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半天。
李昂來到益州之後, 劉蕁和司俊就該回成都了。
回成都之前, 司俊要交代李昂一些事, 李昂也要向司俊回報一下益州的工作。
本來劉蕁應該旁聽的, 但是這家夥聽著第二天就要走了,突然一拍腦門,說還沒逛過襄陽城。
司俊:“……”
司俊努力抑製住麵部抽搐, 道:“陛下,你想要乾什麼就直說吧。”
劉蕁討好笑:“今天可以出去逛街嗎?”
司俊無奈:“成都比起襄陽繁華多了。”
劉蕁道:“那也不是一個城市啊。”
司俊又道:“陛下可以以後來。”
劉蕁道:“今天的襄陽,和明天的襄陽,不是一個襄陽。”
司俊:“……小草你還扯哲學了?”
聽到司俊叫他小草, 劉蕁知道這事沒那麼容易成功了。
劉蕁立刻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這次回了成都之後, 我就很難再去其他地方逛了。我就想在襄陽城裡逛逛,就隻去最繁華的地方, 天黑之前就回來。這是我一生唯一的請求!”
司俊:“……小草,你一生唯一的請求有點多。”
劉蕁繼續鍥而不舍的用貓貓眼看著司俊。
李昂忍不住開口了:“你們兩平時就是這麼相處的?”頑皮的兒子和頭疼的老父親?
司俊沒好氣道:“你可以假裝自己不存在。”
李昂笑眯眯道:“但是我存在啊。既然陛下想去,就讓陛下去吧。的確這次陛下回了成都之後,恐怕很長時間沒辦法到處逛了。陛下想去襄陽城哪裡玩呢?”
劉蕁舉起貓爪子,不對, 舉起手:“紅燈區!”
李昂:“???”紅燈區是哪?
司俊深呼吸一下, 道:“小草!”
劉蕁猶豫了一下紅燈區現在怎麼稱呼:“章台路?”
司俊道:“我不是問你紅燈區的意思!你怎麼能去那裡!”
劉蕁道:“體驗生活?據說士族們最喜歡去那地方了,說不定我還能碰到幾個名士呢。嗯,我就在外麵看看, 不過夜。“
李昂想了許久,才從司俊和劉蕁的交談中推導出章台路代表的意思。
秦昭王在鹹陽造了一個章台, 章台前麵一條街十分繁華,有許多青樓。所以皇帝陛下的意思是,準備去逛青樓?
李昂雖然自己也逛,但還是板著臉說:“陛下,那地方你可不能去啊,要是被人發現了,恐怕那些人嘴裡可沒好話說,回成都,陛下肯定會被煩死。”
劉蕁立刻道:“好啊,那我不去了,我就看哪裡繁華,我去逛逛街,淘淘古董。”
司俊道:“真不去?”
劉蕁道:“我這麼乖,你怎麼能懷疑我說的話呢?皇帝說的話,那叫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司俊問:“你真的想出門?”
劉蕁道:“就逛半天!”
司俊想了想,道:“帶上付風和付壽。”
正如李昂所說,等劉蕁回了成都,可能就沒這麼自由了。隻是逛半日街,現在襄陽城裡很安全,帶上付家父子護駕,應該沒事吧。
其實很容易心軟的司俊同意了。
……
“說好的不去煙花柳巷呢?”司俊忍不住磨牙。
劉蕁眼神有點飄:“迷路了。”
“不但去了煙花柳巷,還和人打起來了?”司俊繼續磨牙。
劉蕁眼神繼續飄:“他碰瓷,不關我事!”
司俊按住眉角,對付壽道:“付將軍!”
看著一臉正氣的副手,司俊那個悔啊。他以為劉蕁要去什麼不能去的地方,付壽肯定會勸他。但是他怎麼沒發現,付壽還有做佞臣的天賦?居然皇帝說什麼就是什麼!
付壽苦笑:“陛下說隻是在那條街逛逛,不進去……是末將沒有行到勸說之責。”
劉蕁忙道:“你怪付將軍乾什麼?我決定的事,除了你之外,誰攔得住?”
司俊感覺一口氣堵在心中,沒好氣道:“你還很得意是吧。”
劉蕁往自己嘴上畫了個叉。
司俊繼續問付壽:“和你們鬥毆的人是怎麼回事?”
劉蕁弱弱道:“我都說了不是鬥毆,是護駕……”
司俊終於忍不住飛了劉蕁一個眼刀子:“護駕?你怎麼不說禦駕親征?”
劉蕁蔫嗒嗒縮在一旁,不敢說話了。
好吧,他看出來了,司俊是真的生氣了。這時候他就該安靜如雞,把自己縮成一個毛團,等著司俊消氣。
可惜現在有這麼多人在,他沒辦法變身成貓賣萌。人類的萌度不夠,想要蒙混過關很難啊。
付壽答道:“這真不是陛下的原因。陛下隻是見到一位快被打死的人,上前勸了幾句,對方就圍上來……我們的確是無奈之舉。”
司俊按著額頭:“這麼囂張?當街打人?哪家的?”
付壽道:“聽說是杜家的。”
司俊:“嗬……德興,交給你處理了。”
一直在旁邊當布景板的李昂笑眯眯道:“好,交給我了。這次陛下也是無妄之災,子傑你可彆太嘮叨了。”
司俊冷哼一聲,劉蕁立刻慫兮兮的在自己嘴上又畫了個叉。
司俊:“……”
司俊歎氣:“陛下,你有反省嗎?”
劉蕁低頭,猶豫道:“就算下次見到這種事,我還是會去救人的。不管那個被打死的人是不是該死,但私刑是不對的。我管不了所有人,但至少眼前的事要管。”
司俊看著周圍人一臉讚同和敬佩的樣子,冷哼一聲:“你這招對我沒用。我再問一遍,你有反省嗎?”
劉蕁“嚶”了一聲。為什麼無往不利的戴高帽子轉移話題對司俊沒用呢?
司俊微笑:“小草,還要我說第三遍?”
劉蕁垂頭喪氣:“我錯了,不該答應你還反悔。”
司俊繼續微笑:“錯了該如何?”
劉蕁哭喪著臉:“寫、寫檢討。”
司俊微笑點頭:“還有呢?”
劉蕁真的要哭了:“做、做卷子。”
司俊道:“這次就不做卷子了。”
劉蕁猛地抬起頭,眼睛一亮。
司俊道:“抄一遍《禮記》……”
劉蕁頓時要哭出聲了:“子傑!《禮記》將近十萬字呢!手會斷的!”
司俊看劉蕁那哭喪臉,忍不住被逗樂了:“我話還沒說完,抄一遍《禮記》中的《表記》、《中庸》、《儒行》、《大學》……”
司俊列的篇目雖然不少,但加起來也就一萬字左右,劉蕁放下心來。
“知道了,我會好好抄的。”劉蕁忙答應下,生怕司俊又增加數量。
司俊鬆了口氣。既然劉蕁乖乖聽話認罰,看來他還是有反省的。
司俊視線轉向付壽和付風兩父子。
付壽和付風兩父子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皇帝陛下都乖乖認罰抄書了,他們兩該不會也被罰抄書吧?雖然他們已經做好被罰的心理準備,但是他們以為是軍規之類的……罰抄什麼的還是算了吧?他們寧願受些皮肉之苦。
司俊敏銳的察覺到了兩人想法,笑得更加溫柔了。
付壽和付風兩父子一抖,付壽忙道:“末將有罪!末將領罰!州牧說打幾板子就打幾板子!”
司俊微笑:“雖沒有勸阻陛下,但將軍也是為了護駕,怎麼能打板子呢?”
付壽和付風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末將真的有罪,末將立刻去領罰!”
司俊微笑:“皮肉之苦還是不需要了吧。”
付壽立刻道:“這事必須要皮肉之苦!”
付風臉蛋緊張地通紅,話都說不出了,隻能跟著自家老爹的話點頭搖頭。
司俊正色道:“陛下仁德,怎麼會因自己之錯,讓手下大將受皮肉之苦呢!”
劉蕁還不在狀態,見司俊看向他,十分昏君的點頭。嗯,雖然我在走神,但子傑說的什麼都對。
付家父子:“……”陛下你這樣很過分啊!
司俊道:“既然陛下都同意了,那麼你們的懲罰和陛下一樣,就此揭過吧。”
司俊頓了頓,道:“檢討必須五千字以上。”
付家父子:“!!!”
劉蕁身體一顫,道:“我也要五千字?!”
司俊道:“陛下畢竟是君,肯定比臣子受得處罰輕一些。兩千字就夠了。”
劉蕁拍了拍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付家父子看向劉蕁的眼神帶著一絲幽怨。陛下,你這樣真的好嗎?
劉蕁見司俊已經說完處罰,自覺已經逃過一劫的他笑嘻嘻道:“隻是寫檢討和抄書而已,這事揭過了,哈哈哈。”
司俊板著臉:“陛下你再哈哈兩聲試試?”
劉蕁乖巧如鵪鶉。
付家父子心頭歎口氣,見皇帝陛下這麼怕州牧的樣子,看來想要皇帝陛下幫他們求情是不可能了,於是這對父子也治好認罰了。
其實論寫文章,他們也不是真怕了。他兩的文化水平還是很高的。隻是很久沒有動過筆了,抄書也就罷了,就當練字,突然讓他們寫文章,還真是頭疼。
還不如挨頓打呢。
付家父子蔫嗒嗒的離開的時候,李昂看足了戲,也跟著走了。
在出門的時候,李昂笑道:“對於兩位將軍而言,寫文章還不如被打幾板子。但對陛下和州牧而言,這事本不算將軍的錯,若因此事對兩位實施軍法,就過了。”
付壽歎氣:“末將知道,陛下和州牧仁德。”
付風垂頭喪氣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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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屋裡隻剩下司俊和劉蕁兩人之後,劉蕁立刻舉起一隻手做貓爪招財狀:“喵?”
司俊挑眉:“你以為我就不生氣了嗎?”
劉蕁做貓爪狀的手勾了勾:“喵喵?”
司俊走上前,狠狠扯住劉蕁:“學會撒謊了?”
劉蕁繼續:“喵喵喵?”
看著劉蕁眯著眼睛仍由自己扯臉頰,司俊歎了口氣,道:“可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這事就算這麼揭過了。
劉蕁笑眯眯的揉了揉臉頰,道:“那些迎客的姑娘們臉上可看不出愁苦。”
司俊道:“能迎客的姑娘過得比普通老百姓好多了,在青樓中淒慘的女子也不會出來迎客了。”
劉蕁臉上倒是看不出絲毫同情,隻有一片興致勃勃:“除了姑娘,還有塗脂抹粉的漢子!不過都沒我好看!當然就更比不上你了。”
司俊忍不住又捏了一下劉蕁臉頰軟肉:“彆拿自己和那些人比。”
劉蕁晃了晃腦袋,道:“其他就沒什麼意思了。劣質的脂粉味混合著劣質的酒餿味膩得讓人想吐,就建築物古色古香,看著比較有意思。”
司俊道:“這個時代都是這種建築,哪裡古色古香了?”
劉蕁摸了摸鼻子,道:“說的也是。唉,不過襄陽城外老百姓還吃不飽穿不暖,荊州一些偏遠之地還在戰亂中,百姓們顛沛流離。襄陽城繁華之處,倒是絲毫不覺得這是戰亂之時。那出入青樓的人可多了,那還隻是白天呢。到了晚上,景象更糜爛吧。”
司俊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就算國將亡了,也還是有人尋歡作樂。”
劉蕁歎氣:“也是。對了,我救回來的人,可能有些意思。”
司俊問道:“小草如何得知?”
劉蕁道:“我覺得已經偽裝得夠好了,連那杜家紈絝也沒認出來,不然也不會嚷著要揍死我了。但那兩位被揍得半死的人,似乎認出來我。”
司俊皺眉:“認出了?”
劉蕁道:“要麼他們認識付壽和付風,要麼他們還真能有些什麼神奇的本事呢。”
司俊道:“待他們醒來,就知道了。”
劉蕁想了想,又道:“那兩人中,有一人可能還是癮君子。那股五石散的味道,可衝鼻子了。見他衣著不算好,卻能沉迷青樓和五石散,大概也不是普通人吧。”
五石散,那是普通人能吃得起的嗎?
司俊當然知道五石散是個什麼鬼東西。他自己對其深惡痛絕,也多次在益州重申五石散的危害,益州上下都知道五石散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再加上他做榜樣,上行下效,並無吸食五石散之風。
據說中原地帶名士作風頹靡,吸食五石散成風。司俊雖心中不喜,也並不準備以此作為選人標準。
反正他需要的是這些人的腦子,他們能在活著的時候為他和劉蕁所用就成,至於自己作死那是他們自己的事。隻要軍隊中無人吸食五石散即可。
所以司俊表情和內心都毫無所動,隻一心想考驗一下這兩個連累他家小草的倒黴蛋,如果能用,就打包回成都。
不管他們是否想投靠益州,欠了小草一條命,還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