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靳成站在這,像風暴的中心。
風吹珠簾窸窣輕響,這是分散他注意力,勉強還能維持理智的最後規勸者。
“大哥。”嶽明芯汗毛直立,神色驚惶。
她懊悔,怎麼如此大意,跟這個死不開竅的說這麼久廢話真是作死。
嶽靳成目光抬高,如利箭直發。
嶽少恒麵頰緊繃,不退分毫。
一個怨氣難消,一個忍無可忍。
隔空廝殺,新仇舊恨。
周小筠煞費苦心,好不容易讓嶽靳成於佛堂沉澱安定的禪意,在嶽少恒一聲又一聲的親昵“佳希”裡,頃刻被催成沸騰戾氣。
“爸爸!”——嶽嘉一清脆稚嫩地叫喊忽然響起,打破此刻僵局。
嶽靳成的暴戾瞬間刹了車,投向門邊的眼神如無邊溫柔的深海。
嶽嘉一小小一隻,倚靠門欄,手心握著一個大鴨梨。
“爸爸,媽媽在樹上摘梨子,她下不來了,你可不可以幫幫她呀?”
嶽靳成展平眉心,情緒鬆緩,“好,你帶爸爸去。”
嶽嘉一熱情伸出雙臂,蹦蹦跳跳索要抱抱。
嶽靳成不由快步,將兒子掂入臂彎。
柔軟的小身體相親,淡淡的果香洗發水味,撫慰世間一切一切。
嶽靳成抱著他,走出會客廳。
嶽嘉一趴在肩頭,萌萌地擺手,“三伯伯,明芯小姑姑,拜拜喲!”
童言無忌,自然而然地將局麵掰回正軌。
嶽明芯長舒一口氣,對嶽少恒輕聲道,“你看,佳希姐把嘉一教育得真好,他這麼小,都明白和風細雨萬事興這個道理。”
室外,微風迎麵吹,嶽嘉一朝右邊扭轉身體,“媽媽。”
掩在朱紅立柱後的付佳希再也藏不住了,站出來,叉腰無語,“不是讓你送梨給爸爸嗎,怎麼變成我在樹上下不來了??”
嶽嘉一撓撓鼻尖,“報一絲媽媽,我剛剛變身了,變成了一條魚。”
“什麼?”
“隻有七秒記憶啦!”
“……”
付佳希驚呆,豎起大拇指。
嶽靳成朗聲大笑,整個人徹底柔和下來。
嶽嘉一的雙腿擺呀擺,“梨子好大,我吃不完,爸爸幫我吃一半。”
付佳希下意識地說:“你爸從來不吃梨。”
嶽靳成的目光動了動,她還記得。
“那媽媽一起吃,一個梨子分三份,這樣就吃得完啦。”嶽聰明說。
付佳希笑著打趣,“分梨。你想跟誰分離呀?”
不容孩童思考,翠冠梨忽然被奪了去。
嶽靳成伸手之快,能跟風速媲美。
他咬下一口,清脆濺汁,然後麵無表情地說:“我吃。”
—
壽宴開。
隆重,興旺,華美,孝順。
所
有完美詞彙,都能在今日具象化。
嶽氏大族,人丁興旺,挨個獻上壽禮,琳琅滿目。又有小輩討巧,請來現場樂隊,一出出精心排演的黃梅戲,中西結合,好不熱鬨。
周小筠笑嗬的嘴就沒合攏過,水墨綠的定製旗袍加身,雍容貴氣,頸間一串碧色翡翠價值不菲。
紅包索性用大竹筐裝,周小筠笑眯眯的,一把一把的,大大方方贈於晚輩。
晚上則是更大的陣仗,絢爛煙火炸裂升空,輕悅的薩克斯奏響。蛋糕被餐車推出來,一個又一個,眼花繚亂。
付佳希在裡屋,自己躲著待著,理性上,不想摻和彆人家的事。
周小筠一派喜色,可這喜事與孝順,多半也是看在所謂的化災解難的風水上。老暮的身體如風中殘燭,荒野蒼老的靈魂,還要被強行塗抹溫情的色澤。
付佳希望向老人,很是心疼。
晚九點,賓客終於散儘。
付佳希跟彆人一樣,客套道彆打招呼,然後走人。
帶嶽嘉一剛到車裡,周小筠的電話便打了過來。歡悅又略帶疲憊的聲音,“快來來來,陪我吹蠟燭,我還沒許願的呢!”
歡笑喜劇總算演完,這時候才算是周小筠的真正生日。
李叔端出小蛋糕,上邊還立著一隻粉色漂亮芭比。
這是付佳希帶著嶽嘉一在家親手搗鼓的。
小嘉一說:“不管幾l歲,女孩紙都會喜歡粉色娃娃的。”
哎呦呦!周小筠笑得皺紋都像開了花。
嶽靳成的禮物,是一枚玉石手柄的繡扇,精巧,實用。是他半年前就有心關注,特意飛了一趟倫敦,在佳士得舉槌競得。
自我本心,一念向善。
和周小筠吃齋信佛的心性很適配。
“來來來,佳希試試,好不好扇,風大不大。”周小筠笑眯眯地示意。
嶽靳成把扇子遞給她,付佳希接過搖了搖,正經答,“是金錢的味道。”
周小筠開懷大笑。
嶽靳成低咳兩聲,“我真的很用心地去找的。”
付佳希湊攏了些,也小聲說,“當然。你若不用心,肯定花不了這大價錢。”
兩人對視時,眉目下彎的弧度都一樣,隔著暖黃的燈光,盈盈溫情,好像……默契與舊時光都在,從未走失。
嶽嘉一蹦蹦跳跳地過來,牽著嶽靳成的手就往外走,“爸爸,陪我去挖寶藏!”
嶽靳成自然遵從,享受這溫馨無比的親子時光。
待爺倆走後,周小筠立刻興致勃勃道,“希希希希,上次我發給你的那些男孩子,有沒有看中的呀?”
付佳希蹙眉,“上周發的?那不是您新關注的主播嗎?”
“哎呀,那可是真人,我費心搜羅,篩選,給你把關的適齡男青年。”周小筠痛心疾首,“男主播哪有他們好啊,人品,性格,學曆,那都是我精心選過的。”
付佳希笑,“奶奶,您不用這樣替我
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