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筠嘴一努,“我為你選了好久的。”
見老人家要生氣,付佳希忙道,“謝謝啊,我仔細看過了,沒有我喜歡的。”
“真沒有?”
“真沒有。”
周小筠立刻得意微笑,“不急不急,等等我啊。”
她急匆匆地去裡屋,付佳希不明所以,等待的間隙,嶽靳成正好折返回來。
“嗯?”付佳希掠過他身後,沒見到嘉一。
“兒子在撿氣球,外麵起風了,我給他拿件外套。”嶽靳成從軟榻上將衣服拿在手裡,隨口一問,“奶奶呢?”
“來了來了。”周小筠步履輕快,沒有一點耄耋之年的蹣跚。她手裡還拿著一遝東西,“你瞧瞧這批,有沒有你喜歡的。”
嶽靳成看清了,那是照片。
男人的。
他意識到什麼,拿外套的手慢慢垂落,扭頭看向付佳希。
“奶奶,沒有喜歡的。”付佳希神色無奈,額頭冒汗。
“你總敷衍我,你看都沒看。”
“我看了,真的。”付佳希索性拿過照片,一頓翻閱,“這個短頭發的,這個兩隻眼的,這個穿了衣服的。”
這敷衍的,誰有三隻眼,沒穿衣服似的。
嶽靳成心情不算太壞,落下手,重新去夠外套。
“行,那你跟我說說看,”周小筠把照片抽回來,反其道而行,“你喜歡什麼樣的,長相,氣質,學曆,專業,工作,性格。一項項的,你現在說。”
付佳希頭疼,拒絕的話都到了舌尖。
“哎,我今天過生日。”周小筠輕輕歎氣。
讓老人家既操心,又不開心,付佳希於心不忍。就當哄哄過生日的大小孩吧。
“我對長相沒要求。”
嶽靳成碰到外套的手,猛地又一頓。
付佳希的側臉在光線的暈染下,柔和繾綣,連帶著眼神都很真摯虔誠。
她說,“五官湊合,身高跟我差不多,穿得簡單,乾淨。能把自己收拾整潔。”
嶽靳成腹誹,這叫要求?
男人的基本自覺好嗎。
比如他,就是這樣的,一個字不差。
周小筠倒聽得認真,一張一張翻著照片,“喜不喜歡戴眼鏡兒的呀,無框的那種,很帥的。”
嶽靳成下意識地挺直脊背。
他不近視,但工作的時候,偶爾會戴,很符合。
“還好吧,戴不戴我都無所謂的。”付佳希說,“不戴眼鏡,不代表眼神好。戴眼鏡的,也不意味什麼。”
嶽靳成:“……”
是否被內涵,不得而知。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高中時暗戀的男孩子,喜歡穿白T恤,眼睛最好看,是塞外草原夜空的啟路星。身上的氣質像秋天的賽裡木湖,大西洋的最後一滴眼淚。”
嶽靳成:“……”
付佳希不好意思道,“
您記得這麼清楚啊,我就,隨口一說的。”
嶽靳成稍稍鬆口氣,就是,以前壓根沒聽她提過。
“隨口就說出來了,那肯定是很喜歡的。”周小筠翻著照片,“你看這個,是不是很符合?”
“哪裡符……”付佳希的目光敷衍地落在照片上,忽然止聲。
照片上的男人,極簡的商務襯衫,袖口隨意挽卷,是半身側臉的抓拍。他後腰抵著桌沿,正閒適地喝咖啡。白瓷杯舉在唇邊,神色鬆弛平和,隔著照片,都有一種奇妙的溫柔治愈力。
周小筠遞給她。
付佳希接了。
對,她接了。
嶽靳成把兒子的外套捏緊,緊得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凸起,在暖色調的光影裡,都沒資格放肆猙獰。
忍耐,克製,他可以。
但眼神藏不好,迫切追蹤付佳希的反應,隱晦發澀,又沉又苦。
付佳希一直拿著那張照片,並不抗拒。
周小筠循循善誘,“誒,是小俞啊,這孩子不錯的,跟你還是同一個專業呢,自己創業,也是個好孩子。”
付佳希笑了笑,把照片還回去,故作輕鬆道,“剩下的呢,給我瞧瞧彆浪費。”
她恣意灑脫,眉眼上挑的細小動作,都做得如此流暢。
“咦呀?你怎麼還在這呢??”周小筠嫌棄地對著嶽靳成道,“還不快點給嘉一拿外套,彆把我孫孫凍感冒了。”
嶽靳成如被塞下一顆青檸檬。
喉間酸得發苦。
“就去。”他硬著嗓子說。
嶽嘉一所謂的“找寶藏”,就是把早些時候裝飾用的氣球都給撿了回來,嶽靳成真不明白撿回一堆垃圾有什麼用。
嶽嘉一往祖母身邊靠攏,“我覺得爸爸不太高興。”
“彆管他,發酸氣兒呢。”周小筠摸摸小腦瓜,笑眯眯地說,“陪祖奶奶吹蠟燭吧。”
“生日要許願的,祖母,您有什麼願望?”
“和去年一樣。”
“看我長大,娶老婆嗎?”
嶽嘉一簡單直白的回答,讓眾人捧腹大笑。
歡悅氣氛濃鬱時,平安喜樂不過如此。
嶽嘉一忽然扭過頭,問付佳希:“媽媽,你知道爸爸許的生日願望是什麼嗎?”
付佳希:“……”
什麼九曲十環的小腦筋。
架不住孩子的純真凝視,付佳希很努力地回憶,鬆不開的眉,茫然的神色,傳遞出兩個字——為難。
她每遲疑一秒,嶽靳成的臉色就冷一度。
嗯,比塞外草原的啟明星要寒,比大西洋最後一滴眼淚要冰。
他冷聲道,“我這樣的,還能許什麼高貴偉大的願望,年年都是恭喜發財這麼俗氣罷了。”
付佳希懵懵地點了點頭,然後對嶽嘉一說,“對,爸爸的雄心壯誌很接地氣,你要好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