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益州原本班底是不是和李昂一樣聰明, 將劉蕁和司俊心思猜了個十成十, 但他們的確看上去一點都不擔心。
益州原本班底的淡定態度, 也傳染給後來人。他們見益州官場一片平靜, 每天除了忙自己的工作忙得熱火朝天之外,沒花多少心思在彆人的挑撥離間上。就算有人談起這件事,多是用戲謔不屑的口吻。自己就算先前有些擔憂, 久而久之也平靜下來了。
既然同僚這麼信任陛下和司州牧,那他們若做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倒顯得君心不良了。
……
時間一天天過去,學宮和圖書館終於建好了。
劉蕁高高興興的弄了個剪彩儀式, 親自拿著大金剪子, 去剪了一次大紅綢子。劉蕁想拉著司俊一起去,司俊嫌棄太丟臉, 無論如何都不肯去。最終劉蕁就一個人上台了。
他不但剪了大紅綢子,還發布了即興演講。
司俊看著台下那群人激動的樣子,心想,劉蕁還真的有演講家的天賦。無論怎麼胡扯,似乎都能讓人信以為真, 並且為其共鳴。
就這天賦, 不當傳銷組織頭目,咳咳,不當皇帝可惜了。
圖書館修建的很像是現代的圖書館了, 運用的也是現代圖書館在還沒有計算機係統時科學的管理和分類方法。
圖書館中可以借閱和抄錄書籍,需要辦理借書卡, 筆墨紙硯可以自帶也可以在圖書館商店購買。圖書館中借閱舊了的,不能再被借閱的書籍,則會低價處理賣出。
學宮則廣邀天下賢人辦學講學。在這裡他們可以宣揚各個學派的言論,普通老百姓都能來聽課。官府每隔一段時間,還會組織官方的人員講解比如種植、養殖、紡織等方麵的技術,聽課者需要一個銅板的入場費。
講課者可以得一半入場費,剩下的則由學宮管理處收取,做為組織和維護的費用。
圖書館和學宮還有許多細致的規定,這些都是宿誼教給劉蕁和司俊的。宿誼在自己所處時空興建學宮和圖書館,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相關製度已經比較成熟,劉蕁和司俊可以現學現用。
因在戰國時候,就有學宮出現,所以雖然在當世罕見,隻要有古可循,就算是最古板的人也不覺得有問題。
但他們不知道,興建圖書館和學宮隻是第一步。世族豪門都有自己的藏書和人才儲備,本身聲望也足夠大,不需要在圖書館借閱書籍,也不需要去學宮向平民百姓講課來推銷自己的學說。圖書館和學宮就是為庶族賢人學子們準備的場所。
當庶族的學子和賢人們被學宮和圖書館吸引到成都之後,劉蕁和司俊就要開始第二步計劃了。
第二步計劃,便是科舉取士。
科舉取士,打破士族門閥對人才供給的壟斷,這才是劉蕁和司俊真正的目的。
若是天下安定之時,劉蕁隻需要發一道聖旨,天下學子自會蜂擁而至。但現在天下處於戰亂中,學子們長途跋涉,需要麵對許多危險。而且消息也不暢通。
劉蕁隻能先放出學宮和圖書館的消息,吸引大量人才進入成都之後,再開科考試,才有足夠的人應考。
而且那時候,劉蕁可以做出這種選拔人才的事,士族門閥也會心生麻痹,不會聯想太多。
天下戰亂不休,地區和地區之間被不同軍閥隔斷,本來由各地鄉紳望族推舉人才變得不可行。皇帝陛下要選拔人才,自然沒有比考試更簡單易行的手段了。
他們不會想到,這考試取士的手段不僅僅是用於戰時,也會延續到戰後。
當劉蕁在朝廷中塞進了足夠多的庶族人才之後,這些人天然就和世族形成對峙趨勢。到時候世族出身的官員再想反對科舉取士,讓庶族人才跳過世族的篩選直接進入朝廷,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現在,全益州上下都對學宮和圖書館交口誇讚。連劉蕁派往荊州去幫助李昂的班底,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回成都,瞻仰這讀書人聖地的衝動。
彆說其他人,李昂自己都心癢癢的。結果劉蕁非常可惡的一道密旨給他,說他若真想看,以後就讓他當益州牧,不帶他回京城了。
李昂氣得拍桌子,這是威脅吧?這就是威脅吧?!這就是威脅!
李昂的下屬們哭笑不得。不過皇帝陛下和李州牧的感情也真是不錯,這種事都能拿來開玩笑。
..................
圖書館和學宮剪彩運營之後不久,就到臘月了。
馬上劉蕁就要度過離開京城之後第一個新年。
他掰著手指頭數著,自己離開京城之後乾了多少事,越數越驚訝。
劉蕁對司俊道:“我覺得我這不到一年的時間所做的事,比我之前當皇帝的六七年都多得多。”
司俊不由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劉蕁的肩膀,道:“彆想以前的事了。”
劉蕁點了點頭,他道:“想著以後都會這麼忙,忙得我都沒時間追劇,一回到家就累得倒頭就睡,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允悲。”
司俊聽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快到新年,戰火似乎也稍稍平息了一些。益州本就很安寧,新年的時候,劉蕁還給官吏們放了近半月的假,讓他們安心過一個新年。
所謂放假,當然不是什麼都不用做了。隻是官員們不需要再每日當值,本地官員輪值,想回家的可以向上峰提交申請回家,如果有什麼事,通知一聲,官員們就立刻回到工作狀態。
不過雖然益州官吏中外地人不少,但請假離開的一個都沒有,倒是有許多官員趁此機會購買宅子院子,請人把家人接到成都來。
益州生活和外州簡直是天與地的區彆,他們習慣在益州的生活之後,再讓他們跪坐在地上,吃著沒滋沒味的水煮肉蘸醬,喝著加了不知道多少奇怪東西的茶湯,他們是真不習慣。
在益州,他們閒暇時可以坐在躺椅上,手裡捧著紅薯乾或是五香、麻辣的肉感,一邊啃一邊喝著今年炒製的茶葉。這種生活,妙不可言。
隻有老天爺知道,司公怎麼會有這麼多奇思妙想。所以皇帝陛下怎麼可能和司公有矛盾?他們兩明擺著是同師門甚至同來曆的人。
他們還想裝作普通君臣的樣子,但益州這群人精下屬們顯然已經看清了真相。
荊州官吏們的日子就要難過許多。
李昂雖跟隨司俊一同度過益州最初打拚的階段,但輪到自己照搬益州模式之時,仍舊覺得頭疼不已。
他不由私下多次對下屬抱怨,之前給司俊當下屬,什麼事都有司俊兜著,還不覺得。輪到自己做主的時候,才知道司俊有多不容易。
可再不容易,他也不能認慫。
說實話,他現在比起司俊當初情況不知道好了多少。司俊當時一窮二白,單騎入益州就算了,還不願意和劉景那樣,依靠益州望族。
李昂現在想著司俊當年打拚時,仍覺捏著一把冷汗。司俊當時簡直是在刀鋒上走路,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
李昂自己當上了州牧之後,對司俊就更加敬佩了。
他現在有益州已經成功的模式作為借鑒,有軍隊為依靠,還有荊州的人才作為班底,甚至還有皇帝陛下護著。若這樣都不能將荊州治理好,他真是該辭官歸隱了。
心裡憋著一口氣的李昂自然工作熱情十分高,連帶著荊州上下這次新年,都不可能放假了。
可惡的是皇帝陛下還專門用快馬加急跟他炫耀他們已經放假,正美滋滋窩在家裡享福的事。
李昂忍不住翻白眼。
說真的,和皇帝陛下熟悉之後,他覺得,大概也隻有司俊才能受得了皇帝陛下的頑皮勁兒了。
要這不是皇帝,他早就擼袖子上手揍了。就算是朋友,也得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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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劉蕁專門給李昂炫耀後不久,大概是樂極生悲,大概是老天爺都看不慣劉蕁的頑皮勁了,特意不讓他這個年好過。
益州南部南蠻的領地發生動亂,南蠻的軍隊和益州軍隊發生了衝突。
益州以南一直都是少數民族聚居地,由土司等少數民族首領統率,實行的是部落奴隸製。
西南民風彪悍,不過因為氣候環境等緣故,比北邊好過許多,所以不常發生如同北邊胡人那種,一到了水草枯黃的時候,就跑到了大漢邊疆打穀草,殺燒搶掠之事。
蠻族一直不怎麼理睬中央的事,司俊成為益州牧之後,雖有心和蠻族交流,但蠻族都是一個意思,通商而已,其他免談。
司俊雖有心將這片地收為己用,但他還要操心周邊軍閥虎視眈眈,以及益州豪族的反撲,因此暫時將南蠻之事放到一邊。
今次似乎是南蠻遭受了瘟疫,死了許多牛羊,日子不怎麼好過。再加上可能有其他勢力介入,南蠻趁著益州官吏新年放假之際,向益州發兵騷擾。
雖益州兵強馬壯,勢力比南蠻強許多,但南蠻似乎有孤注一擲之意,勢頭很是勇猛,讓駐守邊軍不得已向成都告急。
若想打贏這些人很容易,但司俊想趁此機會和蠻族談下條件,讓蠻族歸屬官府管轄。
當然,要談條件,首先要把人打服氣了,才能讓這些人安心坐下來談。
這種事,司俊認為,還是自己出馬最好。除劉蕁之外,隻有他是能讓蠻族安心的人。其他人去談條件,蠻族一定會擔心說話不算數。
而且南蠻地界複雜,若沒有現代的知識,帶兵前去,肯定會吃許多苦頭。他帶兵,才事半功倍。
因此,這個年,司俊就不能陪劉蕁過了。他得親自帶兵去會一會南蠻的首領。
劉蕁知道之後,當然不可能任性說,讓司俊不乾正事,留下陪他過年。不過他強烈要求他也要去。
司俊不在,他一個人留在成都過什麼年啊,不如跟著司俊去一趟。
司俊說他會現代知識,能處理南蠻自然環境的一些狀況,他這個穿越者,不是更適合的人選?
而且若南蠻首領要談什麼,他這個皇帝,才是說話最能算數的人啊。
至於安全,他又不打算上前線。他就在後方待著,能有什麼危險?
何況,他在司俊身邊才感覺最安全。
劉蕁雖說了千萬個理由,司俊都不同意。
現在這個時代的天氣和後世不一樣。現在明顯比後世暖和許多,在河南地界,還有大象出現。
所以冬天去南蠻之處,天氣也較為濕熱,再加上蚊蟲眾多,南蠻還遭遇了瘟疫襲擊,劉蕁一直在北邊生活,肯定不會覺得舒服。
司俊說什麼也不會讓劉蕁深入險地。
劉蕁不知道是不是被司俊說服了,居然乖巧應下了,沒有跟隨司俊禦駕親征。
其他官吏聽聞劉蕁要跟著司俊去南蠻領地一遊之後也擔心得不成,跟著司俊一起勸說,聽劉蕁終於同意,他們也鬆了一口氣。
不過司俊太了解劉蕁,總覺得劉蕁這麼乖巧,絕對有問題。因此他專門找了公宇和王祈。這兩人一人代表益州本土官吏,一人代表京城朝廷“外來勢力”,他希望這兩人一同想辦法穩住劉蕁。
就算劉蕁了無聊要去襄陽找李昂玩都成,千萬不能讓他跟著去南蠻領地。
“若陛下想要出行,希望你二人能跟隨陛下。”司俊叮囑。
公宇和王祈連忙應下。
他們覺得這不算什麼為難差事。他們隻需要苦口婆心勸說陛下即可。大不了他們堵在陛下門口不準陛下出門,陛下一出門就攔車攔馬,就不信陛下還能插上翅膀飛出去。
司俊又叮囑了青礞,他想青礞關心劉蕁安全,應該不會讓他亂來。
劉蕁翻著白眼,看著司俊到處找人看住他。
“你就對我這麼不放心?”劉蕁忍不住抱怨,“我是這種人嗎?”
司俊嚴肅:“你是。”
劉蕁:“……”這時候就很想絕交了。對了,典故是割席斷義還是割袍斷義還是割袖子斷義?果然還是割袖子吧?
聽著劉蕁口花花調戲,司俊隻當沒聽見。
……
司俊大軍終於出行。
今年豐收,新的糧食都是產量又高又好儲存,還有劉蕁從京城“搜刮”來的於澤的軍備物資支持,司俊籌集軍備很迅速。
不過劉蕁“拿”出這麼軍備物資的時候,益州上下就算已經知道劉蕁並非凡人,仍舊被嚇得半死。
劉蕁就親自帶著他們在山上轉悠了一圈,突然心血來潮說要尋寶,然後拿著兩個彎曲的鐵絲到處轉了轉,就從某個山洞裡挖出了東西。
劉蕁表示這是意外,他隻是踏個青。但軍備上麵還有於澤軍隊打上的標誌,和京城防衛營的標誌,於澤和京城的軍隊,是怎麼“迷路”到成都郊外某座山上,然後把軍備埋進去的?
劉蕁攤手:“這個就要問於澤了。”
死無對證,有本事去找於澤問啊。
劉蕁都這麼說了,其他人還能怎麼樣?當然隻能當做皇帝陛下踏青的時候挖寶挖出來的東西唄。
司俊離開的時候,劉蕁沒去送。
他本來應該去送的,但是他就是任性沒去,還派人去宣旨,說本皇帝不高興了,本皇帝不送你,氣死你,記得給本皇帝帶禮物回來。
本來啊,皇帝不送司俊大軍出行,是很輕視司俊,是很不好的行為。
然而眾臣子聽著宣旨,表情都毫無波瀾。
成吧,皇帝陛下和司州牧關係太親近,現在正為司州牧不肯帶他去禦駕親征生氣呢。
“皇帝陛下怎麼跟個賭氣的小孩子似的,這成何體統。”
還是有官吏嘮嘮叨叨。
司俊歎氣:“隻要陛下不嚷著跟我去南蠻險地,生我氣也沒關係。”
嘮叨的官吏就閉嘴了。
也是,陛下賭氣,總比跟著去好。辛苦司州牧了。
不過,皇帝陛下對其他人都十分禮儀周全(?),就對司州牧完全沒有想過禮儀這件事。
這也是兩人關係親近的證明吧。
司俊離開成都之後,因擔心成都,每日都會有使者從成都和軍營往返,告知他成都之事。
特彆是皇帝陛下有沒有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