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聞到了。岑遙想。
昏暗的車廂裡響起她拆塑料包裝紙的聲音, 窸窸窣窣的,掩蓋掉她失序的心率。
岑遙把棒棒糖放進嘴裡,甜味慢慢地化開。
她覺得自己很喜歡這個夜晚。
喜歡半醉半醒的醺然, 喜歡便利店的糖,喜歡車廂裡的暖流,喜歡因為一個人慌張。
天上掛著皎潔的一彎月,岑遙想讓月亮不要忘記了。
替她留住這一刻,好嗎。
謝奕修也不知道自己去便利店的時候怎麼想的,但看到那些粉紅色的糖果時,他眼前控製不住地出現了玻璃杯邊緣,那一痕微粉的唇印。
也仿佛還能再一次聞到離他咫尺的草莓味。
其實在他外套的口袋裡,還剩一支糖。
明明是自己付的錢, 可他單獨把那一根放進衣兜時, 還是有種無來由的做賊心虛。
像拿了小姑娘什麼東西一樣。
岑遙吃糖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她吃完,把糖紙和細棍放在手裡, 告訴謝奕修:“那我要走了。”
又把剩下的棒棒糖都揣進兜裡:“這些我拿回去了哦。”
謝奕修點頭, 讓她回去的時候看著點路。
岑遙說嗯, 然後推開車門下去,走在冬夜的風裡時,她輕盈得就像一隻小小的蝴蝶。
是白色的那種, 清秀純真, 探測世界的觸角總在微微晃動。
謝奕修看著她走進單元門, 幾分鐘後,樓上有扇窗格亮起來。
他這才發動車子準備離開。
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岑遙:“[位置]”
岑遙:“明天送我回我爸媽那裡。”
謝奕修給她回了“好”。
到家之後,他打開了私信後台。
除去一條備忘錄之外,岑遙又在半個鐘之前, 給他發了兩條彆的私信。
山今遙:“不知道你聽沒聽過一句話,很流行的,叫今晚月色真美。”
山今遙:“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周一去上班的時候,岑遙把繪本帶到了辦公室,張老師跟她要了發票,等著之後統一報銷。
岑遙暫時把繪本擺放在了辦公室的公共書架上,正好俞雙來找另一個老師商量美術比賽的評選標準,她們討論完之後,俞雙走到了岑遙旁邊,跟她搭話:“這些是你們準備的獎品?”
岑遙說對,她昨天剛去書店買的。
俞雙不太在意地掃了一眼,說你真勤快,又說:“好久沒問,你跟那個帥哥怎麼樣了?”
岑遙知道她說的是桑默,仔細想想,這段時間以來,她跟他有了很多難忘的瞬間,就像天邊忽明忽暗的雲,形狀美麗,而又變幻不定,每次回想起來都好讓她心動,但兩個人真正感情上的進度,好像沒有那麼明顯。
可是這樣也很好,她不喜歡太快,不喜歡目的性太強。
於是她說:“還是那樣。”
俞雙便道:“他該不會是吊著你吧,長那麼帥的男人很少有靠得住的。”
岑遙索性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是呀,所以他長那麼帥,願意吊著我也挺值的。”
俞雙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該回些什麼,站了片刻,自覺沒趣,轉身走了。
她離開之後,張老師打趣岑遙道:“小岑你今天怎麼不忍著了?”
岑遙笑眯眯地說:“因為我真的覺得他好帥。”
其實是覺得桑默看起來已經過得那麼低落了,不忍心再聽彆人詆毀他。
儘管他不會知道這場發生在她辦公室裡的對話,可她還是想要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維護他。
張老師一副了然的神色:“所以你約他的車是因為這個啊。”
繼而笑笑:“你們這些小年輕,做事還真迂回,戴易也是,上周還跟我打聽你明年帶幾年級,在我這問遍了咱們組的老師才問到你,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旁邊的老師打岔道:“張老師,你這就把小戴出賣了。”
張老師擺擺手:“看我這嘴,小岑你就當沒聽見,我是不摻和這些事的,就是不小心傳了個話。”
岑遙也笑了一下,沒說什麼,繼續擺書架上的書。
下午下班之後,岑遙在路邊找到了桑默的車。
留在他車裡的餅乾還剩幾塊,她從包裡取了濕紙巾擦過手,正要拿出來吃,手機上就進來了電話。
是丁月。
岑遙把餅乾放回去,接起了媽媽的來電。
“遙遙,今天回來吃飯還記得吧。”丁月問。
岑遙說記得,已經在路上了。
丁月那邊沒有立刻說話,像是在細細聆聽她這邊的聲音。
岑遙馬上懂了,向她保證道:“我沒在酒吧。”
丁月放了心,又問:“那你現在是要去坐地鐵?”
“不是,我約的車。”岑遙說。