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晚了一點,但還是來了。
他的聲音輕輕的,透著神聖的悲憫。
“不笑也沒有關係。”
如果不能共享歡樂。
黑發的少年這樣想。
那至少,就讓我們一起沉淪於痛苦吧。
小孩的眼睛睜大了,仿佛沒有預料到這樣的回答。
但是接下來的日子,他仍然沒有為費奧多爾帶來痛苦。
人一旦有了同伴,好像再艱難的時刻,也能夠忍受了。
他們一同抵抗命運的苦難,交換彼此手上的黑麵包,共飲一杯珍貴的小麥啤酒。
他們睡在一張床上,肌膚相貼,緊緊擁抱,用彼此的體溫抵擋窗外呼嘯的寒風。
小孩好像什麼都懂,但是又缺乏這個世界的常識。
漫長的寒夜裡,頂著閃閃發光的漫天星辰,費奧多爾用垃圾場裡彆人不要的舊木料,一路走了很遠,換來一張老舊的搖晃藤椅。
他們看著無垠的大地,絢爛的極光在天際線邊若隱若現。
小孩的身體很弱,長得也不高,細胳膊細腿的,費奧多爾喜歡將人整個攬在懷裡,把下巴放在他柔軟的短發上。
就好像這個人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這是屬於他的,也隻屬於他的寶物。
刺骨的冰寒讓大地一片靜默,隻有耳邊小孩嘰嘰喳喳的聲音,鮮活又溫暖。
他說。
“費佳,這世界上的異能力者多嗎?”
“費佳,異能力者那麼強大,為什麼沒有人建立新的國家?”
“費佳,這些異能力者的名字都好奇怪……”
小孩好像突然想到什麼,身體一繃,嚴肅地問。
“費佳……你的全名叫什麼?”
費奧多爾回答:“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小孩手裡的書啪一下掉在地上,順著門坎禿嚕滾了三圈。
“罪……罪與罰?”
費奧多爾:?
他怎麼知道的自己異能力的名字?
小孩詭異的沉默了很久,突然握起拳頭,振奮道。
“費佳——我們開一家孤兒院吧!”
費奧多爾摸不著頭腦。
“為什麼突然想開孤兒院?”
小孩沉痛道。
“一定要搞實名登記的那種,多收進一個名字,這世界上就少一個搞事的異能力者啊!”
“說起來,如果我收養一個孩子,然後給他起名叫阿加莎,那將來他會覺醒無人生還還是東方列車謀殺案?”
費奧多爾:???
這人的思路總是那麼奇特。
費奧多爾更沒想到的是,孤兒院居然就真的轟轟烈烈的建了起來。
要知道,這人自己還都隻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啊!
又是一次很久的消失,回來的時候,小孩渾身浴血,不知道從哪抱來了一堆金子。
他們換了一部分,盤下城市邊緣廢舊的教堂,又買了牛奶和食物,給附近無家可歸的孩子布置些撿垃圾、賣報紙的任務,作為獎勵發放。
在這座忙碌的城市裡,陰影下的老鼠銜著叼來的麵包屑,從四麵八方趕來。
小孩在孤兒院忙裡忙外的時候,費奧多爾離家的次數也逐漸多了起來。
有的時候,身上也會多了一些傷口。
他們保留著各自的秘密,又心照不宣的生活在一起,像兩隻抱團取暖的鬣犬。
孤兒院的規模逐漸擴大,有一天,費奧多爾帶著幾道長長的刀口回到家,失血過多讓他感到頭暈目眩,小孩一打開家門,他就直直地倒了下來。
下一秒,他的意識卻逐漸清醒過來。
身體好像重新恢複了活力,身上的刀口也不再流血,他下意識摸上去,皮膚平展如新,好像之前受傷的事從未發生過。
“怎麼樣,我厲害吧~”
小孩白色的短發沾上鮮紅的血,麵上卻是一副燦爛的笑臉,那些原本在他身上的刀口,一條一條,浮現在了身前人相同的位置,皮肉外翻,血浸濕衣物,滴在地板上。
費奧多爾想起那天晚上,男孩義無反顧割開手腕的模樣。
仿佛救世的神明。
仿佛受難的耶穌。
悲憫又寬容。
費奧多爾神情恍惚,他近乎迷戀地輕撫上小孩沾血的臉頰。
這是他的救贖。
獨屬於他的救贖。
這就是,愛啊。
少年的語調迷離,在黑暗中沉淪歎息。
“你真厲害,八月。”
“就這樣……繼續為我而活著吧。”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這事其實就是這樣的。
八月:剛來這個世界,遇到第一個人,順手救他一下
費佳:他愛我,不解釋
希望這章能過審……頭禿
冒著掛科風險趕出來的更新
*似乎是耶穌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