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佳希如願加到俞彥卿的微信,以這種方式,是她自己也沒想到的。
罷了,一切為工作服務,情愛的幌子隻是實現自我價值的手段。
睡前,付佳希複盤。冷靜、客觀,還有幾絲冷血。
什麼時候開始,感情在她的世界裡,已變得無足輕重了呢?
次日,她把柏豐的情況、合作意向,一頓輸出發給了俞彥卿。
但此人也很圓滑。
兩個小時不回複,臨近下班時,發來一句,“抱歉,開了一天會。資料收到,我會研讀,和你共同學習交流。”
付佳希:“……”
誰要跟你共同學習,她在談合作意向。
換句話講,俞彥卿壓根不想談合作。
之後幾日,付佳希又陸續給他發過兩次短信試探。
他以時間拖延戰術,先是涼她幾小時,然後不痛不癢地回上一句,抱歉,今天太忙。
再假裝聽不懂,就是沒趣了。
付佳希沒有再打擾。
時間過去一周,她才又一次發去信息。
“您好,奶奶親手做的桂花糕點,她托我帶一份給你。”
不談公事談人情,又搬出了周小筠,俞彥卿沒有再拒絕的理由。
JW酒店,付佳希見到了俞彥卿。
他回國後竟一直住酒店?這倒很讓人意外。
付佳希把糕點遞給他,“今年魚池邊的桂花開得早,是第一夜的落花,奶奶收起來做了這麼些。”
俞彥卿雙手接過,等了半晌,問,“你沒有彆的話要說?”
付佳希狡黠地眨了眨眼,“有。”
俞彥卿那半分動容神色,瞬間抹平,就知道,不過是高明的幌子和借口。
下一句,付佳希真誠道,“奶奶說,兩年沒見你,不知道你變樣了沒有。如果再見麵,她想做一道冰鎮醉花螺給你嘗一嘗。”
這是俞彥卿最愛吃的一道菜,以恩情作翹板,他不可能不動容。
就這樣,付佳希成功約定了與他第二次共餐的機會,並且爭取了大量的時間,足夠她好好介紹業務了。
唯一愧疚的,是借著周小筠的旗號,付佳希覺得自己成了個行騙的江湖術士。
得知俞彥卿要來拜訪,周小筠開心得起飛。
“他啊,是我一個老鄉姐妹的孫子,父母早世,很是坎坷。後來,我那幺妹腦子裡長了壞東西,撒手西去後,再也無人管他。我見他實在可憐,便給他找了寄養人家。”
那家的男女主人因為身體,沒有孩子,將俞彥卿視為己出,結下一段善緣。
可惜的是,俞彥卿高考那年,養父母遇車禍雙亡。
自此,周小筠,成了他唯一記掛的長輩了。
付佳希聽完,久久沒有說話。
周小筠撫了撫她的手背,“奶奶知道,你也是吃過苦的孩子,凡事以誠心相待,總有柳暗花明
的那一天。”
俞彥卿拜訪的時間定在周六。
這也是嶽靳成和付佳希一家二口的家庭日,周六這天,二人都會回滿苑陪周小筠吃晚餐。
周小筠開心得很,“正好,今天熱鬨了。”
得知有客人來,嶽靳成不明所以,“我認識嗎?”
周小筠說,“你不認識,佳希認識。”
嶽靳成看向她,麵露疑惑。
付佳希平靜說,“俞彥卿。”
嶽靳成:“……”
下午,俞彥卿如約到訪滿苑。
周小筠那叫一個高興,拉著他的手問東問西。
俞彥卿身姿筆挺,容貌俊美,與周小筠說話時,眼睛是會笑的。
付佳希不由感慨,原來他不是冰山臉啊。
“佳希,來來來。”周小筠說,“你們見過了的,是熟人了,彆拘謹,你把她當好朋友。”
付佳希忍笑,湊過腦袋,小聲著,“我奶奶是不是挺有江湖氣,像女版周伯通。”
俞彥卿嘴角淡淡上揚。
付佳希驚喜,“誒,這是你第一次對我笑。”
俞彥卿下意識地收表情。
“不過我覺得,你不笑的樣子更帥。”她說。
愣了愣,俞彥卿的笑意是徹底壓不住地放飛了。
晚飯葷素搭配得當,很溫馨的家常風味。
嶽嘉一上完英語視頻課,蹦蹦跳跳下樓找媽媽。
俞彥卿對他目露探究。
付佳希親昵地摸了摸小人兒的頭,坦坦蕩蕩地告訴他,“這是嘉一,是我兒子。”
俞彥卿很少有愣住的時候。
今日破戒,這麼一會,他意外了兩次。
小嘉一四處尋人,“我爸爸呢?”
正在布放骨碟的劉叔,借此向客人解釋,“嶽先生有些公事在處理,不能來陪餐了。”
此刻,佛堂內。
坐在案台前抄錄經文的某位嶽先生,神情似泛鏽的鐵,心情沒有一處平整。
周小筠不讓他去前廳,自然也見不著這位受隆重禮待的俞彥卿。
還記得那日看照片,付佳希多留意兩眼的人,正是這位。
抄經靜心亦淨心。
-既著萬物,即生貪求
-即生貪求,即是煩惱
一筆收尾,嶽靳成的手勁再也控製不住,濃墨浸透紙背,殃及了這一頁漂亮的楷書。
他將紫毫擱置筆山,負氣難紓,抬頭望菩薩。
凝視片刻,嶽靳成重重跪回鋪墊,掀開新紙,老老實實重新抄起了經文。
這邊用餐氣氛愉快。
周小筠關心詢問,在國外吃得好不好,工作怎麼樣,有沒有交女朋友。
俞彥卿笑了笑,隻說工作忙。
說完,他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付佳希。
吃過飯,院子裡散步消食,池水裡的錦鯉養得好,紅燦金黃,水清見
底。
付佳希遞給他一盤魚食,問得直接,“我們公司每年原材料的采購數量龐大,風險敞口的可操作性也強,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不想和柏豐合作?”
俞彥卿說,“不針對你們,是我暫時不想工作。”
付佳希以為是敷衍的理由,索性挑明,“酬金分紅可以詳談。”
“不談。”他說,“最不缺的就是錢。”
“……”
這天聊不下去了,甚至某一刹那,付佳希想,把嶽靳成拉來對付這種凡爾賽,兩個人應該會打得很精彩。
“那你想什麼時候工作?”
“沒想過。”俞彥卿靠著圍欄,悠哉地拋灑魚食,“也許會退休。”
“你離二十歲的生日還差一個月。”
“背調做得不錯。”俞彥卿越發放鬆,修長的指尖撥攪魚食,“說說,還知道我什麼?”
“還知道你背井離鄉多年,回國後對這裡很不熟悉,知道你想找個時間四處轉轉。”付佳希說,“既然談不成工作,那就談談雲津一日遊,我給你當導遊,怎麼樣?”
俞彥卿目光凝重,打量著她。
“不用審視我,沒套路,導遊是免費的。”她誠實說。
俞彥卿笑起來,“小筠奶奶養的魚這麼能吃?一大袋魚食,喂也喂不完。”
“還不是想多跟你說幾句話,才給你這麼多魚食。”付佳希伸手拿走剩餘的,“彆喂了,再喂魚就撐死了。”
俞彥卿算是付佳希重入職場後最難搞定的人。
劉勻都勸她放棄,國內優秀的研究團隊不止他一個,東方不亮西方亮,另做工作安排。
“這是蘇州金融峰會的入場券,明天你跑一趟。”
付佳希不想放棄,他說,“劉組,您再給我點時間。”
劉勻思考一會,答應,“好。”
“對了劉組。”
“還有什麼事?”
“釣‘俞’的活動經費,可不可以報銷?”
劉勻被她生動的形容逗笑,擺擺手,“這我做不了主,下次去彙報工作的時候,我請示一下嶽總。”
—
這幾日,劉勻給她批了外勤。
周二,付導遊正式上線。
俞彥卿一身輕便運動裝,付佳希問:“想從哪兒開始逛?博物館、美術館、CBD商務區?還是回你的小學看看,能不能找到黑曆史。”
付佳希今日也是休閒裝扮,闊腿牛仔褲,白T恤紮進下擺,頭發順在肩後,微曲長卷,離近了,能嗅到淡淡的柑橘香。
俞彥卿一個都不采納,“去攀岩吧。”
付佳希:“……?”
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