

辛喬怕她冷:“怎麼不在車裡等?”

周琨鈺沒說話。

辛喬沉默了下:“我們一起進去吧。”

走近辛雷的墓碑,辛喬還是與每年一樣,用管理室借來的掃帚,把墓旁邊的落葉和灰塵掃乾淨。

隻是今年風大,一掃落葉就亂飛,一片落葉旋到周琨鈺腳下,周琨鈺伸腳幫她踩住。

辛喬垂著眸:“謝謝。”

又把包裡的抹布拿出來,走到一邊擰開水龍頭浸濕,來回擦拭著辛雷的墓碑。

周琨鈺盯著她凍紅的手指,低聲問辛木:“這附近都沒有熱水麼?”

辛木搖頭:“沒。”

其實辛喬自己倒不介意用涼水。

寒意浸染手指,像針一樣往人骨頭縫裡紮,那股痛感一直鑽到她心裡,好像在提醒她永遠不要忘了辛雷一樣。

而日常又瑣碎的生活是多容易讓人忘卻呢,像逐漸蒙住墓碑的灰塵一樣,一粒粒積上來。

辛喬仔仔細細把墓碑擦乾淨,辛雷那張正直而英氣的臉就露出來。

辛喬又像每年一樣,端端正正把花擺上去,又擺上砂糖橘、蘋果、鹵牛肉,斟滿辛雷生前愛喝的酒。

又拿了張紙墊在地上,怕被風吹走一直蹲身按著,被風拂亂的頭發完全遮擋了她的臉,她不知在用什麼表情叫辛木:“過來磕頭。”

辛木走過去,恭恭敬敬磕頭。

辛喬也是一樣。

直到磕完了起身,她才把淩亂的頭發撥到耳後,露出黑白分明的一雙眼,注視著墓碑上所嵌辛雷的照片。

良久,才輕聲叫周琨鈺:“過來獻花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周琨鈺捧著花上前:“叔叔,我叫周琨鈺,我是辛喬的女朋友。”

辛喬鼻子猛然一酸,像今早侵襲了她太久的冷空氣以極大後勁卷土重來。

她看著周琨鈺把花擺到辛雷墓前,又認真的、端正的、以超過九十度的姿勢,鞠了三個躬。

在這之前的許多年,辛喬給辛雷掃墓時都沒再哭過了。

然而此時終忍不住低頭,按了按自己的眼角。

指尖一陣溫熱。

眼尾瞥到辛木,也在一旁埋著頭,是哭了麼?

辛喬很難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如果沒有她和周琨鈺觀念上的衝突,那她隻會有坦蕩和感動,還有讓辛雷見證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欣慰。

但此時,她被充盈、沮喪、矛盾的心情裹挾著,聽周琨鈺鞠完躬後退到一邊,壓低聲對她說:“我很慶幸自己揭露了爺爺的那些往事。”

“現在我終於可以在叔叔墓前,坦然的說出這句話了。”

在朗朗天地間,在最重要的親人麵前。

周琨鈺扭頭望著她,把被風拂亂的黑色長發挽到耳後:“我是你的女朋友,對嗎?”

辛喬點點頭。

周琨鈺忽然有些不忍。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辛喬露出那樣的神情。

辛喬並不永遠都是正麵情緒,有些時候她是頹靡的、寡言的,心裡埋著隱隱憤怒,像座休眠火山。

但那是周琨鈺第一次在辛喬臉上看到那種顯而易見的悲傷,眼角向下壓著,透出一點紅。

那也是從小在周家長大的周琨鈺,第一次有些厭煩了自己的心計深遠。

她為什麼要把辛喬逼到這地步。

她走上前去,擁住了辛喬。

辛喬看起來肩膀繃著,卻在接觸到她的一瞬軟化,低頭靠在了她的肩頭,就像那日在舊筒子樓下靠在她肩頭一樣。

周琨鈺默默望著墓碑上辛雷的照片。

方才她那番自我介紹,固然是發自真心,但同時,她的確是在進行道德綁

架。

她是在點明自己的付出,點明自己的身份,點明辛喬對自己的責任。

放在以前,她雖愛用計謀操控人心,但斷不願做這樣的事情。周琨鈺對人進行道德綁架?開什麼玩笑,她有她自己的驕傲。

但現在,她卻不吝於這樣做了,如果這能讓辛喬願意轉崗、遠離一線的話。

周琨鈺望著辛雷那張黑白照想:您也會想讓辛喬轉崗嗎?

不知靠了多久,風越發大了,周琨鈺的大衣被吹得獵獵作響,不斷掃在辛喬的牛仔褲上。

辛喬從周琨鈺肩頭起來,揉了揉眼睛。

周琨鈺一手插在大衣口袋裡,一手摸了摸她的後腦,攬著她的肩走到辛木身邊。

她的笑意淡而柔和:“木木,冷嗎?我們先去吃飯好嗎?”

辛木點了點頭。

她又問辛喬:“可以坐我的車嗎??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辛喬跟著點頭。

三人一起上了保時捷,周琨鈺轉動方向盤。

辛喬扭臉望著窗外,不知是在看蒼翠的鬆柏,看越來越遠的墓園,抑或是什麼都沒看。

大概是什麼都沒看的,因為隨著周琨鈺打開暖氣,車內溫度升上來,車窗蒙上了白茫茫的霧,但辛喬的臉也並沒轉過來。

還是那樣望著窗外,在發呆。

周琨鈺的道德綁架是有用的,畢竟現在辛喬老老實實坐在她車上。

但她忽然有些倦怠。

踩著刹車,望著前方懸空的紅燈。

“琨鈺姐姐。”

辛木在後排叫她。

周琨鈺回過神來才發現,交通燈不知何時已經變綠了。

她輕點油門,啟動車子,不一會兒,把辛喬和辛木帶到一家茶餐廳。

她知道這間茶餐廳,源自於盛寧兒的探店,找出一些價錢不高、但口碑頗好的平價小店,盛寧兒一行人頗以此為樂,大概是她們體驗生活的方式。

其實這時吃午飯顯得有點早,但過於冷寒的天氣,令早飯帶來的熱能快速流失,胃裡很快就空了。

窗外寒風冷冽,暖氣充足的室內格外討喜。

辛木的肩膀放鬆下來,又過一會兒,脫下了自己的大衣。

周琨鈺也跟著脫下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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