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蕁:我不是我沒有,好大的一口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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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雖然很懷念在益州的生活,但他並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荊州的事還有很多,他和司俊、劉蕁將羌胡的事交底之後,就帶著付家父子離開了。
吳泰暫時留了下來。
劉蕁聽聞吳泰的妻兒快要來的時候,不忍心他們錯過,道等他的家人來了之後,若荊州有需要,再一同前去。
劉蕁拍著跪下來表示妻兒無所謂,一定要為皇帝陛下效力的吳泰的肩膀道:“以後為朕效力的時間多得是,何必非要一副家國難兩全的樣子?有朕在,不能兩全也給你們兩全。當兵打仗,除了忠君報國之外,不就為了父母和老婆孩子。你們這麼多年沒見著,難道不想念?等你妻兒來了,買個宅子安頓下來。總要家安定了,心裡才踏實啊。彆犟了,這事就聽朕的,不改了。以後要打仗要分離以後再說,現在你就在成都安心等著一家團聚。”
吳泰不知道是惶恐好,還是感動好。
他實在是猜不透皇帝陛下的心思。
吳泰能從一介拚命爬到將軍的位置,揣摩人心當然厲害。可劉蕁和他見過的上位者完全不一樣。
無奈,吳泰又去尋了還未出發的付壽。
他們兩英雄惜英雄,感情很是不錯。
付壽道:“皇帝陛下的心思很簡單,你就從字麵意思理解就是了。陛下的確不像是個上位者,彆人對他好,他就挖空心思對彆人好。你有忠烈之名,陛下就想讓你過得更好。僅僅是這樣罷了。你平日有表現出很懷念妻兒吧?”
吳泰有些尷尬,道:“的確很想念。我離開家時,孚兒還是個孩子,聽說現在孚兒長得和我差不多高了,名氣也很大。在看見付風和李固的時候,就忍不住感歎了幾句。”
雖然他有在皇帝麵前給自己兒子刷名聲的意思,但想念也是真實的。
付壽笑道:“這就是了。陛下隻是覺得,你十幾年沒有歸家,總該和家人見見麵再離開。雖然在皇帝陛下麾下,要和家人見麵並不難。可這麼久沒見,心裡存了能見麵的希望,但又錯過,心裡肯定是難受的。陛下的想法就是普通人的想法。你要揣測陛下的思想,隻把他當一個平常的心思純善的少年就成了。”
吳泰歎氣:“若是這樣,陛下在如今虎狼環繞中,豈不是很難過?我倒是寧願陛下心機深沉一些。”
付壽道:“陛下不蠢,他該對誰好,心裡都有數。於澤困了陛下六七年,又討得了什麼便宜?看看瞞了天下人的司公,看看益州和荊州現在,若小瞧陛下的人,哼,走著瞧。陛下可是有上天護著。”
吳泰鬆了口氣,道:“也是,是我鑽了牛角尖。”
從結果推過程,也能看出陛下雖然純善,但並非蠢。該心狠手辣的時候,陛下不會被善良蒙蔽雙眼。
隻是對於陛下這麼容易就相信他,還對他這麼好,吳泰還是十分忐忑。
即使知道陛下自己並非愚蠢,陛下身邊的人也很厲害,陛下要吃虧並不容易。但吳泰還是不由生出類似於“我那善良的皇帝陛下啊,我很擔憂啊”的心情。
付壽拍拍吳泰的肩膀。
他十分理解吳泰的心思。就像是自家兒子再厲害,當老子的該擔心還是擔心一樣。他們這群皇帝陛下交付了信任和喜愛的近臣,總是不由自主的模糊君臣界限,容易把皇帝陛下當親近的需要溺愛的晚輩看待,甚至比護著兒子的感情更過分。
這樣的感情,真是危險又奇怪。
不過,一思及皇帝陛下的言行,付壽又覺得,看看司公怎麼寵著陛下,他們就算逾越些也沒關係。
吳泰現在很惶恐,以後總會習慣的。因為他就是這麼過來的。
思及和皇帝陛下一同的荊州之旅,付壽又不由自主的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付風若在旁邊看著,肯定會不由自主撇嘴。
他爹對兒子可沒有這麼寵溺過,永遠都是棍棒打打壓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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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蕁不僅讓吳泰等著和妻兒相聚,還專門派他去迎接孔瑾一行人。
劉蕁道:“讓他們進益州的第一眼就看到你,這個驚喜他們一定喜歡。”
終於有點習慣了劉蕁的思維模式的吳泰哭笑不得。
喜歡時不時給臣子一點小驚喜小驚嚇的皇帝陛下真是太頑皮了。
不過他心裡還是很熨帖,很感動。
吳泰遇到的上位者很多,比起那些上位者時時刻刻表現出來的禮賢下士,倒是皇帝陛下這樣不知不覺透露出對臣子的體貼,更讓他覺得真實。
吳泰謝過劉蕁,高高興興的帶著兵去邊境等候孔瑾等人歸來。
本來成都還羨慕孔瑾被皇帝陛下看重,是唯一被皇帝陛下讓人去迎接的使者。結果一聽是吳泰,了解皇帝陛下的人不由露出無奈微笑。
連從京城來的老臣也露出迷之微笑,又是搖頭又是歎氣,直說皇帝陛下又調皮了。
許多剛投奔的人不理解,立刻私下打聽,才知道皇帝陛下不是迎接孔瑾,而是準備讓吳泰給他與孔瑾一同歸來的妻兒一個驚喜。
“皇帝陛下就是喜歡製造驚喜驚嚇。”益州官吏和京城來的老臣們歎氣,“陛下也太活潑了,唉,不夠穩重啊。”
其他人嘴角抽了抽。這行為還能這麼解釋嗎?難道不是為了迎接孔瑾,順便讓吳泰去見一下妻兒嗎?說不定這差事還是吳泰求來的呢。
其他人隻繼續搖頭:“不,你不了解皇帝陛下。你了解了陛下之後,就知道陛下怎麼想的了。”
孔瑾等人回益州的時候,要穿越荊州。劉蕁大手一揮,讓吳泰直接跑去荊州邊界接人。
吳泰中途接到劉蕁心血來潮的聖旨,更加哭笑不得。
他都不急,皇帝陛下比他還急。
李昂得知此事時,也來湊熱鬨,還說需不需要他派兵一路護送。
吳泰當然是十動然拒。
李昂這簡直把他架火上烤了。他還沒有給皇帝陛下建立什麼功勞,哪能得這樣的厚待?
當孔瑾見到吳泰,聽到吳泰得到的聖旨的時候,大笑不止。
羅朗好奇:“陛下難道不是派兵來包護氣華你的?”
孔瑾好不容易才忍住幸災樂禍的笑,他道:“陛下所做的事,你們不需要去猜測陛下言行背後的深意,陛下十分光明磊落,他的意思,從字麵理解就成。陛下並沒有想過來迎接我,隻是想讓吳將軍給家人一個驚喜罷了。這件事吳將軍應該也清楚。嗯,益州官場老人們也肯定都明白,哈哈哈哈哈。”
羅朗心中把此事記下,然後問道:“可氣華為何笑得這麼……”
吳泰到了益州好幾個月,自然知道孔瑾過往。他沒好氣道:“因為他經曆過,因為陛下的無心之舉,被整個益州官場當對手的日子。”
孔瑾繼續笑:“是啊是啊,被架在火上烤似的。咱們的皇帝陛下可不會去管彆人怎麼想,他想對誰好,就直接做了。我可是受苦頗深,隔三差五就被人找上門要切磋學問。待吳將軍回益州後,估計許多將軍們要找上門來和吳將軍切磋了。”
吳孚立刻慌張道:“父親,這……”
吳泰道:“沒事。益州官場與他處不同。這競爭,也是從明麵上。若他們要和我切磋,也就是去校場而已。除了還未立下功勞就被陛下看重這事令為父尷尬了些,其餘沒什麼問題。孔功曹應該也知道。”
孔瑾聽吳泰把話推了回來,也不繼續開玩笑,道:“的確,被陛下看重,即使得了些表麵上的紅眼又如何?旁的人羨慕都羨慕不來。不過陛下看人很準,很少主動向人表示親近。武將之中,除了付家父子之外,就隻有李家叔侄得陛下青睞……嗯,李荊州現在也算不得武將了。蓋是司公實在是光芒太甚,陛下身邊女官也是厲害女將。陛下眼中很難看得進其他人。李士尚也是占了李荊州的光。陛下既然能主動表示對吳將軍友好,以陛下神異,當是看出了什麼,吳將軍前途無量。”
聽著孔瑾這副神神叨叨的話,隨行人都已經習以為常。
反正在這一路上,孔瑾都在宣揚,攢陛下不是普通人,益州上下總擔心陛下會撂挑子不乾和司公一起白日飛升。現在不過是看相而已,不算什麼事。
吳泰稍稍沉思了一會兒,心想陛下的確見他第一麵就很是親近。難道真的看到了什麼?比如看到以後吳家為大漢立下汗馬功勞,一直忠心耿耿?
吳泰道:“承功曹吉言。陛下也有一言讓我帶給功曹。”
孔瑾道:“將軍請講。”
心直口快的吳孚忍不住道:“隻是帶話?沒有聖旨?難道是什麼機密的事?我們要不要回避一下?”
吳泰臉上閃過一絲無奈,道:“不是什麼機密,陛下說……嗯……”
吳泰還在支支吾吾不好開口,孔瑾已經冷靜接話:“陛下肯定說,寫字麻煩,不想寫,傳個口諭就成了,哪有那麼多事。”
聽著孔瑾模仿的惟妙惟肖,吳泰不由感慨:“功曹不僅是陛下近臣。”
所有人:“……”
陛下這也太隨性了一點吧?
孔瑾表情也顯示出無奈:“若陛下在說這話的時候司公在旁邊,肯定陛下又得被嘮叨了。”
吳泰臉上顯示出一絲佩服:“的確司公在旁邊,也的確嘮叨了,隻是……”
孔瑾不由望天歎息:“陛下定是捂住耳朵裝沒聽見,說不定還會說,不聽不聽,子傑念經。”
所有人:“……”
吳泰點頭,跟著歎氣:“司公不容易。”
孔瑾也歎氣:“司公的確很不容易。”
所有人:“……”腦海裡一片空白,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吳孚聲音有些顫抖:“父、父親,你在背後這麼說陛下,真的好嗎?”
吳泰和孔瑾交換了一個“自己人”的眼神,然後孔瑾替吳泰回答道:“沒事,待你到了成都,若成了陛下近臣,總會習慣的。”
孔瑾頓了頓,道:“子輔要從軍,可能短時間內不一定見得到陛下,嘉饗是肯定會立刻成為陛下近臣的。嘉饗應該很快就會習慣此事。”
羅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努力保持微笑:“承氣華吉言,我想陛下還是會觀察一陣子吧?”
吳泰道:“你就是羅朗?我帶來的口諭正好關乎你。”
羅朗驚訝。他這時候是不是該下跪?他看了孔瑾,孔瑾這平靜的樣子,就像是給他帶口諭的不是皇帝陛下,而是隨便哪個熟人似的。
他難道不該下跪?
就在羅朗猶豫的時候,吳泰已經清了清嗓子,把劉蕁的話儘可能一字不落的轉達:“陛下說,氣華乾得好,把羅朗拐來了。元長和禹川也要拋下朕往外跑了,朕正頭疼誰給朕打下手。你和羅朗快點回來,主簿的位置等著你們。”
羅朗:“!!!”
孔瑾看了羅朗一眼,心想,陛下果然是不拘一格啊。
他在眾人呆滯中,笑著打圓場道:“我就說,我立了功勞,元長和禹川怎麼甘為我後?雖主簿位置是陛下近臣,十分榮耀。但以他二人脾性,肯定是不願意隻給陛下整理文書。”
羅朗深呼吸了好幾下,才道:“元長和禹川?是陳文和翟陽嗎?他們現在是主簿?這主簿還是陛下的主簿?”
雖然知道這兩人在皇帝陛下麾下,原來位置已經這麼高了嗎?可天下人居然還不知道這兩人已經投奔皇帝陛下!
孔瑾道:“是陛下的主簿。負責奏折整理歸納,以及幫陛下起草旨意。這位置多少人羨慕,他們兩還不識趣。”
吳孚忍不住替好友激動道:“嘉饗一去就是這麼重要的位置嗎?真的嗎?不過這兩人為何要離開?”
孔瑾道:“定是覺得屈才了吧。”
其他人:“……”
吳泰乾咳了一聲,道:“你們習慣就好,益州官場就是這樣。今後陛下統一天下,高官厚祿少不了人。現在大家都想多做點實事,以後朝廷再開的時候,也好有些立身的資本。”
吳泰頓了頓,道:“雖說如此,陛下身邊主簿,乃是陛下左右手,多少人羨慕不得。這兩人也是仗著陛下與他們親近,才如此亂來。陛下還因沒有合適代替的人選,焦頭爛額。唉,陛下對臣下也太好了些,這也太縱容了。”
孔瑾道:“這兩人要離開,沒有提出可替代他們的人?”
吳泰微笑:“他們提出把荀家叔侄換過來,然後荀家叔侄給這二人寄來了一塊席子碎片。”
孔瑾點頭:“理應如此。”
其他人:“……”
這益州官場到底什麼鬼?!
羅朗得知自己去了成都就能當皇帝身邊左臂右膀,本應該高興,但是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太大,大得他膽戰心驚。
一般人會這樣嗎?不可能吧?
陛下了解他嗎?知道他才華嗎?知道羅家現狀嗎?能確定他忠心嗎?
什麼都不調查,一點都不考驗,直接走馬上任?陛下這到底是哪來的自信?
為何孔瑾和已經在益州待了幾個月的吳伯父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他們的關注重點隻有陳文和翟陽恃寵而驕,荀文和荀尹割席子割得好,對於自己這個一看就不是忠心漢室,來投奔都猶豫了好久的人突然成為皇帝陛下心腹一點異議都沒有?!
他們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意外都沒有,就這麼淡定的接受了這違背常理的事?
何況,陛下就這麼自己決定官職任命了?陛下這麼獨斷專行,益州那麼多官吏能同意嗎?
羅朗覺得自己現在腦袋已經不夠用了。
這發展完全出乎自己所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