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
俞彥卿問過付佳希三次。
每一次,她都答得很堅定。
“做交易,不是你想得那麼容易掙錢。”俞彥卿說:“它確實可以給你帶來可觀的收獲,但在願景實現之前,你很有可能會死在半山腰。”
付佳希笑著說:“所以我選擇跟你學。不僅是交易,而是整個框架和係統。計劃,方案,風控,評估。”
俞彥卿:“你在柏豐做的,也包括這些。”
“但也僅限於柏豐。”付佳希說:“我想去看看,更遼闊的天地。”
“柏豐還不夠遼闊?”俞彥卿笑,“我都替你前夫深感紮心。”
付佳希收斂笑意,態度認真,“所以我主動向你表達意願,你的態度很重要。如果你願意聘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如果你的態度模棱兩可,還未想好。我可以等你三日,三天後,我要一個確切明白的答複。不管怎樣,我都希望你給我的反饋,是百分之一百。”
她的目光真摯,嚴肅。
對自身的清晰認知與自我專注,讓眼前的女人很迷人。
像一顆種子,知道破土,萌芽,抽出新葉的時節,有著自己的生長路徑。所有人都以為它會開成一朵名貴的花,可它偏不要沃土,滾落泥澤角落裡,見風雨,迎冰雪,遇春風便努力向上,野蠻生長。
俞彥卿亦沒有讓她失望。
他說:“你來,我教你。”
劉勻真要心梗,被付佳希氣得吃了幾天降血壓的藥。
“你要我說什麼好,你覺得這樣做合適嗎?”
“是不太合適。”付佳希笑著說:“不過是早幾天晚幾天的事,劉組,這似乎也沒有太大差彆吧。”
“你就丟下這一堆爛攤子好了!”劉勻發泄不得,拿著一疊資料不輕不重地敲了敲桌麵。
“曉陽他們足夠獨當一麵,沉穩細致,隻會越來越好。劉組,您就穩坐交易部頭把交椅,放心吧。”付佳希背脊挺直,笑盈盈的,始終從容。
劉勻斷定了她的不為所動,歎了口氣,打起感情牌。
“集團套保業務,是你我一手做起來的,但咱們能放開手腳去做,這份底氣,你我都明白是誰給的。你走得這麼突然,於情,是不是也太倉促了些?”
付佳希從善如流,微微歪頭,笑道,“我來也來得突然,算是首尾呼應,有始有終吧。”
劉勻氣笑,“成語被你用得明明白白了。”
軟硬兼施沒有用,落子無悔。
付佳希在OA上的辭職申請一直無人敢批,但這天談話後,劉勻第一個點了同意。
她要辭職的事,在公司內傳得精彩紛呈。
嶽靳成從不吃回頭草,她想方設法地主動靠近,還是沒有用。
聽說是給了她一筆錢,達成了協議。
隱隱約約有人傳,她和俞彥卿關係匪淺。
說法各一,但結論很整齊——
總裁夫婦,BE。
嶽靳成再次露麵,是五天後。
他飛了一趟美國參加企業活動年會,舟車勞頓的緣故,人看起來消沉陰鬱。付佳希去到辦公室,他端坐在辦公桌後,簽閱積攢數天的公文。
嶽靳成頭也不抬,聲線平穩,像在交待日常工作一般,“未來五年,柏豐基建類的項目會大幅增加,采銷涉及的原材料數量遞增,風險敞口更高暴露。董事會已通過,成立新的交易公司,不僅限於柏豐的套保交易業務開展。”
付佳希蹙眉,“成立新公司?目前的交易部對業務的承載量還是能夠滿足的。”
“柏豐必會蓬勃發展,提前布局,一向如此。”
付佳希說:“如果是這樣,有沒有考慮進行收購?深圳廣州那邊有幾家期貨公司,資質和合規性都不錯。之前我和劉組做市場背調的時候,也對這一塊做過彙總,隻是不詳細。如果有需要,建議進行全麵梳理調研。”
嶽靳成如堅硬磐石,一動不動。手指壓捏著筆杆,指腹泛白。
十幾秒的安靜,空氣像凝固的泥。
他慢慢抬起頭,目光像碎掉的瓷片,語調仍平靜,“不收購彆的公司,因為是深圳和廣州,離津城太遠,我舍不得你離我那麼遠。”
付佳希默了默,問,“所以,這就是你不批我離職的原因?”
嶽靳成自我紓解,不輕不重地捶了下桌麵,積攢數日的怨氣抑製不住,“你說辭職就辭職,你有沒有跟我商量過?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不該得到一聲提前知曉?付佳希,你把我當什麼了?你孩子的父親?你可有可無的愛人?還是你的慰藉寂寞的床伴?你的工具?”
付佳希蹙眉更深,“你就是這麼想我的?說到底,這些話,不過是你內心的私欲,因為我沒有按照你的需求去滿足你,沒有按你設定好的軌跡走。嶽靳成,你質問我的同時,不妨正視一下自己的內心,我有沒有說中,你清楚。”
嶽靳成窩著火,一半是因為她的不告而彆,另一半,摻雜憤怒與挫磨。
“我清不清楚,你在乎嗎?你要的不就是一個肯定答複,以此來彰顯你的犀利明智。你又何嘗不是拿捏我,製裁我?”
嶽靳成因為情緒的失控,眼睛似都布了血絲,“付佳希,我是你的愛人。你呢,你真把我當上司?當利益互綁的協議對象?你究竟把我當成了什麼?!”
付佳希絲毫不退避,“我把你當什麼,跟我要走的決定有什麼相關?難道你認為,我心裡有你的證明,就是日日夜夜留在你身邊?”
“對!”
“嶽靳成,我若心中有你,去到天涯海角,我仍會在你身邊。倘若我真的不愛你,就算你把我綁起來,甚至囚禁,也沒有半點作用。”付佳希冷聲回擊,“嶽總也不是沒有經曆過,你大可再試一次。”
再次提及當年的不愉快,氣氛像一擲即碎的瓦片,刺耳之後,徒留一室冷寂。
那時也是劇烈爭執,兩人間的關係如困倚危樓,岌岌
可墜。
也是那一次,付佳希心灰意冷地對他說,這日子,我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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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嶽靳成心裡的一道坎,或者說,是深層的恐懼。
他不怪責付佳希,而是怨恨自己。
有時會夢到,像潛水時的氣壓憋悶胸口,窒息感逼他醒來。除了長夜漫漫以及額上的冷汗,他什麼都不再擁有。
戳中兩人最不願提及的灰色地帶。
付佳希也一時沉默。
待情緒收斂後,她心平氣和地開口:“我想過和你說,但前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我自顧不暇,也還在斟酌考慮,沒有完全下定決心。”
她在反複搖擺中,一次次地自我肯定,又推翻,再拚湊出現實、合理、遵從內心的未來路徑。
她挖掘自己的內心,又要兼顧當下的發生。安於現狀,其實是性價比極高的選擇。就在她快要妥協時,廣州上海之行,見各方世麵,站在更好的平台上汲取氧氣。
金字塔頂端的風光,確實耀眼明亮。
後來,嶽雲宗竄通海外資本,鋌而走險設局,經曆這一戰,除了贏,她發現自己,很喜歡這種交鋒廝殺的感覺,酣暢淋漓,如登青雲。
這一次,她選擇自己。
嶽靳成問:“所以,你做決定就是一瞬間的事?連告訴我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付佳希緩了緩語氣,“你為什麼要糾結這個問題?之前那麼多年,我也沒在柏豐工作過,你的態度轉變,是不是太快了點呀?”
她微妙上揚的語氣,鬆弛的嗓音,已是緩解求和的主動信號。
嶽靳成安靜下來,對視的雙眼裡,燥火逐漸降溫,像落定的塵埃,露出本真情緒。
他沉聲問:“你從柏豐離職後,是跟俞彥卿走,對不對?”
一瞬間,付佳希明白了他所有症結的關鍵點。
她眉間浮現躁意,直白反問,“如果我離職,是去彆的公司,你根本不會有這種興師問罪的態度,對不對?”
嶽靳成短暫失控,“你不想待在柏豐,我可以讓你去更好的地方,你為什麼跟著俞彥卿?!”
付佳希:“對,或許會有更好的人,但我認為,他的專業思維、認知、工作方式,是最適合現階段的我。嶽靳成,你生氣發怒的,究竟是所謂的不告而彆,還是你內心的幽暗私欲。”
嶽靳成雙手握緊,平整的指甲都能將掌心摳得青白。
聲音逐漸提高,場麵降至冰點,辦公室外,行政助理一乾人不敢發出半點動靜,內心陰雲籠罩。
每一次的安靜,都將彼此往萬丈懸崖邊推近一米。
嶽靳成轉過身,按下開關。
身後的窗簾徐徐敞開,光影奔躍洶湧,刺得她眼睛脹疼。
“你能看到的那片在建區域,一半已經快要竣工,是柏豐明年即將投入使用的最新科研中心大樓,它會承載柏豐的十年規劃目標,勢必完成質的飛躍。另一半,我從未跟任何人提過,裡麵所有的設
計,功能劃分,都是我親自督辦。那裡,會是柏豐的交易中心,集團旗下所有的經營業務,日後都會集中並入,統一管理調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