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憫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見自己死了,葬禮上來了很多人,唯獨沒有看見季暘,她一直在找他,越找越著急。
季暘定定地坐在病床前,周圍安靜得落針可聞,沒有人敢過來打攪他,在梁思憫醒過來之前,他也不想理任何人。
倏忽,他虛握著梁思憫的手被反握住,他木然抬頭,驚醒,湊近看她,眼神逐漸聚焦:“老婆……”
梁思憫盯著他看了好久,才從夢境中掙脫,心道:找到你了。
她虛弱地說了句:“哇,哪來的……木乃伊……”
病床前許多人,全都吊著心臟,神情一個比一個嚴肅。
醫生說兩個孩子都沒有大礙,但兩個人的狀態都不太好,季暘清醒得很快,但傷還是很重的,醫生和護士都主張讓他臥床靜養,以免傷口出血,病情加重,但他實在太擔心梁思憫了,護士給他換了病床,挪到梁思憫旁邊來,但他還是躺不下來,哪怕睡著了,隔幾分鐘就會驚醒一次,似乎一直沒有從撞擊的陰影裡走出來。
起初還有人勸,慢慢就連醫生和護士都默許了,比起精神的高度緊繃,他這麼坐在她病床前或許還更好受些。
病房裡來來往往都是人,但除了醫生和護士全都噤聲不語,好像連一聲歎氣都會驚擾到這兩個剛剛大難不死的小夫妻。
連安慰都顯得多餘。
梁思憫一句話,卻好像把所有人懸著的心臟的都拽回去。
季暘喉結滾動了一下,眼眶都有些發燙,他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你倒是還能開得出玩笑。”
梁思憫眨眨眼,輕笑了聲,含混說了句真的很像。
然後突然緊張地瞪大眼。
季暘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握著她的手說:“雲舒……傷得很重,但是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你哥哥守著她呢!我也沒事,都是皮外傷,不要擔心。”
梁思憫微微頷首,神情放鬆下來,她的意識並沒有多清醒,努力想說點什麼,停頓片刻,竟是閉著眼又睡過去。
醫生過來檢查,說是正常,可能再過幾個小時才會徹底清醒。
不管怎麼樣,總歸是讓人都鬆了一口氣。
護士終於把季暘趕去床上躺著了,他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終於也睡了一覺。
但是睡不安穩,夢裡都是混亂顛倒的車禍碎片,中途驚醒,側頭看到旁邊的梁思憫,然後才能再次安然入睡。
再醒過來的時候,梁思憫已經醒了,房間裡多了個人。
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裡,站在梁思憫的床頭,跟兩個人的主治醫師在說些什麼。
季暘醒了,掙紮著靠在床頭,叫了聲:“小叔……”
季驍南“嗯”一聲,解釋:“我來看看你們,順便去看看雲舒。”
梁思憫挑眉:“小叔認識雲舒?”
季驍南“嗯”了聲,“我的同門小師妹,她明年想來一附院,跟我見過幾次。”
醫學院的學生,同門之間是很親近的。
倆人一個導師。
季驍南跟倆人又說了幾句,就去隔壁找雲舒了。
然後沒多久梁思諶來看兩個人,雲舒跟師兄說話,他插不上嘴,倆人沒玩沒了地說,讓他覺得煩。
他這會兒臉色冷沉,努力撐起笑臉,也沒能表現得溫和一點,於是就這麼冷下去了。
“感覺怎麼樣?”梁思諶坐在梁思憫身邊,問她。
梁思憫很疼,渾身都很疼,疼得眼冒金星,但她這個人向來不會喊疼,說出來也沒有意思,該疼還是會疼。
於是她搖了搖頭:“沒事,你還是去陪著雲舒吧!你老婆的命,可是我救的。哦……不,人家還沒答應你,我救我妹妹,你自己努力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梁思諶沒心情跟她貧,把她的手塞進被子裡,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不用你操心,早點把身體養好。”
“知道了。”她說。
梁思諶也走了。
護士過來把人都攆出去,說病人需要靜養。
雙人病房,這下就剩下倆人在。
季暘非要掙紮著下床,艱難地挪到她旁邊坐著。
梁思憫忍不住笑了聲:“我又不會跑,你看著我難道我倆能好得更快點嗎?”
季暘太了解她了,看起來沒心沒肺,其實很能扛事,裝得若無其事,無非是不想大家都愁雲慘淡的,反正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哭一哭也不能少疼一點。
但……
“哭一哭也沒什麼,你還是最厲害的,一點都不損你的形象。”季暘抬手,觸碰了一下她的臉,滿是心疼。
梁思憫的眼淚瞬間滾落,好像臉色都瞬間蒼白了幾分,她說:“我好疼……”
季暘抓住她的手,抵在唇邊親吻安撫,然後伸出給她擦眼淚。
梁思憫哽咽了兩句,護士突然推門進來,模糊聽到她剛喊疼了,安慰道:“麻藥過了,這是正常的,如果實在疼得受不了,記得按鈴叫我,我讓醫生再給你開點止疼的。”
說完又吼了句:“16床,你怎麼又下來。”
他搬到16床了還是沒躲得過護士的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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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半月後。
私人醫院的vip病房,梁思憫坐在那兒看電視,屋裡黑漆漆的,隻屏幕一點光亮。
雲舒還在公立醫院,那裡她有許多認識的人,她不願意轉過來,周邵紅跟梁思諶就沒強求,倆人今晚得了空,先去看了雲舒,然後順道過來看看這倆人。
倆人身體底子都好,恢複得也快,這家醫院是季家投資的,醫生絲毫不敢怠慢,從住進來就得到了精心的照料。
但明達許多事,季暘根本逃不開,就算他爺爺身子骨還硬朗,還能再出山,但他自己也不願意放下手,正是關鍵時候,這時候鬆懈,很可能他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會付之東流。
他這人,隻要沒死,一切都放不下手,注定是
操心的命。
於是每天病房裡公司的人來來去去,這裡仿佛成了他第二個辦公室,本來季暘是打算和梁思憫暫時分開兩個病房,但梁思憫不願意,於是這裡每天就是季暘跟人在客廳談公事,梁思憫旁若無人地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