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原浩瀚,東西跨度萬餘裡,西部與玉門、晉元、洛川三省毗鄰,因為有山勢阻隔,一直以來都不是我莽族攻入大周的主要路徑!”
拓跋戈站在一座巨大的沙盤前,向薑離介紹莽原西北部的勢力構成。
“西北域共有大小部落數百,其中一半都歸屬拓跋、叱羅兩大王族,相比莽原中部、東部的豐茂草場,西北域就顯得荒涼很多,部落實力也相對較弱!”
“早在一個月前,莽汗就已經發動了動員命令,西北域各大部落也接到通知,陸續向腹地遷移,一是躲避鋒芒,避免被周軍逐個剿滅,收攏力量;二是拉長戰線,增加周軍的補給難度!”
……
“也就是說,周圍能夠被我們收攏的部落力量,已經不多了?”
薑離點了點頭,目光在沙盤中緩緩移動,眸光微動,不知在想著什麼。
自他與西域傭兵達成協議至今,已經過去了足足半月時間。
麾下一萬周軍與十三萬西域傭兵、四萬拓跋部落騎兵,組成十八萬的龐大軍隊,在莽原西北方的外圍區域遊動,吞並征服一切可以利用的北莽大小部落,但收效卻並不算大。
由於莽汗的提前動員,莽原西北部的大小部落,絕大多數部落都已經遷徙至西北部腹地靠近莽原中部的位置。
加之很多部落的可用戰力被調集至腹地,與叱羅、拓跋王族的力量彙合起來。
薑離這半月時間裡,攻下大小部落三十餘個,莽民人數六十餘萬,但征集到的可用兵力,還不到三萬。
“這一切都在預期之中!”
拓跋戈卻並沒有感到焦慮與不安,“按照拓跋略的布局策略,在叱羅、拓跋統領的西北莽軍主力與大周軍隊交鋒前,能夠聚集的力量的確隻有這些。
雖然相比兩大王族與大周的主力,二十萬兵馬並不算多,但我們的目的從來也不是與他們正麵抗衡,而是趁兩軍主力廝殺,兵力殆儘之時,突然殺入,掌控戰局!”
拓跋戈說到這裡,也不由的激動起來。
叱羅、拓跋與涼州總營必有一場大戰,縱然一方勝利,也必然付出慘重代價。
二十餘萬的生力軍衝入戰況膠著的戰場,可以瞬間扭轉一切戰局。
幫誰誰贏!
“如果你的目標,隻是掌控拓跋王族,那麼拓跋王族所屬各部落越微弱,就越有利於你的掌控,可如果你想成為西北莽原的王汗,擁兵自立,叱羅與拓跋兩族的力量就必須要保存大半,否則未來如何與莽汗抗衡,守住你的領地!”
薑離卻搖了搖頭,“我們的目標,不僅僅隻是擊潰叱羅、拓跋,而是徹底掌控整個西北莽原乃至莽原中部的豐茂草場!”
“你說的不錯,莽汗的底蘊並不比大周皇族弱,縱然這一次周人取得大勝,也不可能真正的吞並莽原,起碼數十年內絕對不行!”
拓跋戈這才恍然,但任憑他絞儘腦汁,也沒想到一點可行的策略,“我們隻有二十餘萬兵馬,想要在叱羅、拓跋實力保存大半的情況下,讓其屈服,根本不可能辦到,除非兵力增加一倍,可莽原西北就這麼大,根本找不到其他可征用的力量。”
“兵力有限也未必不能辦到,即刻起收攏所有兵力,等待時機成熟後,繼續向西北腹地進發!”
薑離心中早有決斷,命令拓跋戈加快對近新降服三萬莽兵的掌控與訓練,同時將四處遊弋尋找落單部落的兵力全都召回。
“合適的時機?”
拓跋戈有些不解,此刻的西北腹地聚集了大小部落數百,叱羅、拓跋的主力也都在附近,薑離若率領二十萬大軍直接進入腹地,必然會與叱羅、拓跋的百萬大軍發生大戰……
“涼州總營不斷深入莽原,至多十日就能抵達莽原腹地,叱羅、拓跋絕不可能坐以待斃,一定會在涼州總營靠近前提前發起進攻!”
“一旦叱羅、拓跋主力大軍調動,遷徙至北莽腹地的數百大小部落防禦力量必然空虛微弱,隻要我們將這些部落全部攻下,掌控在手裡,叱羅、拓跋大軍的兵士們,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眷被我們一一屠殺!”
薑離聲音平靜,道:“我們的真正優勢不是擁有多少的兵力,而是直到現在,無論是叱羅、拓跋還是大周,都不知道有這樣一支力量存在。
“從現在起,我們的首要任務就是力量的遠離戰場,不要讓任何人發現我們!”
“趁其不備,將叱羅、拓跋的大本營控製在手裡!”
拓跋戈眸光大亮,隻要能掌控所有平民的死活,就算叱羅、拓跋的那些王族、貴族堅持不降,下麵的普通莽族兵士也絕不可能無動於衷。
稍加手段,就能引起兵變,加上涼州總營的兵力威脅,和平收服西北莽原,也未必沒有可能。
屆時擁有百萬兵力,自己這個西北王汗就能真的坐穩了。
“大人放心,我這就去辦!”
拓跋戈頷首,對於薑離的謀略手段,心服口服,他手撫胸口恭敬行禮,而後步履匆匆的轉身離開。
“薑離,本妖回來了!”
帳篷內刮起一陣狂風,一頭牛犢大小的凶惡黑狗氣喘籲籲的出現,洗手用的銅盆旁,大口舔起水來。
“涼州總營近況如何?”
薑離屈指一彈,數十粒散發淡淡金輝的真元丹飛向大黑狗。
薑離此次領兵出行,隻肩負遊騎的任務,可自主行動,不受涼州總營的指令調動。
為了避免被北莽截取往來信箋,暴露行蹤計劃,薑離並沒有保留與涼州總營的溝通渠道。
但隨著他掌控的兵力越來越多,已經可以影響甚至左右莽州西北的局勢,對於涼州總營和叱羅、拓跋的動向,必須時刻掌握。
因此早在十日前,就將大黑狗與老鹿妖派遣出去,查探雙方具體動向。
“汪,算你夠意思!”
大黑狗連忙一口吞下真元丹,滾滾真陽精氣在體內運轉,它舒服的打了個哆嗦,這才說道:“涼州總營一切如常,每日行軍三百裡,我沒敢靠的太近,隻遠遠觀望了一會,但在回來的路上卻發現了一些情況!”
“什麼情況?”薑離心中一動。
“在我們曾經路過的區域,有一支五萬人大軍,正在毫無目的的四處掃蕩,凡是被他們發現的莽族部落,幾乎全都被屠戮一空!”
大黑狗縮了縮脖子,心有餘悸道:“我還在這支大軍中察覺到了一縷極其恐怖的氣息,氣味也十分熟悉,應該是鎮武侯府裡的一位人物!”
薑離聞言,走到沙盤前端詳片刻,眉頭微微皺起,“能出現在這片區域的周軍,隻能是薑玄洛的率領的五萬左翼大軍,他們肩負著守衛涼州主力左翼安全的重任,怎麼會偏離路線這麼遠?”
“不隻是偏離,行軍的速度也不是很快,隻在這一片區域內左右移動,前進的方向都是我們之前故意留下、乾擾視線的一些行軍痕跡!”大黑狗補充道。
“薑玄洛這是在找我?”
薑離思緒一轉,立時猜到了什麼,旋即麵色驟變:“涼州大營怕是要危險了!”
“怎麼說?”大黑狗好奇道。
“薑玄洛如此大張旗鼓的四處屠殺,叱羅、拓跋兩大王族必然會察覺,一旦讓他們得知大周的左翼大軍偏離預定位置,一定會借此時機,派遣大軍自右側猛攻涼州總營。
就算不能一戰必勝,也會令涼州總營死傷慘重、士氣大降,莽州西北的戰力格局都將徹底,不僅攻克西北無望,甚至可能會影響景皇的全盤布局!”
薑離冷冷一笑,心中充滿憤怒。
薑玄洛此舉,幾乎是將整個涼州總營拖入險境。
如此舉動,愚蠢至極、自負至極。
“汪,這麼嚴重?”
大黑狗猛地跳起,也有些焦急,“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去通知涼州總營,不對,現在就帶領軍隊去營救!”
“既然你都發現了左翼大軍的位置,叱羅、拓跋很可能也已經發現,甚至早就率軍出擊了!”
薑離搖了搖頭,道:“我們距離涼州總營的位置太遠了,現在趕過去,意義已經不大了,就算能為涼州總營解困,也無法改變西北。”
“那怎麼辦,如果涼州主力覆滅,咱們也危險了,要不我們去西域,二十萬大軍足夠打下幾座小國了,到時你做國王,與景皇平起平坐!”大黑狗胡言亂語道。
“自立國度?莫說我有沒有這樣的心思,以我現在的力量,就算建立,也鎮守不了多久!”
薑離沉吟了片刻道:“大黑,你再走一趟叱羅、拓跋,確認他們的大軍是否已經離開,等符狄的西域傭兵全部折返,我們就立即出發。
“先去西北腹地攻下所有的莽族部落,再立即南下,解救涼州總營,希望他們能夠支撐到那個時候!”
“好,我這就再走一趟,也不知道老盧又遇到了什麼事情,去了這麼久也沒回來!”
大黑狗點了點頭,又一陣風似的掠出了帳篷。
“汪,薑離救命,硬茬子來了!”
然而大黑狗剛剛掠出主帳不過數息,就屁股朝後的退了回來,妖軀抖若篩糠,聲音都在發顫。
“裘總管!”
薑離見狀心中一稟,走出營帳後,就見到一個又瘦又矮的老頭,麵無表情的站在帳篷前,頭顱低垂,渾濁的雙眼盯著從袍底露出的腳尖。
此人身材瘦小,卻穿了一件十分寬大的黑袍,在草原勁風的吹動下獵獵飛揚,仿佛身上披著巨大的旗幟一般,看起來頗為怪異。
正是鎮武侯府的大總管,裘天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